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維看了我一眼，淡淡點頭。
  “最后，最重要的一點。”我正色道，“如果你考不上大學，我們就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你懂嗎？”
  謝維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握緊。
  “我知道，我沒有和你談條件的資本，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我才能過得那么輕松……”
  我看著他，語氣喃喃：
  “……如果你想強迫我，我們之間也就完了，我不會愛上一個企圖用暴力威脅我，讓我屈服的人，我喜歡的，一直都是那個溫柔體貼，只會對我好的謝維……”
  我低下頭，有點想哭。
  “如果可以……”感覺意識都開始模糊，大腦一片空白，“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今天沒有來過這里……”
  一切都沒有發生，我繼續當我的傻白甜，對謝維，還是像從前一樣，完全的信任和依賴。
  “……我只是忽然想你了。”我的聲音很輕，輕到我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像是墜入了黑暗，整顆心都沉寂了起來。
  “我覺得很累，謝維……”我抬頭，看向他。
  “……我想回家了。”
  ……
  我是真的累了。
  回去的時候，我趴在謝維背上睡著了。
  嘴上說著，我們要保持距離，我討厭你對我這樣。
  可身體卻很誠實，即使他剛剛對我做了那么過分的事，可一旦靠近他，我還是會忍不住被他吸引，有種溢滿內心深處的安全感。
  我睡得很沉，直到謝維把我叫醒。
  我才模模糊糊的把頭盔遞給他。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謝維竟然還會騎摩托，以前從沒見他騎過。
  可我已經連問都懶得問了。
  “我走了。”我對謝維說。
  頭盔下，他的那雙眼睛，漆黑如夜。
  在我即將轉身的那一刻，他忽然開口：“對不起。”
  我詫異回頭。
  我看到他取下頭盔，凌亂的劉海下，那個我熟悉的，帶著少年稚氣，和微微不安的謝維，仿佛又回來了。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睫毛微顫，“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那么沖動的。”
  我怔怔看著他。
  “我真的知道錯了，遙遙。”他喊我的名字，眼眸深深，“……原諒我，好嗎？”
  我垂下眼簾，迷茫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半晌，我才開口：“你不是……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我真的錯了。”謝維說，“我嚇到你，把你弄哭了，都是我不好。”
  我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睛亮亮的，唇角輕抿，有種楚楚可憐的味道。
  “別生我的氣了，好嗎？”他問。
  我沒有回答。
  他巴巴的看著我，忽然下車，從路邊撿了一塊石頭，遞到我手里：“不如你再砸我一下，讓你消氣，好不好？”
  我看著硬被他塞進手里的，硬邦邦的石塊，煩亂的思緒，竟然有了些許的平靜。
  我露出一點笑。
  “我干嘛要砸你？”我說，“把你砸受傷了，賠醫藥費的不還是我嗎？”
  “我不會讓你賠的。”謝維一臉認真，“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氣就行。”
  我有點好笑。
  被他的腦回路完全折服。
  “你真的知道錯了？”我問。
  他點頭。
  “以后不會再犯了？”我乘勝追擊。
  他“嗯”了一聲。
  “我說得約法三章，你都能做到嗎？”
  他很乖的點頭：“能。”
  “那我考慮考慮吧。”我說，轉身就走。
  他立刻上前拉住我。
  他的手指修長，可以松松的環住我的手臂。
  但只是肌膚觸碰的瞬間，我就慌忙甩開了他的手。
  他沒動，語氣低沉，帶著點受傷：“……能原諒我了嗎？”
  我嘆氣：“不能。”
  他目光暗了下來。
  “除非……”我說。
  他眼睛立刻又亮起。
  我看著他小狗般的反應，忽然有些心軟。
  這家伙，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啊。
  “除非……”我想了想，道，“你下周……請我吃一星期的早餐！”我掰著指頭，算了算，“嗯……還不夠，還有中餐、晚餐、加餐、飲料、下午茶……”
  余光瞟見對面少年唇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就先這些吧。”我道，“還有什么想吃的，我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好。”他一口答應。
  我看著他，終于還是選擇了原諒。
  “謝維……”我慢慢道，“不要學壞，不要做危險的事……也別讓我擔心你，好不好？”
  他靜靜望著我，稍稍朝我靠近了些，見我沒有躲，連眼睛都彎起來了。
  “不會的，畢竟，我還要考大學，不是嗎？”
  “最好是。”我說，朝他告別，“我走了。”
  “嗯。”他微笑，看著我進了家門。
  ……
  直到我房間的燈亮起，我才聽到摩托車啟動“突突”的聲響。
  我從窗戶里，看到他把車開進了小巷，然后靠墻停在了家門口。

  我看著他進了門，進了屋，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然后，閣樓的燈亮起，被紙糊住的毛玻璃上，映出了少年纖長挺拔的影子。
  我嘆口氣，把窗戶關上。
  ……
  躺在床上，明明很累了，卻怎么也睡不著。
  我很無力，所有事情似乎都超出了我的預料。
  這種失控感，令我不安。
  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避開前世的坑。
  我這輩子就可以順順當當，而謝維，也不會再因為我去犯罪。
  可現在，我把兩世的記憶，都和在腦子里，拼命的捋啊捋，卻捋不出絲毫頭緒。
  謝維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走歪的？
  可看現在的情形，他已經歪了很長時間了。
  更令我心痛的是，他很可能是為了我才歪的。
  就像陳洋說得，我空長了一張臉，卻沒有絲毫可以自保的能力。
  或許，在我無知無覺的時候，謝維已經開始為了我，和比他還要高一頭的人逞兇斗狠了。
  是在一個，我在教室睡覺的午后？還是在我跟同學討論，哪家甜品店更好吃的時候？
  我幸福的當著我的傻白甜，而謝維呢？
  在某個我看不到的地方，在某個角落的陰影里……
  他在做什么？
  還有陳洋……
  我一直以為沒心沒肺，對謝維特別好的陳洋，他家里的關系竟然那么錯綜復雜。
  他的小叔，叫什么陳江來著，很明顯就是混幫派的。
  陳江……陳江……
  我在心里一遍遍回想這個名字。
  上一世，掃黑除惡最嚴厲的那幾年，平川縣揪出了不少大老虎，各個手上都是有人命案的。
  這些人里，有叫陳江的嗎？
  頭好痛。
  我感覺自己要生病了。
  我不由得開始懷疑，陳洋爸媽，為什么對謝維那么好？
  僅僅是因為謝維是自己兒子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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