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兒外間的屋子里，放著一疊武哥兒這些天抽空寫的故事。這個外間早被武哥兒改造成自己的小書房了。之所以這么做，就是方便阿渭替自己整理這些書稿。

        跟著武哥兒時間長了，阿渭就練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也能讀得幾本書。所以為了免去自己寫書的煩惱，凡是自己寫的手稿，他就安排阿渭重新抄錄謄寫一遍，這樣裝訂成冊就漂亮了許多。至于自己寫得歪歪扭扭跟扭動的蚯蚓爬動一樣也不打緊，求快嘛只能這樣，只要阿渭能看清楚就成。

        與老鐵匠約定的十天之期已過，武哥兒還是沒有見到老鐵匠回來，于是他吩咐阿渭每天去鐵匠鋪里盯著，看看老鐵匠什么時候回來，一回來就立即告訴他。

        阿渭本來想讓那仆人去盯著，自己好替武哥兒多抄寫書。但武哥兒說，他是叛徒，這樣的變節者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搞不好又讓老太妃知道這件事，必定會追查三千兩銀子的來路。那時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有進十八層地獄了。

        聽到“進十八層地獄”，阿渭不禁打了個寒顫，武哥兒有事了自己肯定也逃脫不了，就每天下午去鐵匠鋪看看老鐵匠回沒回來。

        此刻，老鐵匠一行人正走在回牧云堡的路上，風塵仆仆，跟大多數經常外出的人一樣，他們隨身攜帶的東西很少很簡單。除了可以代步的一匹馬以外，基本沒有什么東西。

        在這個時代里，馬匹是很金貴的代步，一般人家里可舍不得養，需要的時候大多是借用或者租用，這樣不用的時候就不用承擔額外的支出了。

        這一個多月來，幾個老匠人湊在一塊研究那張樣稿，根據武哥兒的要求先試著研制出精鋼材料配比的配方。反復試驗后，取了一組最接近標準的數據保留下來，剩下的試驗數據全部銷毀，連同那幾塊試驗的鐵疙瘩，一起熔了爐。然后帶著配方，試驗成功的鐵疙瘩，幾個模具樣本來到牧云堡。

        武哥兒聽到老鐵匠終于回來了，心里那個激動啊比得了什么寶貝還要興奮。

        和老太妃稟告了出門緣故，獲得批準就帶著阿渭出門去，那個仆人很有覺悟地遠遠跟在后面，他知道武哥兒并不歡迎他跟著，但跟著武哥兒出門是他的責任，沒辦法，嫌棄也要跟著。

        武哥兒和阿渭到了鐵匠鋪，那個仆人就在街角遠遠地停下來，眼睛朝這邊望著。

        鐵匠鋪的后院里，武哥兒和阿渭看見幾個老匠人都坐在院子的房檐下歇息，老鐵匠并沒有和武哥兒介紹他們，轉身進了里屋。

        再出來時，打了一輩子鐵的老鐵匠手里拿著一塊鐵疙瘩樣品，當著武哥兒的面做砍劈敲打、腐蝕、生銹等試驗，那個鐵疙瘩沒有絲毫的改變。武哥兒拈起那塊鐵疙瘩看了看說道：“就這種材料了！”

        接下來就是看模具，帶來的幾個模具已初具形狀，武哥兒看了以后對模具進行規格標準的補充，因為他認為，只有精確標準的手術器械才能在使用中得心應手。

        并且制定了規格標準，以后再重新打造時，就不會出現大小規格不一的器械，尤其是頂端那個關鍵位置，那是使用最頻繁最具功能性的位置。

        從這點看來，武哥兒對手術器械的標準有著很高的要求，因為以前那些人找他們打造的東西，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提出精細化標準要求。

        作為老軍需部的鍛造工匠，他們非常理解并重視武哥兒的要求。一切標準談妥后，老鐵匠和武哥兒很快就立下了契約。

        按照契約規定，器械交付流程分兩批，第一批在一年內完工，第二批全部器械制作完成并驗收合格時交付。

        貨款支付約定，武哥兒應預付三成的定金用來購買材料和制作模具，當第一批手術器械制作完成并交付后，武哥兒再支付三成的進度金，最后是第二批器械交付并驗收合格后，支付剩余四成尾款。當然契約上羅列的條款更加詳細，包括毀約、不合格等相關約定，器械提貨時間地點等要求。

        最后談到的是打造這一批器械的總價款問題。武哥兒和工匠們在價款上有些出入。

        工匠們說這類材料購置不易，屬于官府限購限售的范圍，若是要打造這樣一批，估計是要到黑市上交易才能拿到，這樣成本就加大了。另外因為器械精密要求高，制作工藝上更加繁瑣，打磨時間延長，在工價方面自然而然就增加了。

        工匠們提出來的要求也很合理，武哥兒很爽快地答應下來，總之說來，這是一個雙贏的交易。武哥兒花了最少的錢得到了自己所要的結果，工匠們因為長期從事工藝制作，并沒有像外面那些奸商一樣虛抬材料價格和數量，虛報工時。

        當然在這次商談中，工匠們也告訴武哥兒按照常例，所有器械的工時都要在原定工時上上浮一成時間的工價，因為在制作過程中難免有返工的情況，這些情況發生屬于合理損耗理應計算在內。

        由此可見，工匠們很專業也很錙銖必較，這才是專業技術人員應有的態度嘛，一般像這種比較敬業的專業技術人員，在這上面也是斤斤計較的，習慣使然。

        契約很快雙方簽字按手印各執一份，工匠方六人在具名處簽字按下手印。

        這一番下來，阿渭十分驚嘆武哥兒老道，這武哥兒不僅書讀得好，經商也很有天分。

        在當面支付一千兩銀子的定金后，武哥兒懷揣那份契約出了鐵匠鋪，遠遠地看見那個仆人還站在街口拐彎處朝這邊張望。

        手書器械的事情搞定了，武哥兒心里的一個秤砣沉了下來。接下來除了在家里練武冥思，就沒有其他值得讓他勞心勞力的事情了。

        想著以后打算要做的事情，就琢磨著開始寫醫書，他要把前世里所知道的外科學盡量整理出來，形成一本《外科要略》，這樣能讓更多的大夫學習到先進的外科醫學。

        當然，這一切仍是在偷偷摸摸中進行，由阿渭收集整理轉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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