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懷里的小姑娘安靜下來,  乖乖地擺弄著自己手里的玩偶，她身上流著的一半血是葉黎,  另一半是一個談琛從未謀面的陌生女人。

        談琛心臟不可抑制地開始抽疼，嘴里全是苦澀。

        他原以為，只要自己重新對葉黎好，就能夠和葉黎重修舊好。現在看來，他和葉黎之間，不僅僅是兩年這道鴻溝不能跨過，還有橫著一個小魚兒。

        小魚兒到底是一個孩子,  玩偶只是短暫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當手里的玩具不再吸引她時，她又開始了哭鬧。

        談琛心煩意亂，更不會哄孩子,  就仍由小魚兒坐在他懷里哭鬧。

        前座的司機聽不下去了,  開口問道：“要不把她送回去吧？”

        畢竟頭發也拿到了,  也不用再讓這孩子煩談琛了。

        談琛薄唇緊抿,  許久才說了句：“不,  再等等。”

        即便心里已經清楚了，可談琛還是想讓葉黎主動來找自己。

        他承認自己的做法卑劣,  但現在談琛已經別無他法了。

        他想試試看,  自己帶走小魚兒,  葉黎會把自己的號碼從黑名單里拉出來嗎？

        好在這通電話并沒有讓談琛等太久。

        半個小時后，談琛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閃爍在屏幕上。

        他已經許久沒有接到來自葉黎的電話了。

        談琛的眼里閃過一絲懷念,  身體先一步思考，伸手推開了車門,  接通了電話。

        車廂內小魚兒的哭鬧聲太吵,  談琛不想自己和葉黎的這通電話被打擾。

        只可惜,  在葉黎聲音傳來的那一剎，他的好心情還是消失了。

        葉黎給他打電話，不是像以前一樣關心他，更不是噓寒問暖，談琛聽到耳朵里的，是一句飽含怒意的質問。

        談琛賭對了，小魚兒在葉黎心中確實重要。

        可同時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葉黎已經不關心他了。

        這是談琛頭一次這么深刻的意識到，他和葉黎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葉黎問小魚兒在哪兒，談琛看了眼車廂里還在哭的孩子，別開了眼。

        沉默許久，才說了一個地址。

        游樂園是所有孩子都會喜歡的地方，應該能哄好小魚兒吧？

        如果自己哄好了這個孩子，是不是葉黎也會……

        聽筒里的嘟聲傳來，談琛猛然回神。

        他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握著手機的手也暗自收緊。

        沒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要靠一個孩子來討好葉黎……

        這個認識讓談琛格外難堪，甚至有幾分惱羞成怒。

        可在司機跟他確認地址時，談琛還是僵著身子點了頭。

        心尖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嗜血小蟲啃噬，談琛痛不欲生。

        如果真的只有這么一條路能走，談琛雙手攥拳，手臂上的青筋凸起，好幾個深呼吸后，他才逐漸平復心情。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最壞的地步，談琛還是會選擇往前走。

        即便要接受一個他并不喜歡的孩子，即使再也不能和葉黎回到最初，談琛也要往前走。

        因為他再也不想體驗滿世界都找不到葉黎的經歷了。

        太可怕了。

        到了游樂場后，小魚兒才漸漸沒有再哭鬧。

        她眼睛一哭就有些紅，司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帶她去轉了一圈回來，眼睛上的紅痕就消了，小女孩戴著手套，抱著一個迷你雪人喜笑顏開。

        司機看向談琛，建議道：“先生要陪她玩一會兒嗎？”

        談琛看小魚兒。

        小魚兒不喜歡面前這個黑臉的男人，就又把頭埋進了司機懷里。

        司機頓時就有些尷尬。

        好在談琛說：“我不喜歡孩子，她要玩什么你就帶著她玩吧。”

        司機松口氣，趕緊抱著小魚兒走了。

        兩人這一玩，就是半個小時，趕在葉黎來之前，司機把小魚兒送了回來，還去餐廳訂好了包廂。

        小魚兒這會兒已經玩開了，雖然還是不太喜歡談琛，但也沒有表現得太抗拒，司機便先離開，只留談琛在包廂陪著小魚兒。

        也不知道葉黎怎么養的孩子，小魚兒雖然嬌氣，但在某些方面又很堅韌。

        包廂的滑梯很高，兩歲多的孩子爬上去需要自己扶著樓梯把手慢慢往上爬，談琛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小魚兒，一個小小的團子，手腳并用地往上爬。

        爬累了，她就會坐兩秒，然后再接著爬。

        爬到最頂峰，又快速地滑下來，每到這時，她就會開心地笑出聲。

        然后再次往上爬，樂此不疲。

        談琛沉默地想，其實只要小魚兒稍稍表達出她的不滿，自己也不是不能上前抱她上去的。

        玩了許久話題，小魚兒終于對滑梯失去了興趣，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看談琛。

        談琛眉心微蹙了一下，問：“不玩了？”

        小魚兒抿著小嘴，指了指保溫杯。

        談琛幫她打開，小姑娘喝夠了水，才脆生生開口：“雪！”

        “想出去？”談琛問。

        小魚兒點頭。

        談琛突然覺得，這樣的小姑娘帶著好像也不是很麻煩。

        前提是她不哭不鬧。

        從短暫的回憶抽身，談琛終于啞著嗓子說：“只要我接受了小魚兒，你就會重新和我在一起？”

        談琛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葉黎，他需要重新確認一次。

        葉黎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有些恍惚，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等他對上談琛那雙深邃的眼眸時，葉黎才發現，談琛是認真的。

        “你想和我在一起？”葉黎下意識地問出口。

        談琛這次沒有猶豫：“我想。”

        莫大的悲哀忽然就籠罩了葉黎。

        人的記憶太可怕了，有時候只需要稍加回憶，就能清晰地回想起曾經的心動。

        只可惜，在葉黎最期待，最盼望著得到談琛回應的時候，他從未得到過。

        反倒是現在他決定忘記了，談琛卻露出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不是葉黎走得太快，是談琛走得太慢。

        畢竟當初葉黎就在談琛身邊，談琛只需要稍稍往他的身旁靠一步，他們也不至于會走到今日。

        葉黎沒再看談琛，他垂下了頭，許久才說：“可是談琛，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他從滿心歡喜走到心如死灰花了兩年時間，又用了兩年時間好不容易療愈了心里的傷，現在他不想重蹈覆轍了。

        談琛緊緊地看著葉黎，嘴角抿成了直線：“為什么？”

        葉黎只覺得很疲憊。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原來談琛這段時間一直來顫著他煩著他，甚至還不經他同意帶走了小魚兒，只是為了重新和自己在一起。

        葉黎沒忍住輕嗤了一聲：“沒有為什么，我只是單純不想再和你繼續了。”

        談琛語氣有些著急：“但你那日說的是，只要我接受小魚兒……”

        “那只是我的推辭，”葉黎冷靜地打斷談琛，“談總你這么聰明的人，難道沒有聽出來？”

        談琛啞然。

        他沒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怔怔地望著葉黎。

        或許是因為話開了閘，葉黎實在沒忍住把心底最深處的疑問說了出來：“談總，我記得很清楚，你之前告訴過我，你不是同性戀，現在這樣不好嗎？我不再糾纏你，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了，為什么你現在非得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們一別兩寬，對誰都好。”

        “一別兩寬，”談琛喃喃地念著這句話，嘴角浮起一個苦澀的笑，似是呢喃一般，“說的輕巧。”

        葉黎兩年都杳無音訊，談琛要是能放下，他早就放下了。

        否則他又怎么可能允許小魚兒的存在？

        談琛就是放不下，他抬頭看向葉黎，想把自己壓抑許久的情愫全部告知，卻被葉黎那雙冷漠的眸子看得脊背一涼。

        不應該是這樣啊。

        葉黎怎么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呢？

        那個喜歡自己的葉黎，每次看向自己時，即便嘴角沒有翹起來，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那份愛意藏不住。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葉黎看向自己的眼里只剩冷漠呢？

        談琛的心臟被人豁出一個口子，冷風攜著雪花，呼嘯往里面鉆。

        久久沒等來談琛的回答，葉黎漸漸失去了耐心。

        談琛總是這樣，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副冷靜自若的模樣，也就只有在他最為熱衷的情|事上，才能被人堪堪窺見半點外泄的情緒。

        “談總，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帶小魚兒回去了，晚上風大，我怕凍到她。”葉黎抱著小魚兒站起身，準備朝外走去。

        談琛突然也跟著站起來，擋住了葉黎的路。

        葉黎眉心微蹙，有些不解地看談琛。

        談琛蹙著眉，神情里似乎是有一縷焦急：“那我要怎么做？葉黎，你告訴我，我怎么做你才會重新和我在一起？”

        葉黎微怔。

        談琛現在是非他不可了？

        短暫的驚嚇后，葉黎重新開口：“沒必要為我做什么，談總你只要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就已經很感激了。還有小魚兒……這孩子嬌氣得很，又粘人，還有點怕生，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談總你之后也不要隨便帶走她了。”

        “這一次，我是先給談總你打了電話，但下一次，”葉黎表情嚴肅認真，眼里壓著怒意，“我可能就會選擇直接報警了。”

        話說完了，葉黎再沒耐心，單手戴好口罩和帽子，又幫懷里的小魚兒整理了衣服，繞開談琛，走出了包廂。

        談琛就站在原地，看著屬于葉黎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走廊盡頭。

        包廂的門敞開著，外面的寒風陣陣刺骨，可談琛卻半點感覺都沒有。

        一股莫大的恐慌突然從心底升起——

        談琛驚覺他可能要徹底失去葉黎了。

        這種恐慌讓談琛害怕，他想也沒想就朝葉黎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不能讓葉黎就這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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