明明燈光明朗，她卻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個人在光與影之中，被徹底分割。

        他說著最溫柔的話，眼神中卻滿是威脅。

        而后，在她幾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像一個優雅的王子一樣，自顧自地將玫瑰塞到她手上，將她攬進懷里。

        “安然，你看，這世上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讓我們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重新開始生活吧！”

        他的語氣溫柔如斯，說出的話卻如同一個吐著蛇信子的毒蛇，讓她一瞬間怒不可遏。

        什么是不愉快的人？什么是不愉快的事？

        他說的輕巧！

        他害死了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人，卻還有自信奢望她的愛？

        不對，他也未必愛她，他就是一個瘋子，將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安然握緊拳頭，玫瑰花枝無聲無息折于掌心。

        她閉上眼睛，掩藏起所有的厭惡與恨意，沒有表態，但也沒有拒絕。

        陸衍開心地笑了，他笑得像個孩子，他開心地攔腰抱起她，將她抵在花房的玻璃上，身邊是大片大片鮮紅欲滴的玫瑰。

        紅得刺眼。

        他開始吻她，安然偏開腦袋，不再看他，陸衍沉浸在情欲里一發不可收拾，他的動作帶著輕微的討好和取悅，比之以往的粗魯與霸道，溫柔得不像樣。

        安然的意識有些昏沉時，陸衍終于結束了，他俯身抱起她，一臉饜足地朝外走。

        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由遠及盡，螢螢亮光閃爍。

        陸衍突然頓住腳步，他眸光幽深，唇角卻含著笑意。

        安然手臂勾著他脖頸，將他拉近，而后輕輕在他耳邊說道，“放我下來！”

        陸衍有些詫異，他看向這些散發著亮光的小東西，下頜微抬。

        看來葉奕樺出的這些主意倒還有點用，她終于對他的示好有反應了。

        陸衍輕輕把她放了下來，沈安然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的螢火蟲，面色微怔，螢火蟲飛舞在她身側，發出星星點點的亮光，美好得如同身處夢境。

        恍惚間時光倒流，月光溫柔，落在灰白墻壁上，浮現一層掠影，一個小女孩安靜地坐在樓梯上，月光落在她眉梢，光影參半。

        淡粉色的小紗裙在微風中輕輕搖晃，肩膀處絲帶系成了一個略顯笨拙又不適可愛的蝴蝶結，她雙腿并攏，胳膊搭在腿上，歪著腦袋枕在手臂上，慢慢闔上了眼睛，睫羽如同雨打的蝴蝶，忽閃忽閃，卻又十分無力。

        迷迷糊糊間，一只溫暖的手搭在了她腦袋上，小安然募地睜開眼睛，眉梢勾勒出笑意，一臉驚喜，“爸爸，你來了！”

        “怎么坐在這，不是讓你先待在聞老師那嗎？”高大卻又語氣溫柔的男人坐在她身邊，擔憂地看向她。

        樓梯間的平臺上，光影漸漸移動，安然看過去，面前之人披上了月光。

        她搖了搖頭，“不想總是麻煩別人！”

        她的聲音很小，像個蚊子一樣，沈志誠揉了揉她的腦袋，“那我們回家吧！”

        “嗯嗯！”

        月光之下，沈志誠蹲在安然面前，安然乖巧地趴伏在他背上，他的背溫暖而又結實，中和了夜晚的絲絲冷風。

        安然很困，迷迷糊糊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學校外面的小路上，路上沒有幾個人，十分安靜。

        “在學校有沒有人欺負你？”沈志誠神色難掩疲倦，他最近為了抓獲了一伙犯罪團伙，拜托聞靜老師照顧一下安然，今天本以為今天一切結束后可以及時接女兒回家，卻沒想到局里臨時有時，耽擱了，聞靜給他打了電話，他才知道，女兒一直待在學校。

        只不過，女兒的性子有些冷淡，他每次來學校接她，她都是一個人，連個年齡相仿的小伙伴都沒有，沈志誠不由得有些擔心，他怕女兒在學校被孤立，她又不愿意給他添麻煩，因此一直壓在心底。

        在他背上的安然蹭了蹭他的肩，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繼續假寐，她回想起白日里那些小朋友的竊竊私語，他們說，她腦子不太正常。

        安然搖了搖頭，“沒有！”

        突然間，一旁的路燈忽閃忽閃，沈志誠突然駐足，抬頭看了一眼，“路燈壞了，別害怕，要不了多久咱們就到家了！”

        “我不怕！”安然囁喏著說出口。

        沈志誠臉上露出微笑，眼眶一熱，內心有些酸澀，“安然，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爸爸說，爸爸會保護你的，別壓在心里！”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安然睜開了眼睛，歪了歪腦袋，看向他的側臉，黑夜之中，隱隱燈光落在他臉上，靜靜流淌，溫柔極了。

        安然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她環緊男人的脖子，揚起一抹天真燦爛的微笑，“爸爸，真的沒人欺負我，你別擔心，再說了，我爸爸是警察，誰敢欺負我？”

        “哈哈哈哈！那倒是，誰要是敢欺負我女兒，我就一拳把他打趴下！”沈志誠喉間溢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安然看見他開心了，自己眉間也浮起一抹笑意。

        晚風的寒意在父女二人之中的互動中漸漸消散，夏日的夜晚，伴隨著蟬鳴和星落，靜謐而又舒適。

        他們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家附近的一條小路上。

        他們住的是老城區，老城區的路燈年久失修，竟是閃也不閃，剛好月光被樓房遮擋，眼前直接陷入一片黑暗。

        沈志誠感受到背上的小姑娘微微顫抖，他知道女兒因為小時候被拐賣的經歷一直怕黑，饒是睡覺，屋里也要有燈光，像這樣透不過一絲光的黑暗，可想而知，她得有多害怕。

        ”別怕，別怕，閉上眼睛睡一覺，我們就到家了！”沈志誠的聲音很輕柔，生怕嚇到背上的小姑娘。

        他加快了腳步，隨著記憶中熟悉的路線快步走向家的方向。

        “安然，還記得我們之前在鄉下老家那里見到的螢火蟲嗎？”沈志誠怕她依舊害怕，不停找話題安慰她。

        “記得！”安然點了點頭，回想起那時候，奶奶還在世時，他們去鄉下看望爺爺奶奶，鄉下沒有路燈，她很害怕，爸爸不知從那里捉來了一玻璃瓶的螢火蟲，在黑暗之中，發出螢螢亮光，照亮了黑暗，驅散了心底的陰影與害怕。

        “要是這里有螢火蟲就好了，這樣我們安然就不害怕了！”沈志誠微微感嘆，他穩穩背著小姑娘，隱在黑暗中的心疼無人知曉。

        “爸爸，其實，不需要螢火蟲！”她的聲音很小，沈志誠沒有聽清。

        “什么？”他問道。

        爸爸，無需螢火蟲，你在我眼前，就是最明亮的光。

        螢火之光，撕碎了破裂的黑暗與時空，沈安然愣怔地看著眼前的螢火蟲，眼淚募地留了下來。

        爸爸，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好想你。

        陸衍不明所以，他看著眼前淚流不止的女人，內心不由有些疑惑，難道，她感動地哭了？

        他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伸手準備搭在她肩上，然而，下一秒，她側身躲開了他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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