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了慶親王，皇帝陛下似乎心情比往常好了些，臉上有些許放松的微笑。

        常年面沉如水讓大臣們見到他都是噤若寒蟬，心生懼意。

        然后，皇帝陛下又拿起靖王世子的那篇文章，對著靖王爺笑道：“你家孩子不錯，宏嘉這是個好孩子！”

        靖王爺雖然也躬著身低著頭，聽到皇帝陛下的夸贊卻并沒有如慶親王爺那樣緊張，他只是很小心地應道：“是，謝陛下夸贊！”

        皇帝陛下又仔細看了《河中賦》一會兒，接著又說道：

        “這篇《答謝文鼎夜宴》用詞精美，意境也有了。只是寫得美是美了，卻是在氣勢上輸了一籌。不過他也算是才氣縱橫，筆墨淋漓。

        我最喜這幾句：‘曉霧將歇，猿鳥亂鳴；夕日欲頹，沉鱗競躍。實是欲界之仙都。’”

        靖王爺趕緊接上話頭說道：“臣讀過后，也覺得小兒這幾句最是應當日之景。”

        慶親王爺還沒看這篇《答謝文鼎夜宴》，小心地從皇帝陛下手里接過也認真看了起來，看完后說道：

        “靖王世子的錦繡文章讀起來竟不下于犬子，有大才。微臣也認為，陛下喜歡的也是微臣所喜歡！”

        皇帝陛下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才說一句好，你就接著來一句，這馬屁來得也太快了些！”

        接著又笑道：“你那小七，若雕琢一番，日后也有大用。別在我跟前說些糊弄我的話，我又不傻還讀不出個春秋大義？快滾吧，回去調教調教你家小七，若是壞了仔細我下了你的親王爵。”

        這話就很明顯了，靖王不傻，慶親王更不傻。粗魯的話里頭表面責難實則褒獎。

        趁著皇帝陛下的這句話，慶親王爺適時地從慶歷宮“滾”了出來。望著外面的天空，輕舒了口氣。外人誰能體會先疏后親的談笑中，可能隱藏著一步一步的殺機。

        再伸手在衣領處抖抖，后背的衣衫已濕透。

        慶歷宮的溫室殿內，皇帝陛下正和靖王爺商談給靖王世子指派一門婚事。

        又說到敏玥郡主的事情，靖王爺支支吾吾說道：“都是酒后的胡謅誑語，當不得真。”

        皇帝陛下沉聲道：“我若要當真一回呢？”

        靖王爺苦笑道：“但憑陛下做主！”說著便跪下，上身匍匐全貼在地上十分恭敬。

        皇帝陛下摩挲了一下手腕的菩提子，平淡道：“此時說事尚早，若無其他要說的，就退下吧！”

        靖王爺恭敬地在地上應了一聲“喏”，然后小心地退出了溫室殿。退出時，他自認為不比慶親王爺輕松，摸摸自己的脖子，似乎還安在，沒有停留三步并作二步出了慶歷宮。

        ……

        靖王府中著文章，劍膽琴心驚天下。詩會這一日，對天下文人士子來說是極難得的好光景。

        很快《答謝文鼎夜宴》和《河中賦》便在京都廣泛流傳開來。

        再談及慶親王府里那個小時候名聲不怎么好的小七公子，幾乎異口同聲都說他是文章光華璀璨，極為有趣的翩翩少年。

        慶親王府的幾位哥兒走出靖王府，踏上自家馬車的那一刻起，除武哥兒外，其他幾人頓覺無所事事。

        此次到靖王府里做了一回便宜相公，見識了小七小露一手，看了一回他妙手著文章，喝了一肚子茶水，品嘗了一下御廚名點。

        然后老四老五兩人就在桌子上，用靖王府那口白瓷小杯，畫起了只有兩人才看得懂的斗棋。斗得正酣處，茶水酒水就在桌上龍飛鳳舞，越來越神。

        老二悄悄跟二皇子殿下談了一筆買賣，做了一回盟友。

        老六這文人什么時候都少不了他的文人氣，楞是把他的《蒼山賦》搬出來與《河中賦》拼斗廝殺一場。廝殺到最后，袖口胡亂一抹，將寫在桌上的字跡盡數擦去。

        老大只是輕輕一問：“比拼結果如何？”

        老六的一鼓作氣便一瀉千里，腮幫子鼓鼓的不說一字。

        老大一笑泯千愁。

        對于老三，做了一回空氣。從頭到尾看了幾家小姐，發了幾回神經，便沒有下文低調得很。

        在靖王府里走了一趟，文章詩詞對武哥兒來說，不過是幾頁紙，幾百文字的錦衣華服，裝點一下自己而已。

        名氣這東西真貴得很嘞，吃不得穿不暖，可以論斤賣，卻未必有買家。什么學了經世文章賣與帝王家，得看買家是誰，讀書文章作得再好，不如他寫故事本實在！

        如今的穆如止戈滿腦子想的就是錢，或者與錢有關的事情。

        因為他很忙，忙里偷閑已是不易。已經很難費心費神，花大把時間去寫那些京都里時尚文章。

        幼年時期就規劃的掙錢大業，在老太妃跟前求來的恩典，好不容易才開始的商業之路，始終盤繞在他的腦子里，不曾耽誤。

        馬車里，武哥兒滿心滿腦都是掙錢計劃，就連馬車都透著一股子錢臭味。別人看不出，老大穆如閩越大概是看出了幾分門道道。

        想想武哥兒的書局開張大吉掙來了銀子，他就更歡喜。

        “你在想什么？”老六冷不丁地問武哥兒。

        武哥兒笑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老五突然冒出一句：“莫嫌蜻蜓一身泥。”

        老大突然撫掌大笑，說道：“妙呀！”

        武哥兒笑道：“不嫌！”

        老六莫名其妙，也跟著笑道：“不懂，打得什么機鋒？什么時候變成坐禪了？”

        馬車輕輕搖擺，談笑間就來到了慶親王府的大門前。

        哥兒幾個下了馬車，一起來到王妃的院子。

        正屋堂前，被皇帝陛下早早打發“滾”回家的慶親王爺難得空閑，不端著王爺的架子，看起來很像一位慈祥的父親。

        “孩兒見過父親，見過母妃。”

        兄弟幾人上前彎腰行禮，一改平時的隨意，臉上顯現出幾分認真和興奮。

        王妃看著眼前的幾個孩子，尤其老大和小七，那可是親生兒子越看越高興，像極了王爺。

        “不必多禮，快快起身！”慶親王爺笑道，示意他們在一旁坐下來。

        “我剛從宮里出來，小七的文章皇上看了，也贊不絕口。還有靖王世子的文章我也看了，皇上給的評價很高！”

        武哥兒回想前些日子母妃說的話，站起來回話道：“還是母妃教導好，孩兒才大著膽子掙些臉面回來。”

        老大穆如閩越便將前幾天母妃對他倆說的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聽完，王爺和其他幾個哥兒一陣叫好，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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