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與魔族有關的事物都是最緊要狀態,  王宮連夜召開了臨時會議，能決定王國進程的要臣在夜晚八點鐘全部坐在議事廳。

        女王坐在主位，法爾身上還穿著校服,  雙手抱臂坐在她右側的位置，臉上沒什么表情的聽莫特重復自己的調查。

        “在霜龍公告知我哈維伯爵被魔族的法術影響之后，我就去調查了他的經歷。”在這樣的場合，莫特也不再用抑揚頓挫的語氣說話,  這讓他的聲音更加平靜的如同機械一樣,  “調查結果如下。”

        接下來,  是一個平凡普通的邊緣貴族的故事,  除了年輕時忽然有一大筆錢發跡之外,  生命中也沒什么疑點,  只是中規中矩的做著建材生意，終于掙到了大量的金錢來到了王都，步入了上流社會的交際圈。

        如果不是因為在這個人身上察覺到了魔族的氣息，那么這個人就會像每一個得罪了當權貴族的失敗者一樣,  被吸干財產從王都趕出去,  從此一蹶不振。

        “但是，在后續調查之中,  我發現了他這次帶來王都的建筑材料之中,  有未經上報的畏懼魔核粉末。”莫特繼續說，“巧合的是，之前霜龍公也曾經調查過類似的事，他在實踐考核中，也遇到了摻雜了畏懼魔核粉末的建筑。”

        眾人的目光轉向了法爾。

        “是這樣,  ”法爾淡淡的說,  “我在塔文郡接到了鬼屋委托,  委托人至今不明。”

        “雖然交易資料已經損毀，但是調查之后，我發現那棟房子的建材提供商就是哈維伯爵，在王都，和他有來往的人員名單如下。”莫特對照著名單念了下去。

        其中赫然有凱瑟琳夫人和克里斯蒂的名字，也不乏有一些和在場大貴族有聯系的人，但此時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等著莫特念完了名單后，看向了議事廳正中的幾人。

        “這些人，全都要扣押審問。”女王左側的是一名獨眼的老年貴族，他聲音嚴厲，“一個都不能放過！”

        部分貴族贊同了這個說法。

        “霜龍公有什么意見嗎？”女王問道。

        “這種小貴族來到王都，有些人情往來是正常的吧？僅僅以這個理由就直接扣押拷問會不會反應太大了？”法爾換了個姿勢，單手拖著下巴，金色的眼睛掃過一些人，翹著嘴角似笑非笑，“據我所知，在座的各位也有一些人和哈維伯爵有來往，我也沒有因此對各位趕盡殺絕呀。”

        眾人紛紛沉默下來，想起前段時間霜龍公發瘋一樣把和哈維有關的產業全部毀掉的情況。

        獨眼老者側目：“這么優柔寡斷，可真不像你。”

        “因為我已經調查過了。”法爾表情淡了下來，“名單里大部分人都是收錢辦事，沒什么大魚。”

        “這樣嗎？”獨眼老者對法爾的調查結果十分信任，他沉吟了片刻，“難道說只能從他早期的資金來源開始調查嗎？”

        “還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對使用過他販賣材料的建筑進行檢查，如果有異常的話必須立刻進行銷毀。”法爾補充。

        “正是如此。”獨眼老者點頭，“陛下，關于這件事，請您吩咐。”

        “因為這件事事關魔族，那么按照慣例，就由莫特去處理，”女王看向了周圍的人，“諸位認為呢？”

        法爾干脆利落的說：“我同意。”

        他說完，不少貴族都紛紛表示贊同。

        在這一片贊同聲中，獨眼老者哼了一聲：“我不同意！”

        “以前就算了，這次的事明顯有一個足夠有錢還要有足夠多魔族材料的人，”獨眼老者說著，“我覺得歡喜公不適合調查這次事件。”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所有人都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懷疑這件事中有歡喜公的手筆。

        “欸？你認真的嗎？”法爾看向了獨眼老者，“你是老糊涂了吧？他可是我們里最討厭魔族的人了。”

        “如果是十年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獨眼老者表情嚴肅，語氣中卻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惆悵，“但是現在，奧菲利亞已經死了。”

        “喂，就算人死了，莫特也不會忽然變身去投靠魔族啊。”法爾表情不爽起來。

        “誰知道呢。”獨眼老者沒有看法爾，“這些年他出現的越來越少，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這個帝國權力巔峰的會議上，一老一少兩人旁若無人的爭執起來。

        終于，女王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夠了，這種事你們可以自己溝通，現在需要決定的是這次事件的負責人。”

        “當然是莫特。”法爾毫不猶豫的說。

        “我不贊同。”獨眼老者也絲毫不改變自己的立場。

        眼看著又要陷入新一輪的爭執，作為爭吵中心的莫特開口了：“如果懷疑的話，就找人來監督我好了。”

        “就這么決定了。”女王不等其他人發話，率先同意，“那么，監督者由誰擔任？”

        “就由老夫親自擔任。”獨眼老者說。

        最重要的決定過去之后，還有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商定，關于派遣部隊的人選，后勤的補給之類的，最終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三點。

        應付了幾個自己派系的貴族后，法爾騎著馬回到了東區的家里。

        快到的時候法爾下馬，附近的鄰居很快打開了門，恭敬地將韁繩接過，將馬匹牽入馬廄之中。

        周圍的房子已經被他全部買下來，里面現在居住的全都是高級法師與戰士，負責這里的安保工作。

        反正現在也不再經營甜品店，凡是踏入這附近的一律當做可疑人員對待就好。

        沐浴著月光，法爾走進了院子內。

        他沒有急著去休息，而是繞到了后院，仰頭看著文一一的房間。

        那里的燈已經熄滅了。

        也是，這個點早就過了睡覺時間了。

        法爾發了一會呆，這才慢吞吞的繞回去，用鑰匙開門，穿過空蕩蕩的貨架走上了二樓。

        走到二樓的時候，法爾發現客廳還亮著一盞小燈，他準備走過去關燈時，沙發上睡著的文一一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法爾，你回來了。”

        “一一姐？”

        “嗯，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文一一打著哈欠問。

        “不餓，為什么你會在這里……你是在等我嗎？”法爾懵懵的問。

        “嗯，我剛寫了一會東西，正要睡覺布雷迪就回來了，給他做了點吃的，回頭一看都兩點多了，干脆就又等了一會……涼面可以嗎？”

        “不用了，你快去休息吧。”法爾下意識拒絕，“我自己找點吃的就好。”

        “我來就好啦，你休息一會吧。”文一一把法爾推到了沙發上，“東西都是現成的，調一下就好，你壓根不會用調料，老是多放。”

        “那也能吃嘛。”法爾小聲說。

        “你說什么？”文一一沒聽清。回頭看法爾。

        “我是說，謝謝一一姐，辛苦你了。”法爾立刻一本正經的回答。

        看到這么客氣的法爾，文一一笑了一下才走向廚房：“嗯，沒什么。”

        一份涼面很快就調好了，在自家家里也沒那么講究，法爾直接坐在沙發上開始吃面，文一一坐在對面，撐著下巴看著他。

        即使早就習慣他人的注視，法爾還是被文一一盯的渾身上下不自在，啃了兩口面條就把碗放下來，非常認真的看向文一一：“一一姐，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沒什么，”文一一搖了搖頭，“就是想看看你。”

        法爾臉紅了，他把卷著面的叉子放下，擺出了正經的樣子：“那你看吧。”

        文一一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繼續吃啊，我就是看看，又不是不讓你吃飯。”

        “你看的我都吃不下去了。”法爾不自在的撓撓臉。

        “那好吧，我不看了，你快吃吧。”文一一低下頭不看了。

        趁著文一一低頭，法爾飛速的把面條用叉子卷起來幾口吃光，等到文一一察覺到異常抬頭一看，就發現碗里已經空空如也了。

        文一一哭笑不得：“吃太快對身體不好，下次別這樣了。”

        “因為一一姐做的面條太好吃了，我實在忍不住。”

        “哪有這么夸張。”文一一白了法爾一眼，就要去收拾空碗。

        法爾搶先一步把空碗端起來往廚房走：“我來就好，這么晚了，一一姐快去休息吧。”

        “好的，那你也早點休息。”文一一說，“昨晚我和斯梅德利說了，如果你今天回來的晚的話，明天就給你請一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謝謝你。”法爾在廚房里回答。

        廚房外傳來輕微的關門聲，法爾將洗好的碗和叉子放進櫥柜，回到了客廳內。

        這里已經沒人了，似乎卻還殘留著剛才的一絲余溫。

        法爾走到了剛才文一一坐著的地方，就像是依偎著殘存的溫暖一樣靠在了上面，仰著頭發起呆來。

        他沒想到一一姐還會給自己做飯。

        說不清此刻的他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在這種時候，法爾忽然想到了他們的初次見面。

        從最開始，一一姐就表現的很喜歡他們，也知道他們是誰，雖然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但依舊努力照顧他們。

        在他的記憶里，一一姐永遠都是溫柔的，包容的，就算偶爾生氣也會很快原諒他們。

        ……就連現在，她也是輕而易舉的原諒了自己，試圖讓生活重新回到過去的節奏。

        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吧。

        法爾心想。

        不管是他還是或是其他人，當意識到一一姐也是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們就再也沒法回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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