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季野做事向來利落,沒一會,側殿便涌進幾個宮女,齊刷刷的將餐盤擺放在的圓桌上,季野清淡的目光在餐桌上掃了一遍,拂袖抬手,在一旁的木盒里捏起一根銀針,一道一道的試毒,都試過一遍后,季野輕飄飄的放下銀針,隨手點了個小太監。
“吃。”
季野的聲音冰冷沒什么太大的起伏,卻像蛇尾一樣死死的纏在了那小太監的脖子上,引得他雙腿一陣發顫。
“千、千歲爺,奴才上有老下——”
小太監哭喪一樣討饒,他也沒想到自己今日會這么點背。
還沒等他說完,季野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
“叫你吃,廢什么話?”
小太監沒招,木著臉像要他命一樣一道道吃下,過了半柱香,季野看他沒什么反應,揮了揮手叫他滾出去,而后自己前往正殿。
正殿內,姜帝似乎在和姜池聊些什么,帝王笑的開懷,面上生光,郁蒂在一旁靜坐不說話,只淺淺的笑著。
季野斂了斂神色,藏住眼中的冰冷。
“陛下,膳好了。”
猝不及然的聲音打斷了姜池的話,三人皆看向門口俯著身的季野。
姜池不覺尷尬,笑著說:“那父皇、姨母,先用膳吧,兒臣下次再接著給你們講。”
姜帝不多言語,面帶笑意,由郁蒂扶著起身,姜池也點點頭,幾人漫步去了側殿。
側殿餐桌上也就擺了六道菜,季野跟著姜帝這么多年了,姜帝向來不喜鋪張浪費,飲食也多是清淡。
今日桌上,四道素菜加一道湯再加一盤烤雞。
“愛妃和池兒都坐吧,今日家宴,無需細究。”姜帝率先坐下,自然的接過一旁小太監遞上來的筷子,抬手便夾了一塊苦瓜放入嘴中。
郁蒂倒是習慣了,為姜帝夾了幾筷子之后便自己吃起。
反倒是姜池木住了,抬起筷子,看著一桌子素菜不知從何下口。
這時,姜帝突然開口了,“季卿啊,坐下一起吃吧,別拘謹。”
姜池和季野身子均是一僵,相比之下,還是后者應事更加從容老練。
季野頭埋得更深了,聲音重了幾分,道:“多謝陛下垂憐,臣殘廢之身,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陛下恕罪。”
姜池將筷子上的雞蛋慢悠悠的送進嘴里,就聽姜帝又道:
“哎,朕就說季卿你這唯一的不好啊,就是太死板。既然這樣,你便過來替池兒撕烤雞,朕看她是沒有肉吃不下飯啊。”
“咳咳——”
一口雞蛋卡在了姜池的嗓子眼,姜池紅著眼眶抬頭,看了看姜帝又不動聲色的瞟著季野。
“不不用的父皇……也不是那么吃不下”姜池弱弱的開口。
雖然挺難吃的。
姜帝不滿的砸著嘴,“用!怎么不用,父皇可就你這么一個女兒,可得好生養著。”
男人眸中冷淡,深深地看了姜池一眼。“奴才領命。”
說罷,季野便去一側的水盆凈手。
快入冬的水自是冰涼,只不過稍沁了一遍,季野手上的骨節便凍的發紅。
—
姜池看著端站在身側的季野,慘白的手指上泛著金燦燦的油光,顯得格外突兀,可她突然覺得季野手上的雞腿肯定會比她曾經吃過的任何一個都要好吃。
姜池抬眼看了眼對坐的二人,似乎沒人注意他們。
姜帝埋著頭,手中端著飯碗,大大方方認認真真的喝著粥吃著菜。
郁蒂也是溫溫柔柔,自顧自的吃著。
沒一會兒,細嫩的雞腿肉便鋪滿了小玉碟,季野輕輕的將碟子推了過來。
“殿下請用。”
男人說話聲很輕,不沾染一絲別的情緒,但姜池卻感覺男人眼神跟開了刃的刀子一樣。
姜池笑瞇瞇的眨眨眼,然后諾諾的說:“其實我更喜歡去了骨頭的翅膀。”
愛吃不吃。
季野心中不快,在沉默注視了姜池幾秒之后,還是利落的拿起小刀切下一塊雞翅中,開始細細的分割骨肉。
一時無言,只聽得見姜帝的咀嚼聲和碗筷碰撞的聲音。
姜池靜靜地望著男人的側臉,他認真極了,滿眼都是手里的東西。
這雙殺人無數的手在為她剔骨分肉。
姜池這么想著,眼中都不自覺的沾了幾分笑。
這小小的餐桌上,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沒一會兒,又是一小碟雞肉被推了過來。
姜池夾了一小塊皮肉相連的翅中,咀嚼咽下,面上浮起止不住的笑意,眼睛彎的像兩輪月牙。
好吃。
姜池咧著嘴沖季野做著口型。
小人得志。
季野涼涼的回懟回來。
“咳咳——”
姜帝似是用好了,接過方帕輕咳幾聲,姜池連忙將小碟里的雞肉都塞進嘴中。
“又沒人跟你搶。”帝王嫌棄中帶著幾分寵溺。
姜池聽后,慘兮兮一笑。
“都吃完了吧?”
姜池聽著帝王的話,也分不清這是一句疑問還是陳述,只微微點頭。
郁蒂也跟著點頭,季野看這形勢,垂著眼默默起身退向一側。
“既然這樣,愛妃過會兒還要禮佛,朕便帶著池兒在宮中逛逛,把人從你身邊搶走沒意見吧,愛妃。”姜帝撫摸著郁蒂肩,調侃的笑。
郁蒂裝作嬌羞,捂嘴一笑,“陛下還是不正經。”
“那朕便先離開了,晚些再來看你。”
姜池對著郁蒂點點頭,眼神示意一下,便跟在姜帝身后一同離開。
—
十月的池水已然過分冰冷,池面上已經看不到魚兒來回穿梭了,先前栽種的荷花也早就枯萎,姜池跟在姜帝身后一步的距離,季野離二人稍微遠些。
姜池微微側眸,窺視著后邊的季野。
季野低著頭,腰微微彎著,他個子極高,身子又消瘦,可是在姜池的印象里,季野永遠如那青松一般筆直。
她腦袋里又冒出一個想法。
季野的脊梁,不該彎折。
還未等姜池遐想多久,姜帝停下腳步,看著橋下的一汪池水,平淡道:
“朕瞧這魚兒不錯,季卿為朕捉幾條上來吧。”
本就無聲的御花園,此時顯得格外死寂。
季野慢慢抬起頭,平淡無光的眼眸慢慢冷了下來,姜帝也瞇著眼回視。
君臣二人相對無言。
姜池俯瞰著池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蹦出來的幾條小魚兒正在來回游蕩。
姜池舔了舔唇,直直的盯著池中心的一點,聲音平,冷淡下來。
“父皇可真是開玩笑,這么冷的天不太合適吧。”
季野抬眸瞥了姜池一眼,說出的話令姜池眼前一花。
“臣、領命。”
只見季野輕輕的解開外袍,露出白色的里衣,向前幾步,“噗通”一聲跳入池中,沒了身影。
姜池蹙緊眉,猛的轉頭看向姜帝。
女子溫柔的眼眸迸射不解的光,看向姜帝。
“父皇這是何意?”
見季野跳了下去,姜帝滿意地笑了,回身注視姜池。
只見帝王抬起手,指向橋下的池水。
“聽好了姜池,這是朕給你上的第一課。”
“作為儲君的第一課。”帝王甩袖,鏗鏘有力的聲音落入姜池耳中,深邃嚴厲的目光鞭策著姜池。
姜池的呼吸不自覺的跟著加速,姜帝的話令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受。
儲君?
“你知道的不是嗎?這儲君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帝威側漏,姜池咬著牙,狠狠地跪下。
“父皇息怒,兒臣不知父皇所云,還請父皇言明,莫要多加猜想!”
帝王笑的嘲諷,“聽著,姜池。這是朕給你上的第一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姜帝的話語頓挫有力,姜池慢慢抬起頭顱。
父子二人之間又是一場無硝煙的戰爭,最終,姜池閉上眼。
“父皇何必為難他一個奴才。”
姜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姜池,腦海突然浮起那人的面容與聲音。
那人一襲淺粉羅裙,跪地仰頭笑道:“既然陛下想要臣妾死,臣妾又怎能不死。”
姜帝回過神,“你們二人留下,抓不上魚,季野不可離開。”
說罷,姜帝冷冷的甩袖離開,身后一眾隨從侍衛緊跟其后。
姜池看姜帝離開的背影,身側的雙手才攥起拳,開始停不下來的顫抖。
指甲扎進手心,順著掌縫流出幾滴血水,落在裙擺上,暈開。
這時,池中的季野浮了上來,一口池水嗆在他嗓子眼,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季野只稍微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姜池,心中便有了答案。
頭發已經被打濕,濕漉漉的貼在臉頰和后背上,眼中進了水,更是十分不適。
此時的季野看起來格外狼狽。
姜池咬著牙,艱難開口:“他要在下面待到什么時候。”
其中一個侍衛道:“自然是要等到季大人捉上魚。”
“呵,若你下去,你能捉上?”
那侍衛,輕蔑道:“屬下自然是沒有千歲爺本領通天。”
姜池眼中布滿血絲,那一汪青綠的池水落進她眼中,卻變成了洗不掉的腥紅。
手心的鮮血不停的向下流淌,姜池顫抖著身子,慢慢的站了起來。
她死死咬著牙,頸上青筋跟著不停的跳動。
姜池眼中,似是恐懼,又似是仇恨。
她聽見自己的沙啞的聲音。
“你叫什么名字。”
“王五。”
“本宮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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