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chapter179
許問忍不住了, 抬起胳膊肘捅了下路遠征的肋骨處:“你閨女這是幾個意思?”
“多明白?這些抓周物品是她的所有物,她在跟大家分享。”
許問:“……”
她翻了個白眼。
就是因為看出來了,所以才納悶。
小孩子都不怎么按牌理出牌, 這個正常,她納悶的是,就算都是她自己的, 總也有個遠近親疏吧?
許家其他人, 還沒許問兩口子了解夏初,都興沖沖地接了禮物然后樂呵呵地等著夏初選自己的禮物。
可能大家一時間都還沒反應過來, 還在紛紛夸小夏初有禮貌懂分享,最重要的是,記得清家里每個人喜歡什么。
“這孩子, 比她媽有良心的多。”許聞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 “她記得咱們每個人的喜好!不愧是我我外甥女!沒白疼。”
許聞以前在家不怎么喝酒的, 在鵬城天氣潮濕, 加上勞累過度, 往往會關節疼, 現在會經常喝點小酒。
只小酌,不鬧事。
許望捏著手里的繡花針, 先象征性的在許聞面前晃了晃,以示威脅,然后兇巴巴地訓他:“怎么說話呢?人家問問虧待你了是怎么?你夸小的就夸小的,不要踩大的!好像許問不是你心疼到大的一樣!”
許聞:“……”
是,許問是他最疼的妹妹。
但是可能隔輩, 不是,下一輩更親一點兒?
結了婚的許問當然沒有奶娃娃夏初招人稀罕。
許秋石手里是一個小瓶子,瓶子里裝了一點土。
他飽經風霜的臉上也都滿是笑意:“這丫頭真聰明!這么小年紀就回來事!確實是比她媽強!她媽這么大的時候, 也就會玩個泥巴。”
許問:“……”
白眼恨不得翻上天,夸她女兒她是很開心沒有錯,但是拉一踩一也沒必要吧?!
她不要面子的嗎?
她曾經也是許家的小公舉!
路遠征本想張口維護下許問,想了想又閉上嘴。
沒辦法,這種場合,他才是真正的人微言輕。
就怕一開口護不了許問,還得搭上自己。
朱美珍手里被塞了一件兜兜褂,她翻來覆去打量半天,也沒弄懂,“這什么意思?她是覺得我喜歡看孩子還是覺得我喜歡做飯?”
兜兜褂是魏莊的方言,其實就是飯兜。
正說著,小夏初又拿了一張紙幣交給朱美珍,從她手中扯走兜兜褂扔到一邊。
朱美珍立刻眉飛眼笑,在小夏初額頭上親了一下,“還是我家夏初疼我!這是讓我掌管家財呢!”
許問生怕一會兒大家反應過來,連忙柔聲哄勸:“夏初,不是讓你給大家挑禮物!是想讓你在這一堆禮物里面選一個你最喜歡的。這一堆也不是大家送給你的禮物。不需要你一一回禮。是想看看小夏初自己最喜歡什么。”
夏初站在原地,睜著烏黑的大眼,看著許問眨巴眨巴,似乎有點嗎難理解。
路遠征在夏初頭頂輕輕按了一下,“閨女,沒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這話夏初聽懂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咯咯地笑。
一邊笑一邊搖搖晃晃四處走,小腦袋扭來扭去,不知道在找什么東西。
眾人誰也不攔也不扶,就看著她自己在一堆“障礙物”里轉圈。
很快夏初看見了自己的目標,她直奔朱美珍隨身拎著的大布袋,從里面扒拉出自己的小枕頭,往地上一放,躺了上去!
許家眾人:“……”
路遠征:“……”
許問:“……”
大家十分疑惑,“選枕頭躺下?這是什么意思?”
他們自己解讀不了,也不只能指望夏初自己解釋,只好回頭看許問和路遠征。
知子莫如母。
他們當爹娘的總該知道吧?
路遠征食指蹭了下鼻尖,移開視線。
他能解開最復雜的對戰陣型圖,但是實在解釋不了閨女這迷惑行動。
許問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吞了下口水,開口:“或許,她想要一個能躺平的人生!”
路遠征:“……”
許家眾人:“……”
中午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到下午散場的時候,也不過才兩三點鐘。
許問陪著朱美珍逛了會兒街,買了些彩虹島上沒有的水果蔬菜。
許秋石則趁機去買了一堆的農具和各種蓋房子用的工具。
他石頭采的差不多了,最近就打算開始蓋房子。
許聞一聽,張羅著給許秋石買了很多磚瓦,送到船上。
許秋石沒有兒女們這么大的志向,就想著住自己的房子,種自己的地,再有多余的能力就給兒女們打打下手。
朱美珍也不缺什么,說是買東西,多數還是為了孩子們。
去了商場,開口就是“許切說喜歡吃這個!”“冬生說喜歡那個玩具!”
拉拉雜雜買了一堆,就是沒有她自己的。
許問看不下去,主動張羅給朱美珍買了一些。
還給她買了一個隨身聽。
朱美珍作為一個普通的農村中年婦女,其實沒什么特殊愛好。
也就聽聽戲。什么越劇呂劇的。
逛了一會兒,就決定各自打道回府。
許望許聞兩家都有各自的店,不能一直陪著,所以大家把路遠征他們送到碼頭后就地解散。
路遠征跟許問到彩虹島的時候看見沙灘上烏泱泱的一片人,有點傻眼。
許問跟路遠征這才知道,大家準備了給小夏初過周歲生日宴,等他們一家人回來開席。
路遠征把石磊拉到一邊,“我記得跟你說過。不在彩虹島上給我閨女張羅了。”
主要覺得影響不好。
熱鬧倒不怕,生怕大家送禮。
再說彩虹島上現在人越來越多,不管是打工的還是漁民加起來也都兩三百口子人。
這么多人聚集在沙灘上,萬一喝點酒什么的,再出現聚眾斗毆,處理起來會麻煩。
他們到底是民不是兵,真要管起來有點束手束腳。
官兵們一聲令下可以禁酒,他們卻管不到人家老百姓。
那些漁民都是他們從海盜手里救回來的,人家為了救命之恩也會過來。
至于那些打工的,都是許問從老家帶來的,肯定也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心思過來參加。
大家都一定不會空手。
就是因為這樣,許問跟路遠征才不愿意在彩虹島上給閨女辦周日宴。
人多是非多,而且勞民傷財。
他們不想把給女兒慶祝生日這么簡單的一件事變成一場社交晚宴。
石磊也愁,“我知道你惦記什么,我也覺得這事簡簡單單最合適。可其他人不這么認為。別說那些欠你跟嫂子恩情的百姓。就是咱們的官兵也喜歡你們一家子,非愿意給小夏初慶祝一下。
我知道你顧忌什么。首先,今天這場宴席中食物的花費,你和營部各掏一半。不允許任何人送現金或者值錢的禮物。超過十塊錢的禮物一律駁回。
另外,我把兄弟們打散了一部分,讓他們穿著便裝混進人群里,時時刻刻注意動靜,以防意外。
再說,這頓飯早早晚晚也得吃。
都說軍民一家親。咱們的人還好說,都是講規矩的。你剛帶上島的這么多漁民,由于種種原因,到現在一直溝通困難。他們的族長除了你誰都不認也不服管。
說是歸了咱們島,跟來做客的差不多。一直活在他們那個固定的圈子里。
以后都要一起生活,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正好借這個機會多跟他們交流一下。”
路遠征點頭。
主要事已至此,他能怎么辦?
用干部的身份,壓著大家散了?
這不現實。
許問也頭疼,頭疼也沒用,只能硬著頭皮招待大家。
不是她矯情。
三五親人小聚是件沒事。
但是成千人聚在一起,為一個孩子過生日。
就有點過了。
不能說誰也不認識誰,最起碼各個群體之間相互不熟悉。
這樣的飯,許問怕大家吃了會消化不良。
許秋石跟朱美珍兩口子見狀,借口很累,回了自己的住處。
至于許切他們三個半大小子是不會累的。
他們這么大年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
上島后看見這么熱鬧,又蹦蹦跶跶跑去玩了。
許切跟元寶現在在島上也混的很熟,除了他們三個鐵打的兄弟團之外,也都有各自年紀相仿的小朋友。
所以一上島,互相做個鬼臉,默契的棄對方而去。
冬生同學肯定第一個找的就是豆豆,巴巴地獻上他從鵬城給她帶回來的禮物。
路遠征跟許問哪也不能去。
路遠征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媳婦兒,站在人群前面……講話。
無非是一些場面話,就是感謝大家捧場,來了就吃好喝好之類的話。
官兵們都不是第一回這樣吃飯,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被許問帶上島的老鄉們,倒是第一回參加這么多人的宴會。
宴會上還有這么多的雞鴨魚肉。
一個個吃得很開心很興奮,紛紛聊天。
要知道在公社的時候,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回肉,哪里能像現在這樣吃得這么痛快。
這些打工的人普遍年紀不大,如今基本都在許問的尿不濕廠里上班。
如今尿不濕廠剛開始生產,訂單不多,也不需要倒班,就每天八小時工作制。
比在家里種地輕快的多。拿到手的工資卻不比在家里少。
大家都覺得除了偶爾會想家之外,一切都很好。
說笑中也流露出幾分這個年齡該有的孩子氣。
許問跟路遠征過來時,大家紛紛送上自己的小禮物,說些祝福的話。
這些小禮物基本都是大家親手做的,不值錢但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許問帶來的人里女孩居多,年紀又都不大,各個心靈手巧。
說實話,她們這樣送禮物,許問收起來壓力還小些,就怕那些送真金白銀的
但是,往往怕什么來什么。
兩個人都快敬完這一茬了,突然夏初懷里被塞了一個大紅包。
許問看過去,是他們桃源生產隊的來喜嬸子給的。
許問忙把紅包還給她,“來喜嬸子,這個我真不能收!事先就說好了不會收紅包的。”
來喜嬸子當然來回推搡,“那是他們當兵的不讓給,咱們那邊可沒說不興給紅包。孩子過周歲是大事呢!這離家千里,身邊跟著的都是小孩,就我年紀大,她們能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不是?”
“嬸子,話不能這么說。這不是誰懂事不懂事的問題。咱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我覺得咱們魏莊公社的人都很好。要不然,我也不能邀請你們來彩虹島不是?但是,一碼歸一碼。交情好,咱也得按規矩辦事不是?
如果現在戳在魏莊,你給了我也就收了,但是在彩虹島真不行。我男人在這里是干部,他們單位有規矩,不能收禮。”
“公是公,私是私,兩碼事嘛!”來喜嬸子還是執意想讓許問收了紅包。
同桌的玉秀嫂子實在聽不下去了,翻個白眼,“來喜嬸子,你就別難為人家問問了!人家閨女過生日是件大喜事。你總不能讓人家為了你這十塊錢的紅包,背處分吧?”
許問:“……”
這紅包看厚度,她以為最起碼一百塊。
離許問最近的一個女孩,大約察覺許問的眼神,小聲道:“我們看著她包的,都是一堆毛票。最大的也就是一塊的。”
許問低頭看向說話的女孩,她已經羞得低下頭,仿若剛才聽見的話是許問的錯覺。
不過許問也沒細究,趁來喜嬸子被玉秀嫂子纏著,忙把紅包塞回來喜嬸子懷里,拉著路遠征奔向下一桌。
路遠征明顯沒見過這種陣仗,一頭霧水,頻頻回頭。
“別看了。我前幾天開會跟他們說現在廠里能正常生產了,但是我需要外出一段時間,所以得從她們之間選兩個小組長出來。來喜嬸子這是跟我示好。”
路遠征:“……”
“那她應該好好干活表現啊!”十塊錢的紅包,說行賄數額有點小。說示好似乎又有點大。
“她要是能好好干活,這會兒就不會出現在彩虹島上了。你沒發現我帶來的人里絕大部分都是十八歲左右的女孩。
這些女孩往往再過兩家就要出嫁了,橫豎都是別人家的人,所以家里都趁她們還在娘家送來賺點錢補貼家里。像來喜嬸子這樣年紀的,她是獨一份。”
這回路遠征懂了,“她好吃懶做被家里丟出來的?”
“倒也談不上。不過她干活喜歡偷奸耍滑。她婆家人頂看不上她,所以她婆婆才把她打發到我們這里來。至于送禮……我估摸著她的工資都得寄回去,手里的零花錢不算多,又想要面子,所以就換成零錢包上了。”
“其實,十塊也不算少。” 對百姓來說,十塊可不是小錢,這十塊錢能買五六斤豬肉。
“買一個小組長的話就不多了。”
路遠征:“……”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忍不住感嘆:“女人吶!就是麻煩。就給孩子過個生日吃頓飯,還有這么多門道。”
許問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說誰麻煩呢?今天過生日的也是女人!”
路遠征:“……”
路遠征擁著她往前走,“我哪敢說你。說她們呢!”
心里卻想,難怪許問堅持不在彩虹島上辦夏初的生日宴,確實很麻煩。
魏莊公社的打工團隊見來喜嬸子在許問這里送禮碰了軟釘子,一個個松了口氣的同時,也都暗暗嘲笑來喜嬸子。
來喜嬸子不服氣,“你們不用笑!論年紀論閱歷我也是咱們這些人里最有資格的。她許問還叫我一聲嬸子呢!小組長肯定有我一個。”
玉秀嫂子不買賬,瓜子皮一吐,不客氣地出聲嘲諷,“生產隊那驢老了都會退休!干活的都喜歡青壯年,誰稀罕心思不正的老貨?人家問問只是叫你一聲嬸子跟你又沒半分親戚關系。否則要這么算的話,你還得叫我一聲姑姑呢!”
桃源生產隊里多數是雜姓,關系稍微有點亂。
像玉秀嫂子一樣,許問得管她叫嫂子,管來喜家叫嬸子,但是來喜家那邊卻得管玉秀叫姑姑。
街坊鄰居平時各有各的論道,一個稱呼真不代表是親人。
眼見這倆人要吵起來了,小姑娘們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另外一個年長點的,沉聲道:“好了!吵什么!嫌今晚丟人丟的不夠?都是一個公社的,出來了就代表的是魏莊人。在外人眼里咱們就是一家人。為個小組長看看這幾天你們明里暗里又爭又吵的丟人現眼!先不說你們能力怎么樣,你們跟許問打交道是第一天嗎?覺得她會在乎你們誰是嬸子大娘誰是姐姐嫂子嗎?勤快點干好活比什么都強!
來,往那邊……你們看看人家那些漁民!人家那才是真團結!”
大家目光齊刷刷地移向漁民坐的那片位置。
他們男女老少一兩百口人都擠在角落里,存在感不強。
路遠征跟許問正好牽著夏初到漁民們跟前敬酒答謝。
這些漁民的結構被海盜強行清理過,最終活下來的全都是最年富力強的勞動力。
像婁家儀他們雖然看起來瘦弱,年紀略小,力氣也不夠大。可他們正好是長身體的時候,只會變得越來越有勁兒。
而且婁家儀已經算是這些漁民里年紀比較小的漁民了。
這就是海島留下他們的理由。
這些人里沒有老弱病殘。
或許曾經有,但是都被“處理”了。
他們其實是算是一個家族,叫婁族。
最起碼按照他們的生產和社會組織來說應該算家族,不過他們自己不這么稱呼,他們叫“紋茂”。
族長也不叫族長,叫畏雅,一般是由族里輩分最高,年齡最大的人當。
但,他們這些一族人,流落在外被欺凌的很慘,老族長早沒了。
新任的族長算是這些漁民里的長者,實際上才五十歲叫婁漢山。
跟許問見過的婁祥生是兄弟關系。
他身邊坐著自己的妻子駱香芹。
路遠征朝族長道了謝,“謝謝你們來參加我女兒的生日宴!”
族長連連搖頭,嘰里咕嚕的說了一串。
許問像是聽天書,十分嫉妒為什么路遠征就能聽懂。
“族長說,是我們應該謝謝你們。因為路大哥,我們這些人才獲救。要不然現在我們早就葬身魚腹了。”
許問低頭,見婁家儀盤腿坐在她附近,給她充當翻譯。
婁書杰看看許問,再看看族長,想了想,挪過來,小聲跟許問道歉:“對不起!”
“嗯?”
“那陷阱是我弄的。聽說,差點傷到你!”
“哦!沒關系。不過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哦!我知道男孩子都特別有勇氣,喜歡打獵也不是壞事。但是在島上不行!
首先這里有很多很多比你小的小朋友。你那個陷阱很可能會害他們沒了命。
其次,彩虹島上早就被那些兵哥哥們清理過好幾遍。這島上不光沒有能供你打獵的野獸,也沒有毒蟲毒蛇之類的。”
婁書杰一臉內疚地點了點頭,再次重復:“對不起。”
許問剛想說沒關系,就聽見婁家儀著急忙慌地解釋:“問問姐姐你不要生哥哥氣!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著能打到野獸賣了換錢給月月姐買點藥。”
許問一怔,“月月姐是誰?生病了?”
“月月姐是杰哥的未婚妻!她前幾天生病了。”
許問:“……”
婁書杰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未婚妻?
不過這不是重點。
“那你月月姐現在好了嗎?生病了可以去找部隊的醫生看病。”
婁家儀點點頭,“現在好了!是路大哥找大夫來給看的。”
“下次像這樣的事,不能自己瞎耽誤,要第一時間找醫生。假如……我是說假如,就算你們計劃順利,捕捉到獵物,那你們想過去哪里賣嗎?就算知道,等賣了再換回錢什么都耽誤了。所以務必要先去看醫生。”
“可是我們沒有錢看大夫才會想賺錢的。”
許問:“……”
好像是這樣。
“一般是這樣沒錯。但這里是彩虹島。有保護百姓的軍人,部隊里也有醫生,他們會想方設法先保住大家的命!至于錢,在彩虹島是排在命之后的。”
婁家儀似懂非懂,只明白一件事:“解放軍叔叔真好!”
婁書杰再次開口,“我也要當兵!”
許問看他,眼神比上次還要堅定。
旁邊路遠征還在跟族長聊天。
婁家儀跟婁書杰兩個人給許問當翻譯。
路遠征主要詢問族長一些他們部落的規矩、習俗。表示在之后的生活中會盡量尊重他們的文化,但是有些習俗得需要他們改。
許問聽了半天,婁家這一族的風俗跟黎族差不多。
從家族成員的關系來看,一般分為兩大類。
第一類就是血緣為基礎來判定遠近親疏,聽起來有點類似那種注重血緣關系的老豪門,就差分個嫡庶了。
第二種,就是除了血緣以外還有外姓加入。
就像現在的漁村。
除了婁姓之外,漁民之間也還有其他姓氏。
他們原來跟族長的關系,算是拜入門頭,稱呼是龍公和龍仔。
這種龍公和龍仔的關系,感覺有點像以前的地主跟長工或者說幫派中的老大和馬仔。
不過按照族長的說法,經歷這么多,他們之前也沒有龍公龍仔,都是婁家人。
讓許問意外的是,這么一個原始的生產關系里,女人卻占地位不低。
像駱香芹,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跟婁漢山平起平坐,共同管理族人。
聽說很多大事,都得由女人做主。
他們有一些特別有意思的風俗,甚至跟大時代的集體經濟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比如互相合作,平均分配。
共同勞動,共同承擔費用,一起防御外敵,同時也一起分享勝利和財富。
不過也不知道是兩個孩子翻譯的不到位,還是他們這個族系就是這么復雜。
拿耕地來說,對他們而言,耕地都能分好幾種所有制。
比如家族共有,族里幾戶人合伙有,以及屬于某一戶所有三種。
當然這都是以前,現在他們并沒有耕地,只能當漁民,能共有的只有海貨。
總之他們之間的關系是特別復雜的。
而且還有很多比較有特點的習俗,生產中更是禁忌頗多。
比如牛日,在這一天,不能讓牛干活。
到雞日,婦女們不能拔秧。
諸如此類。
男女分工也特別嚴格。
許問聽得咂舌。
分工還好,就那什么牛日、雞日、馬日的。
這么算下來,一個月里能好好干活的時間也沒多少。
這樣能致富嗎?
寒暄了一會兒,路遠征起身告辭。
之后,按照慣例,路遠征陪他的戰友們,許問帶著孩子回家洗澡睡覺。
一直到睡覺之前,許問還在想那些漁民的事。
不管他們以前什么樣,不管他們是什么族,來到彩虹島了,那大家就都是島上的人。
天天喊著“共同富裕”,這個共同里也得帶上漁民。
不過許問也挺明白了,他們這個族其實挺排外。
不是說想對他們好就能融入他們的。
迷迷糊糊時,許問想,這該是石磊跟路遠征他們頭疼的問題,她為什么要惦記?
夏初生日剛過,許問就得北上了。
她沒帶夏初,但是帶了好多尿不濕。
論文得寫,生日也得做。
要不然拿什么養活那些島民?
臨分開的那天晚上,路遠征話出奇的少,勁兒都攢著用在了某處。
兩個人從樓下折騰到樓上。
誰都沒提離別的事。
就是抵死纏綿。
最后,還是路遠征認輸,先開口:“等你回來,我應該也出門了。”
許問有氣無力地掀了掀眼皮,已經懶得問他去哪了,“大概多久回來,能說嗎?”
“計劃是半年。”
許問連頭都不想點了。
都說計劃不如變化快。
這話放在路遠征他們身上也不假。
他們都是早早在年初就定下一年的計劃。
1月干什么2月干什么,需要達成什么樣的目的。
八成的計劃都能如約按時完成。
但,凡事總有例外。
像路遠征上次跟長江號出去就是例外,更例外的是他們半路碰見海盜。
所以計劃夭折,重新返航。
路遠征想了想自己補了一句:“也很可能在百天內就回來!”
“為什么?”
“因為長江號嚇到世界了!”
“嗯?”許問來了幾分興致,動了下眼皮,實在太累,還是懶得睜開。
“卡亞號是艘偽裝戰艦!它看起來只是艘普通戰艦,但是主要功能都是驅逐艦的功能。而且它是世界上當前最先進的軍艦之一。”路遠征頓了下,糾正自己,“曾經。曾經是世界最先進的軍艦。現在最先進的戰艦沒有之一是長江號。”
許問久不看新聞,但是這事也略有耳聞,只喔了一聲,“然后呢?”
路遠征輕嘆一聲,抬手把她耳邊一縷濕發撥到腦后,“能在世界上留下姓名的,誰又是傻子?長江號橫空出世,意味著咱們的造的船跟魚躍龍門一樣,從寒門學子一躍成為人中龍鳳。誰不側目?
眼紅羨慕嫉妒的就大有人在。何況,咱們還是仿制改良。
卡亞號的總設計師懷疑卡亞號圖紙遭到泄露,目前正在國內大發雷霆,要求卡斯特給他一個交代。卡斯特和他的人也被懷疑通敵,聽說日子極其不好過。”
許問事不關己,撓了下被路遠征鼻息弄癢的地方,小腦袋往一邊蹭了蹭,“鬧唄!正好我們看熱鬧。”
連問一句路遠征從哪“聽說”的都懶得。
他說的這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聽說的。
路遠征捏了捏許問的鼻尖,“熱鬧沒那么好看!不小心就得濺一身血。如果我們這回出去,肯定會遇上‘海盜’!當然,真海盜還是假海盜就不好說了。反正對方一定會想方設法證實,長江號是在卡亞號的基礎上升級的。”
“證實了又能怎么樣?反正也沒證據。再說了,是卡亞號自己來彩虹島撞上的,又不是我們上趕著去跟著卡亞號偷師學藝。”
“在國際上,這事是不會有什么有爭議的聲音。他們做得不地道,又防反不夠嚴被咱們鉆了空子。但是有時候國家跟國家之間也沒你想的那么大度。你是唯一一個上過卡亞號的人,他們很難不懷疑到你身上。”
“懷疑唄!他們又沒證據。”
“我是怕他們來找你報復。”
“報復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會造船。長江號都下水了弄死我也沒用。再說,彩虹島上還不夠安全?”
“我跟你說這些,就是讓你小心點兒。這也是為什么我不愿意你一個人北上。”
“那怎么辦?要不你別跟長江號了,你跟著我,給我當保鏢!”
“你當我不想嗎?”他是身不由己。
路遠征頓了下,突然支起身子,在許問臉上輕拍了兩下,不讓她睡,“醒醒!你說保鏢,我想起來了!王斌他媳婦兒,叫什么木蘭那個是不是就習武的?你北上帶上她。”
許問撥開路遠征的手,“你也太夸張了吧?我就一小老百姓而已。而且我是去做生意,我帶個保鏢像什么樣子?”
聲音越說越小,眼看著就進入了夢鄉。
路遠征卻毫無睡意,越想越覺得保鏢這個主意很靠譜。
于是,當許問準備離島的時候,她最終不是一個人,身邊真跟了木蘭嫂子。
本來許問是不同意的,覺得有些夸張。
長期在和平的環境中生存,許問很難有路遠征這樣的危機感。
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
但是路遠征平時也很少堅持什么,唯獨這件事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執念,非逼著許問帶上木蘭嫂子不行。
一開始他說服不了許問,就去找王斌。
王斌又告訴了焦木蘭。
最后,許問其實是那個被趕鴨子上架的。
不過因為路遠征這一鬧,許問有點不敢帶夏初出門。
她自己倒沒什么,萬一小夏初有個好歹,那絕對是他們不能承受的痛。
在彩虹島上,絕對安全。
比起母女的相思之苦,還是安全更重要。
船漸漸駛遠,嫂子看看跟望妻石一樣漸漸縮成一小點兒的路遠征,再看看許問,突然開口:“你不難過嗎?”
許問看起來很平靜。
許問聳聳肩,“難過能改變什么呢?”
“我覺得依照你們學校對你的縱容,你其實也不必這么著急回去弄什么論文。反正路營他們沒幾天就要離開了,你們可以在一起多呆幾天。”
“人等不過時間的。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來不及等你去做。”許問搖頭,“再說,他不想我送他,他會心疼。”
死過一次的許問,可以躺平享樂人生,但是絕對不會拖延。
想做什么一定會去做。
“嘖!”木蘭嫂子不想說話了,她就不該多嘴。
這膩歪的情話,聽得她中午都不用吃飯。
“這兩天一直很忙,都還沒認真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專門騰出時間來陪我!”許問有點抱歉。
因為她,得讓人家王斌夫妻倆分開一段時間。
焦木蘭搖搖頭,“天天在一起,再好的關系也會膩。正好,我也很久沒能出門了,跟著你出頭透口氣還能長長見識,挺不賴!”
……
因為有正事要辦,許問也沒像以往帶著冬生那樣四處晃悠,買了臥鋪票直奔京城。
路遠征雖然還是營長,但已經是團級干部了,買個臥鋪票很輕松。
其實許問都想直接買機票,不過手續有點麻煩,她不想等。另外也想著在火車上推銷一下她的尿不濕。
她跟焦木蘭兩個人,每個人提著兩個大大的編織袋。
這裝扮在火車站經常見,往往是打工人的標配。
許問長得可不像打工人,嬌嬌貴貴,一身漂亮的衣裳,唯獨這兩個編織袋有點惹眼。
相比之下,木蘭嫂子可就入鄉隨俗多了。
上身是王斌班長的海魂衫,下面一條深藍色的棉線褲子,褲腳還是綁起來的,特別干練。
一手拎一個編織袋跟拎兩塊毛巾似的。
特別融入周圍的環境。
到京城的這一路上,出了點兒事,讓許問由衷感激路遠征的貼心安排。
以前許問走南闖北,最次也是帶著冬生。
只是帶著冬生出門那會兒,她還窮,穿得樸素,坐得也都是硬座。
就那么一次,可能僥幸沒遇見壞人。
后來出門一般都是跟路遠征一起,還有許聞他們,總是浩浩蕩蕩一幫人,所以一路上也從沒“碰見”過壞人。
畢竟路遠征往那一站,就相當于門神。
這回跟焦木蘭兩還算年輕的女同志一起出門,威懾力低了不少,又睡得是有錢都難買的臥鋪,自然吸引了一部分喜歡做“火車生意”人的注意。
許問就不用說了,這長相只能招危險。
至于焦木蘭,許問不知道她功夫怎么樣,但是人長得有點小巧。
個子倒沒有特別矮,大約一米六左右甚至還出點頭。挺瘦,一張娃娃臉。
反正就這么看的話,也不具備什么威懾力。
這樣的兩個女同志,情理之中的被有心人惦記上了。
第一天半夜,臥鋪車廂。
還沒睡著的許問突然感覺有人靠近。
一個手探到她臉上。
“啊!”
許問眨眨眼,她是想驚呼沒錯,但這聲音不是她的,她還沒來得及尖叫。
這聲慘叫,動靜過大,驚醒了整個臥鋪車廂的人,以及列車上的乘務人員。
許問眼疾手快,把手電筒打開,入目是一張有點慘不忍睹的臉。
不是被揍的,是自己偽裝的,但是偽裝不太到位。
而且,在八十年代,竟然還有蒙面人!
圖什么呢?
以前看電視劇和小說就納悶,蒙面只蒙到鼻子那能管什么用呢?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認識的話,蒙著也沒意義吧?
這哥們呲牙咧嘴的,臉靠在許問的床沿上,還在喊:“疼!疼!輕點兒!女俠饒命!”
許問:“……”
再然后,這人被帶走,許問目光掠過圍觀人群,這人還有同伙不只一個。
焦木蘭顯然也這么想,不過她目光掃了一圈,拍了拍手,還笑了笑,“不好意思,父老鄉親們!學藝不精,沒控制好力道,讓賊吵到大家了!我替他給大家賠個不是!”
許問:“……”
你猜賊愿意被你代表不?
不過,焦木蘭露這一手后,明面上的動靜小了很多,但,身邊一直沒缺乏試探。
比如兩個人坐在床邊小桌上吃飯,忽然就來認親戚的。
一口一個許問是她失蹤多年的閨女。
也有人說她是自己自小失散的姐妹。
認閨女的是人販子,認姐妹的是扒手。
都被許問她們送到了下一站的派出所。
就這么有驚無險的到了京城。
焦木蘭看著京城的出站口,長嘆一聲:“我總算知道路營為什么非要給你帶個保鏢了!開始我也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
“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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