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到段旭正在朝我笑。
  “什么技巧？”我問。
  他朝我靠近了些，從背后，握住了我這臺機器的手桿。
  忽然的距離拉近，讓我有了一絲絲，安全領地被侵犯的，不太舒服的感覺。
  但看段旭的表情，他似乎沒覺得這有什么，而是很專注的，認真的，操控著娃娃機。
  我如果這個時候，和他拉開距離，會不會顯得有點小家子氣啊？
  本來他沒多想，我要是多想了，不是很奇怪嗎？
  于是，我站著沒動。
  少年一手背在后面，一手越過我，操控著娃娃機的機械臂，在移動到合適的地點后，他的另一只手，忽然將我環(huán)住，按下了下降按鈕。
  僅僅只是一瞬，他好像抱住了我一樣。
  我詫異地抬頭看向他，他已經(jīng)直起身體，長睫輕垂，眼睛彎彎地望著我。
  機械臂牢牢地抓住了一個丑丑的布偶娃娃，移動到了機器的出口。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娃娃吸引了，看著它從出口處掉落，一路滑到了下面。
  我忙蹲下身，將娃娃撿了起來。
  回頭看向段旭，滿眼欽佩：“你可以啊！不少拿這招哄女孩子吧！”
  段旭笑容微斂：“哪兒來的女孩子……”
  那邊方芳終于抓到了一個，興奮地大叫了起來：“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我忙湊上前去看。
  她舉著一只小狗娃娃沖我笑：“你看！像不像虎子？”
  我仔細觀察：“有一點。”
  “對吧！”她笑，“虎子有伴了，我等下就去陳洋家，把這個娃娃送給它！”
  我有點好笑：“你對虎子，還真是真愛啊！”
  “那當然。”方芳道，一臉陶醉地摸著小狗娃娃的頭，“它也喜歡我，我倆這叫雙向奔赴。”
  我：“……嗯，挺好。”
  ……
  到陳洋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方芳跟虎子玩得不亦樂乎，我不好意思再打擾陳叔陳姨，就先行向陳洋告別了。
  段旭說：“趁著這會兒還有公交車，我送你吧。”
  “那你怎么回來？”我問他，“現(xiàn)在這個點，已經(jīng)是最后一班車了吧。”
  他笑：“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能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嗎？”
  我還想拒絕，陳洋道：“讓段旭送你吧，你自己回家，萬一又遇到上次KTV那種事，我回頭怎么跟謝維交代啊？”
  他這話說的，我真的無從反駁，只得答應。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我坐在座位上發(fā)呆，段旭站在我身邊。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夜風從窗戶吹進來，柔柔地拂動著我的頭發(fā)。
  發(fā)梢好像長長了一點，已經(jīng)垂到下巴上了。
  我輕輕將碎發(fā)別到耳后，不經(jīng)意回頭，看到段旭正在看著我。
  忽然就想起方芳的話：段旭對你有意思。
  我趕緊晃晃腦袋，把這荒謬的念頭，從我腦子里甩開。
  ……
  日子如水流過。
  上學那天，我掛著丑爆了的黑框眼鏡進了教室。
  班里男生看到我，均是一呆。
  左林詫異地問我：“你近視了嗎？”
  我笑笑：“沒有啦，平光鏡。”
  “不近視你戴這干嘛？”左林問。
  “保護視力啊。”我說，“預防近視的。”
  左林似覺得有些無語，聳聳肩沒說什么。
  江伊雪還是不理我，我已經(jīng)放棄和她交流了，全身心投入到學習里。
  本以為今天李瓊不會來學校了，沒想到第二節(jié)下課的時候，她來了。
  我本來沒有在意她，只顧埋頭做題，可就在這時，教室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我抬頭，看到一群染著各色頭發(fā)的非主流少女，三五成群地走了進來。
  領頭的那個，個子不高，膚色健康，四肢都比一般女孩子粗壯些，走起路來，大大咧咧，很有大姐大的派頭。
  這個女生，正是蔣蓉，我前世的噩夢。
  我正詫異她為什么會來我們班，就看到她已經(jīng)快速走了到李瓊面前，一把揪起了李瓊的頭發(fā)。
  李瓊嚇得尖叫出聲，但蔣蓉才不會憐香惜玉，語氣滿是嘲諷：“喂！李瓊，你借老子的錢準備什么時候還？”
  李瓊哆哆嗦嗦：“我……我沒……”
  “還狡辯？”蔣蓉笑，指揮著手下的小太妹們，將李瓊從座位上拖了出來，“走走走，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一說這個還錢的事情……”
  李瓊被她們帶走了。
  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被這幫人連拉帶扯地拽到了學校無人經(jīng)過的角落。
  我深吸口氣。
  即使并不贊成以暴制暴，可是，現(xiàn)在的我，也不會傻到去同情一個，企圖陷害我的人。
  我安慰自己，我不過是將前世的一切還給她罷了。
  ……
  歷史似乎重演。
  李瓊的座位經(jīng)常被人扔滿垃圾，她走過的地方，會有女生捂著鼻子大聲奚落：哇！好臭啊！
  ——你聽說了嗎？初三四班的李瓊，在校外被人XXXX……
  ——是嗎？我還聽說她勾引XXXXXXX……
  “同居”“墮胎”“浪蕩”等無數(shù)字眼，如同黑漆漆的云，沉沉地壓在一個女孩子頭上。
  惡意，潮水般向她涌去。
  就好像前世，被攻擊，被孤立的我一樣。
  我刻意忽略一切和她有關的信息。
  做不到同情，但那種被傷害過的痛，讓我也無法對她落井下石。
  特別是想到這一切，背后很可能是陳洋在指使。
  我沒有多少報復的快感，反而隱隱的，從心底，蔓延開一種不安。
  ……
  月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天，蔣老師突然將我喊進了辦公室。
  我站在老師的辦公桌前，禮貌地朝她問好。
  蔣老師看了我一眼，面露微笑：“林星遙呀！～”
  她說話的時候，喜歡拖著尾音。
  “我一直以為，你在班里，就是惹事的……”她說話直來直去，絲毫不帶客氣，“不過這兩年看下來，你雖然成績不怎么樣，平時倒還挺安分，是個老實孩子。”
  我連連點頭。
  蔣老師又道：“特別是最近，你的努力，老師都看在眼里，這回月考……”
  她拿出成績單，面露微笑，“考得不錯，進咱班前十名了。”
  我心中一喜：“那年級呢？”
  蔣老師翻了翻：“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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