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果然頂著兩只黑眼圈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他說：“看吧，這就是早戀的壞處，從今天起，你只準把我當姐姐，不準想些有的沒的。”
  謝維垂眸看我：“你哪點像姐姐？”
  我瞪大眼：“小鬼，小時候要不是我罩著你，你早被大胖那群人揍成豬頭了好嗎？”
  謝維單手扶著自行車，俯身離我更近了些：“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了，現在你把他們喊出來，看他們還敢不敢動手。”
  他離我太近了，少年的氣息卷著清晨的熱浪，帶著幾分壓迫向我襲來。
  我眨巴眨巴眼，有意后退幾步，和他拉開安全距離。
  “生氣了？”我問。
  以前的謝維是從不會在我面前展露情緒的，他總是安靜的，默默聽我講話。
  現在這樣的他，雖令我有點陌生，但卻又真實立體了起來。
  怎么說，他也才十六歲啊，有著這個年紀男孩敏感的自尊心，和爭強好勝的品格才是正常的。
  總壓抑自己，沉默得不像個活人，才會變態。
  “沒有生氣。”謝維道，“只是不想從我喜歡的人嘴里聽到我以前的糗事。”說著，他似還有點委屈，耷拉下腦袋。
  我笑了，他怎么這么可愛。
  忍不住上前揉他的大狗狗頭：“好啦好啦，你最厲害了，可以了嗎？”
  他這才露出一點笑：“別揉了，我頭發要亂了。”可他的表情分明挺享受的嘛！
  我立刻上下其手，揉得更厲害了。
  ……
  謝維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載著我往陳洋家走。
  我坐在他自行車后座上，看著他迎風豎起的兩根呆毛，笑得前仰后合。
  謝維無奈：“別笑了，坐好。”
  我努力憋住笑意，點頭說好，一手抓住他的衣襟后擺。
  自行車的車輪碾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穿過窄窄的小巷，越過古舊的紅磚瓦房，漸漸匯入主路。
  到了“陳記面館”門口時，陳洋已經半跨在自行車上等著了。
  我剛想朝陳洋揮手，謝維忽然一個急剎車，我嚇了一跳，忙雙手環住謝維的腰。
  陳洋在旁邊“嘖嘖”：“我一早上飯還沒吃，就先吃上你們倆的狗糧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從自行車上跳下來。
  謝維這小子卻在那里裝無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我信你個鬼！
  要不是陳姨在場，我一定暴起痛揍他一頓。
  完了完了，這小子學壞了，頂著這么純的臉干這么騷的事，你自己覺得合適嗎？？
  ……
  陳記面館還沒開張，陳姨和幾個服務員大姐一邊打掃著衛生，一邊樂呵呵的看我們熱鬧。
  幸虧我臉皮厚，要不我都要挖個地洞鉆進去了。
  陳姨又朝陳洋叮囑了幾句，問我們中午回不回來吃飯，陳洋說中午必須讓謝維請客，不回來了，陳姨又說讓我們路上小心，晚上別回來太晚。
  聽著她絮絮叨叨，我只覺得溫暖，倒是陳洋不耐煩了，朝他媽擺手：“走了走了，再見！”
  謝維再三向我保證剛剛只是意外，他絕對不會再犯，我才勉為其難的坐到了他自行車的后座上。
  都走了好遠了，還能聽到面館里傳來的七嘴八舌的嘮嗑聲：“嘿嘿，年輕真好啊……”
  “別說，還挺般配的。”
  “就陳洋像個小傻子……”這聲音一聽就是陳姨的。
  果然，旁邊正在和謝維并排騎車的陳洋黑了臉。
  雖然幸災樂禍不好，但我還是沒忍住笑。
  陳洋不服氣：“你期末考試班里第幾？”
  我立刻笑不出來了。
  昨晚翻書包的時候，還真翻出了我期末考試的成績單，班里64個人，我考了59。
  比我想象中的還差。
  看來記憶真的會騙人，我總覺得我高一高二的時候學習還沒那么糟糕。
  這回輪到陳洋笑了：“你跟我就是半斤八兩嘛！”
  我不服氣：“那咱倆打個賭，下次考試，看我們誰能進年級前一百！”
  “賭就賭。”陳洋道，“賭約是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我們都進了，那就扯平，誰沒進，誰就在臉上畫烏龜，繞河堤跑一圈。”
  “如果都沒進呢？”陳洋問。
  “就一起畫烏龜唄！”我道，“反正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也不可能是我！”陳洋說。
  ……
  這賭約還真燃起了陳洋的斗志，本來我以為他肯定就是來補習班轉轉，報個培優半日制應付了事，沒想到他看我選擇了暑假集訓，一咬牙，對著咨詢老師道：“老師，我和她報一樣的。”
  等他看到我選擇的竟然也是高一課程集訓時，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年級前一百？做、做夢呢吧你！”
  謝維一走進培訓機構大門，就被一個叫“夏姐”的中年女人叫走了，看樣子應該是這家“啟航教育培訓中心”的老板，對謝維頗為賞識。
  現在他跟夏姐聊完回來，正好看到我和陳洋在斗嘴。

  與其說“斗”，不如說是我單方面的逗陳洋玩，看他在那里抓耳撓腮，還挺有意思的。
  “等著我往你臉上畫烏龜吧，小屁孩！”我對著他鼻孔朝天。
  “死丫頭！”陳洋不甘示弱。
  “小屁孩！”我回嘴。
  謝維咳了兩聲，不動聲色的站在了我倆中間。
  他把一張收款單據遞給我：“費用我已經幫你交過了。”
  我瞪大眼：“干嘛你？我又不是交不起。”
  陳洋說：“我的呢？”
  謝維瞥了他一眼：“前臺收費，出門右轉。”
  陳洋：“……”
  ……
  陳洋乖乖繳費去了，我看了眼謝維遞給我的單據，雖然那個夏姐看在謝維的面子上，給我和陳洋打了骨折，但四十天的集訓，包吃包住，費用再少也要兩千，還是按現在的物價算的。
  說實話，兩千對此時的我來說不算什么，我爸給我的生活費，每月都沒有低于這個數的。
  我媽也從不過問我爸給我生活費的事，離婚證辦下來的那天，她就把銀行卡丟給我，讓我自生自滅了。
  雖然不管我，也沒虧著我，圖的就是一個眼不見為凈。
  我呢，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也就前段時間跟著莉莉她們出去玩花了一些，其余的，還都在卡里攢著，算算我的私人小金庫，應該也有個兩三萬了吧。
  我知道謝維做生意賺了錢，可讓他幫我交補習費，那是萬萬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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