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聲音，回響在房間內。

        旋即，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

        陳東嗤笑了一聲：“出山？我又沒進山，出哪里的山？陳道君還請你離開，不要打擾我和女兒的生活。”

        “東兒，我真是來道歉的！”

        陳道君眼角一擰，就要一步上前。

        嗡！

        幾乎同時，凌厲睥睨的殺意，驟然自陳東身上釋放出來。

        無形的勁風，刀劈斧鑿向陳道君。

        陳道君臉色大變，一股淡薄的氣勁油然而生，盡數抵擋，同時腳步也往后退了兩步。

        原本還在咿咿呀呀的小佑恩，也隨著陳東身上的氣勁釋放，戛然止聲，大眼睛圓睜著，一副驚恐的樣子。

        “叔叔，你嚇到佑恩了。”

        阿蠻噤若寒蟬，可看到小佑恩驚恐的樣子，依舊張口提醒道。

        陳東臉色一變。

        周身氣勁和殺意，蕩然無存。

        他一步上前，擋在了小佑恩和阿蠻身前，怒視著陳道君。

        “陳道君，你哪有什么錯？你堂堂救世大圣人，怎么可能有錯？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請你滾，不然……別怪我刀兵相向！”

        言辭鑿鑿，厲聲如雷。

        無盡的怨念，恍若要化作實質，撲涌向陳道君。

        氣氛劍拔弩張。

        仿佛陳東時刻準備出手。

        門口的龍老喉嚨哽咽，想要勸阻，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虧！

        確實虧！

        誰都清楚，陳東是吃了大虧。

        可陳道君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了天下大勢。

        為人奴仆，夾在其中，左右都是為難！

        “圣人有錯，俗人才無錯。”

        陳道君忽然笑了起來：“圣人知道自己錯了，勤而改之，一點點積累起來，才終究成為了圣人，俗人故步自封，不知錯，不認錯，不改錯，所以一輩子都困頓泥濘，浪蕩無依，不明本心，難以寸進，一世俗人。”

        他抬起頭，燈火下，雖然在笑，可眼睛卻有些泛紅。

        這一刻的陳道君，哪還有平日里的意氣風發，睥睨霸道。

        耄耋老者的遲暮、蒼涼，籠罩著他。

        “我不是圣人，距離圣人還很遠很遠，比不上古今大賢，但我也想為這天下萬靈，爭取一個自由的機會，不被當作圈養的芻狗，任憑宰割，生老病死，百年歸土，上古時代神話傳說，仙人踏云，神獸出沒，時間長河內，越是靠近現在，神話傳說越發稀少。”

        “尚且存在的，也只有那些驚艷時光的只言片語，詩詞傳說……”

        “黃帝乘龍，九黎蚩尤，神農嘗百草……黎民百姓，代代傳承，諸子百家，方士徐福，武侯《神鬼八陣圖》，李太白有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姚廣孝擒龍……”

        話到最后。

        陳道君眼神都變得飄忽起來，似乎在追憶。

        他苦澀一笑。

        “若非我偶然碰到了機會，若非我結識了擒龍的姚廣孝，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天下大同，不是圣人構想的虛妄，而是本該如此，只不過被這天下的牢籠囚困，上蒼只手遮天，一步步衰敗人族氣運，我想做的是問天一戰，踏上上蒼，將這泱泱天下，扶回大同之勢，免做囚籠內的牲畜！”

        言語中，盡顯悲涼和無奈。

        但！

        陳東輕扯嘴角，冷冷一笑：“我不想聽你講述你的夢想，我只想請你滾！”

        陳道君目光恢復焦距，凝視著陳東。

        “你，甘愿為牲畜？”

        “你，真的不想讓你父母，妻子，朋友兄弟，再度回來？”

        “只要你成功踏上了天路，問天而去，未來他們就有這個可能！”

        “滾啊！”

        陳東眼中噴出洶洶怒火，面目猙獰扭曲。

        隨著這聲叱喝，他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胸膛起伏，口鼻中發出粗重的呼吸聲。

        一根根蜿蜒的青筋血管，急劇暴凸而起。

        “啊！”

        阿蠻嚇得一聲尖叫。

        小佑恩也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道君老爺！”

        龍老急忙上前一手抓住了陳道君的胳膊。

        而在他之后，秦葉范璐也驚慌而來。

        偏偏，陳道君卻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怪我將你當作棋子，擺弄你的人生，讓你成了傀儡，可我告訴你，就算我不這么做，你的命運也早已經被注定，在你出生前，就已經被刻畫好了這條路，我的所作所為，于你而言確實毒辣，可這也僅僅是錦上添花罷了！”

        “你身上的那些符文，根本就不是盤古計劃鑄造，這根本就不符合基因改造的原理，且它的強大遠超盤古計劃。”

        “在我之前，已經有人選定了你，你的使命就是經受這些厄難，然后去踏天路，為天下人族爭取這最后一絲機會，再往后，氣運崩盤，人族再無轉機！”

        急切的語氣，卻訴說出了一個驚天的事實。

        以至于龍老、秦葉和范璐等人，震驚得腦海中一片空白。

        “你是天選之人，非我選之人，只是兩相重疊，才讓我有幸錦上添花！”

        “嘶……呼……”

        陳東滿臉青筋血管，眼中更是血光凜冽。

        這一刻，他仿佛是九幽深處爬出的惡魔。

        急促的呼吸聲，更仿佛是惡魔的呼吸，讓人毛骨悚然。

        他死死地瞪著陳道君：“滾！滾！我，我不接受這一切，我不是棋子，你們讓我經受的一切，我通通都不接受，你們愿意作，那就你們自己去做，別……別特么牽連我和我家人啊！”

        鏘！

        陳道君猛然拔出了身后的無鋒，直接甩到了陳東面前。

        沉重的無鋒劍端插透了樓板，讓地面都震顫了一下。

        “不管怎樣，你可以不顧一切，但你得顧一下你女兒陳佑恩，你忍心她在未來也遭遇不測，或者再度被選中，繼續踏天路？”

        “人族時光，從來都有人在準備踏天路，哪怕氣運斷絕，可人族從來都不屈服！”

        滔天殺意，磅礴魔氣。

        在這一刻，在陳東身上，猛地一頓。

        他眼中的血色快速退散，猶豫不定。

        “東兒，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陳道君忽的目光堅定起來。

        話一出口。

        在眾人注視下，他突然雙膝一軟，“砰”的跪砸在了地上。

        然后。

        鄭重的對著陳東一磕頭。

        “不孝祖先陳道君，請后輩陳東原諒，恭請陳東……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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