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還不在這里，陳陽拆魚頭的進度已經趕超了他。

        潘兆業不敢再想，這時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雖然盆里沒陳陽的干凈，但又沒人規定拆魚頭的水還有清澈標準來著，怎么辦？硬著頭皮整下去唄！

        但在眾目睽睽之下，焦慮是會不斷加深的。

        陳陽之所以好能如此之穩，那是因為他在腦海中不斷閃回著王健拆魚頭時那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一想到那種安靜祥和的景象，他就感覺物我兩忘，周圍站著的都是木樁。

        但潘兆業不行啊，此時他感覺自己的身上掛滿了眼睛，而且這些眼睛都配備了放大鏡，只要自己的東西稍稍變形，好像這些眼睛中就傳來戲謔的目光。

        “瑪德、瑪德、瑪德！”潘兆業抬手擦了擦蒼白的臉：“堅持，堅持，一定要堅持住，收尾了已經！”

        就在他給自己做心理按摩時，突然程成大叫：“陳師傅完成了！”

        只見陳陽那邊正取出鰱魚頭上最后一塊骨頭，唇骨。

        唇骨是橫骨，陳陽彎腰側身歪頭，像雕琢一件藝術品似的，用右手食指和拇指緩緩將那唇骨取出，整個動作緩慢又堅定，看得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烹飪的魅力。

        甚至孔良才看到這都不得不感嘆，當年想在后海搞他絕對是個嚴重的錯誤。

        邱曉凱更是看得如癡如醉，他出生于餐飲世家，見過的廚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像陳陽這樣能把做菜演繹到藝術的層面的人，他一只手數的過來。

        而且陳陽還這么年輕。

        邱曉凱有些后悔跟潘兆業合作，如果能拉攏陳陽，那絕對可以在帝都的餐飲圈子掀起風暴。

        “他完成了！”潘兆業有些懵，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輸了？”潘兆業喃喃自語，突然他看見陳陽朝他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明明剛剛他還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現在為什么又笑了？

        不對，他根本就會這道菜，我被耍了。

        我踏馬被陳陽耍了。

        一向自視甚高的潘兆業突然感覺頭暈目眩，聰明如他竟然被一個自己從來瞧不上的人耍了。

        他摸著魚唇的手在顫抖，僅僅就差一根骨頭，自己竟然輸了，輸在了自己的輕敵、輸在了自己的愚蠢。

        豆大的汗珠子從他額頭滑落。

        突然仿佛又是一聲炸雷響起，剛剛被自己炒掉的文樓幫眾人興奮地跳起喊道：“破了、破了！”

        潘兆業猝然一驚，低頭一看，果然，魚唇本來就只有一層皮跟骨頭連接著，就在剛剛自己走神的時候，魚皮破了一小點。

        趙良駿在旁一邊看一邊搖頭。

        邱曉凱和孔良才臉色鐵青。

        獅子樓眾人唉聲嘆氣。

        現場只有吳楠和文樓幫眾人像是慶祝節日一般，歡欣雀躍。

        就在這時，后廚門被“嘭”地推開，宋綺雯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吳楠看到老婆突然出現大吃一驚：“老，老婆。你怎么來了！”

        宋綺雯怒瞪了他一眼：“這么大的事，你想瞞到什么時候？要不是大堂經理覺得不對，在辦公室外面偷聽，到現在我們都還蒙在鼓里呢！”

        “你……你不會打電話給爸了吧？”

        宋綺雯一臉失望：“這種事是能瞞得住的？不僅爸爸，呂大師也跟著坐最近一班飛機回來了！”

        聽到呂小燕的名字，潘兆業身體一顫。

        宋綺雯看到他這幅德行冷笑道：“潘師傅，你真當我們吳家是可以隨意拿捏的？”

        說完，她銳利的目光射向趙良駿。

        趙良駿跟她的目光稍一接觸就轉了開去，這個宋綺雯可不是吳楠這樣的軟柿子，進了吳家這么多年，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別看幾個股東加起來兩百多歲了，但一個個開股東會時都挺怕這女子。

        “程成！”就在眾人還在愣神時，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幫我準備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陳陽。

        宋綺雯見到他，臉上的冷若冰霜突然云銷雨霽，大地回春。

        “小五，謝謝你保住了吳家和帝都飯店！”

        陳陽一邊接過程成遞來的配料，一邊笑道：“嫂子，我來不來這些跳梁小丑都翻不起浪花。”

        “今天我也不過是恰逢其會，順手收拾一下師門里渣滓罷了！”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潘兆業：“怎么？魚頭肉破了？可惜啊，你輸了！”

        說完他笑了：“是不是不服氣？那你看看我怎么做這道菜？”

        話講完，陳陽也不看潘兆業的表情，轉頭上灶。

        炒鍋加熱、下豬油燒至五成放蔥姜蝦子，撈出蔥姜后放入蟹黃油……

        “什么，你，你放得是蟹黃油，呂小燕教的明明是蟹肉，這蟹黃油明明是我爸發明的……”

        陳陽冷笑一聲：“你不會以為我是你爸教的吧？”

        潘兆業傻了。

        這時，程成又端來一個微博爐小玻璃碗，陳陽接過打開，將里面兩枚咸蛋黃放入炒鍋中壓碎。

        潘兆業看到這直接傻了：“你，你為什么要放咸蛋黃？”

        陳陽冷笑不答！

        潘兆業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般跳了起來：“我就說呂小燕偏心，哼，他改進了配方卻不告訴我爸！”

        師門有好東西時，怪師門不教他；用不到師門時，說自己跟師門沒關系。

        潘兆業這種人簡直是被慣壞了的小孩子脾性，覺得世界都應該繞著他轉。

        笑話。

        陳陽根本懶得搭理他，繼續將手里的菜品完成。

        當最后淋白醋、推明油，撒胡椒粉時，后廚中的異香已經飄散開來。

        “好香啊！”

        “好像比劉師傅做得更香！”

        “咦，劉師傅的湯汁是乳白色，這位陳師傅做出來的湯色卻是黃澄澄的。”

        “劉師傅沒有放蟹黃油和咸鴨蛋黃！”

        “也對哦，不知道誰更好吃呢！”

        陳陽嘴角輕扯，拿起一個勺子遞給邱曉凱：“邱少是吧！來吧，看看我的手藝如何？”

        邱曉凱黑著臉不肯接！

        陳陽也不介意，又轉身對趙良駿道：“趙叔，要不你嘗嘗？”

        趙良駿看了眼宋綺雯，見她沒有異議，這才戰戰兢兢拿過勺子舀了一口魚頭肉放在口中。

        肉質鮮美肥嫩，湯汁濃稠帶著濃郁的蟹黃鮮味和咸蛋香味。

        “太好吃了！”趙良駿情不自禁地豎起了大拇指。

        陳陽笑道：“趙叔，我手藝怎么樣？”

        趙良駿連連點頭，心悅誠服道：“要是你做帝都飯店的主廚，那我做夢都要笑醒！”

        陳陽哈哈大笑：“趙叔，你錯了，管理這么大一個后廚，我的手藝不夠，我凝聚人心的力量也不夠。”

        眾人聞言紛紛在心中思量了起來。

        他陳陽都不夠，那他手下敗將潘兆業算什么？

        他更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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