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三天三夜沒喝水，嗓子嘶啞干澀，忍著疼痛，艱難的說著話。

因為他心里，求生的希望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他們出不去了。

就要死了……

低沉絕望的氣息，在他的心里彌漫。

他還能不停的說話，只是用最后的精神，強撐起來的樂觀而已。

這些話，是年輕新兵對賀東來的憧憬，也是他的遺言。

“連長，如果我這樣死了，算是犧牲嗎？能拿烈士津貼嗎？我家里是農村的，特別窮，爸媽生了五個孩子，我是最中間的老三，從小就被忽視。我今年十八歲，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情，就是來當兵。”

“我還記得我到了連隊，第一天自我介紹的時候。連長你看著我的名字，說我的名字起得好。鵬，是古代最大的鳥，是鵬程萬里。”

“在我們村子里，就只有老村長會說四個字的成語，我還是第一次聽人用這么好的話形容我。連長，你就說了一次，我就記住了。”

“我要是真是一只鳥就好了……不用是最大的鳥，只要是小小的  ，只要是普通的小麻雀就好。”

“如果我是小麻雀的話，就能從山洞里飛出去了……就能飛出去了……”

說到這里。

王鵬的聲音開始哽咽  。

都是娘生爹養的血肉之軀，怎么可能不怕死  。

更何況王鵬今年不過十八歲，他的人生最好的年華就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連長……連長……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連長……我不想死……我不是怕犧牲……但是我不想這樣死……不想這樣……”

一聲一聲，哽咽的哭泣聲。

跟沙子摩擦著喉嚨一樣，充斥著疼痛。

賀東來聽著身旁小士兵的哭聲，哪怕早已經身體虛弱，他還是打起精神。

“王鵬，你錯了。我們連隊里最厲害的人，不是我。”

王鵬錯愕，“啊？不是連長？”

“不是我，是陳班長。陳班長實際上是十六歲從軍，已經在部隊里生活了二十年了。你知道陳班長帶過多少士兵嗎？”

“我……我不知……”

“陳班長帶過上千個士兵。他帶出來的士兵，有人在前線光榮犧牲了，有人從班長、排長、連長，一路提干了。陳班長帶出來的士兵，早已經在每個軍區里，都成為了很重要的人。

王鵬，  你要記住，陳班長是最好的班長，因為他對任何一個小士兵，都不拋棄不放棄。你是他的兵，他更不會放棄你。

你聽外面的聲音，是不是一直都沒停過。陳班長怎么都沒放棄我們，我們怎么能先放棄呢！”

賀東來說話的聲音，是沙啞虛弱的。

但是他說的一番話，卻是擲地有聲的。

讓王鵬混亂絕望的內心，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咚！

咚咚！

咚咚咚！

錘子敲擊石頭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傳進來。

一下一下。

就像是在給心臟驟停的人做心肺復蘇。

咚……咚……咚……

原本微弱的心跳聲，隨著錘子的聲音，變得激烈。

在狹窄靜謐的空間里。

賀東來和王鵬靜靜的聽著山洞外的聲音。

心里默念著不拋棄不放棄。

成了在他們黑暗中，堅持下去的精神支柱，讓他們堅信能夠穿越這片黑暗，迎來光明的未來。。

這樣的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賀東來好幾次，想要合上沉重的眼皮，恨不得沉沉的睡去。

但是他知道后腦勺上的傷痕。

也在心里預估了他的出血狀態。

如果他這時睡著了，很可能會再也睜不開眼睛。

不能睡……

千萬不能睡……

他的妻子還在等他回家……

這樣的堅持，不知持續了多久。

在咚咚咚的響聲中，多了嘰嘰喳喳的微弱聲響。

好像這個山洞里，出現了其他生物一樣。

賀東來恍惚的，以為是他頭暈，而出現了幻聽。

但是一旁，王鵬的聲音帶著沙啞的興奮。

“連長，是老鼠！沒想到這個山洞里還有老鼠！我們有老鼠肉吃了！”

王鵬在黑暗中摸索，尋著嘰嘰喳喳的聲音，抓住了一只老鼠。

對于沒有任何食物的兩人來說，一只老鼠就是生存的希望。

只是……

“連長，這只老鼠身上怎么有繩子？難道還是人養的？”

賀東來微微垂下的眼睛，突然之間驚醒。

“王鵬，把繩子給我。”

“啊？連長，老鼠不干凈，繩子……”

“繩子，給我！”

賀東來加大了聲音，語氣急切  。

王鵬不知道這繩子有什么稀奇的，一手抓著老鼠，一手把繩子從老鼠身上扯下來，遞給賀東來。

賀東來背靠著巖壁坐著。

眼睛看不到，就用雙手摸著繩子。

繩子不是很粗，是細麻繩。

他把麻繩繞在手掌上，一連轉了好幾圈，繩子上面都是干爽的。

老鼠是喜歡生活在陰暗潮濕里的動物，如果是黏在他們身上的東西，一定也會是濕漉漉的。

但是這根麻繩上面，卻是干干凈凈的。

換言之。

這根繩子是剛剛才綁在老鼠上面的。

是故意為之的！

賀東來飛快的頭腦風暴。

同時在黑暗中，一圈一圈的轉著繩子。

繩子很長很長，一直都沒有斷，好像在無盡蔓延一樣……

這更是印證了賀東來的猜想。

“王鵬，我們能出去了。”

干澀沙啞的聲音，終于多了興奮的起伏。

賀東來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

再后來，外面守著的宋巖，看到其中一根繩子一直往山洞里進去，立馬匯報給了周重山。

周重山跟工程隊的專家商量后，寫了一張小紙條，綁在了繩子上。

就這么一點一點，順著縫隙，傳入山洞中。

到了賀東來的手里。

賀東來和王鵬都是不抽煙的，他們身上沒有帶火柴，反倒是另外一個死亡士兵的身上，摸出了一盒火柴。

呲啦。

一抹微弱的亮光點燃。

賀東來打開了紙條，一目三行的看完了紙條上寫的內容。

里面提及了眼下的困難，巨石擋住了山洞的入口，人工操作時間漫長，但是用炸藥的話，又擔心造成山洞里的第二次塌方。

炸還是不炸。

成了一個兩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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