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來幫忙，其實根本用不上我。
  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坐在謝維房間的床上，一顆接一顆地，吃著他幫我洗好的草莓。
  樓下，謝小姑在不停地叨叨：“哎呀，這個東西好著呢，要不也搬過去吧！”
  “還有這個……這把椅子多好啊，丟了可惜。”
  謝維聲音淡淡的：“扔了。”
  我：“……”
  這家伙賺到錢，說話語氣都不一樣了。
  老房子，也沒多少物件能搬的。
  謝維不過是擔心謝奶奶懷舊，在新房子里住不習慣，所以才來將她平時常用的物品，打包帶走。
  一輛面包車就裝滿了。
  開車的是馬聰。
  柯一帆和幾個我不認識的年輕人，幫忙往車上運東西。
  一幫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就載著謝奶奶和謝小姑，率先趕往新家的方向去了。
  樓下安靜了下來。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草莓，開始在謝維房間漫無目的地轉悠。
  目光落在他書桌下，那個隱秘的暗盒上。
  幾次，我都想打開這個盒子，但次次我都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謝維現(xiàn)在對我來說，還能有什么秘密呢？
  他的秘密，不就是他無法宣之于口的，對我的占有欲嗎？
  果然，謝維進房間的時候，看到我正在對著他的書桌下面發(fā)呆。
  他輕笑了下，對我道：“想看嗎？”
  我詫然：“可以嗎？”
  他點頭：“可以，不過看了之后，要承擔后果。”
  立刻，我從他的語氣里，覺察到一絲危險。
  忙搖頭：“算了算了，還是不看了，我也沒有那么好奇……”
  他笑，摸了摸我的頭。
  去新家的路上，他在一個街角的報刊亭前停下，下車買了份當日的報紙。
  我看到他把報紙，隨手放在一邊，似乎并沒有要看的意思。
  我無意中瞥了一眼。
  立刻，我被上面的頭版頭條震住了，慌忙把報紙拿了起來，整張鋪開，幾個大字映入我眼簾——
  《知名企業(yè)家陸豪，命喪國外，豪盛帝國，何去何從？》
  我瞳孔地震，不可思議地看向謝維。
  他應該早就知道了，臉上掛著云淡風輕的笑。
  我看了他一眼，繼續(xù)把頭埋在報紙里，閱讀下面小字的內容：
  “掌管數十億商業(yè)帝國的豪盛集團董事長，陸豪，于昨日凌晨，發(fā)現(xiàn)死于緬國北部近郊，死狀慘烈，疑似死前，曾遭受非人虐待……”
  “……豪盛集團時任總經理，陸勇先生表示，會用盡一切手段，追查殺害自己弟弟的兇手，以告慰親弟的在天之靈。”
  下面還有陸勇的資料照片。
  我瞬間呆住了。
  這人，不就是那天，在程莉莉家門口要債時，坐在車上的大叔嗎？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陸豪死了。
  死在了和前世，一樣的節(jié)點上。
  我捏著報紙的手指都有點發(fā)抖。
  心口疼痛，側頭看向謝維。
  謝維正在開車，察覺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來。
  “怎么了？”他問，“怎么好像要哭了？”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右手伸來，整個蓋住我的臉。
  修長的手指在我臉頰上捏啊捏，好像把我當玩具了似的。
  “我以為你會高興的。”他說，“這不是個好消息嗎？”
  對，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最起碼我知道，這一世，陸豪不是死在謝維手里。
  謝維沒有去過緬國，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可陸豪明明已經風光無限，卻還落得和前世一樣的下場。
  那么我呢？謝維呢？
  命運的齒輪，無情地向前碾壓著，我和他，真的能逃得過嗎？
  我無法預知未來，只有緊緊的，抓住了謝維的手。
  他的掌心溫度，總是比我的要高一些。
  骨骼修長，指端有力。
  手指交疊間，肌膚溫熱細膩的觸感，讓我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
  我把臉頰貼在他的手心里，就這么歪著腦袋看著他。
  暮春谷雨，初夏將至。
  融融暖陽，有些慵懶的，勾勒在少年俊秀的側頰上。
  他睫毛輕輕顫動了下，峰巒般高挺的鼻梁上，冒出一絲細密的汗珠。
  喉結上下翻滾，呼吸有些綿長。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松開了他的手：“你很熱嗎？”
  他大手翻下，反扣住我的手腕。
  “有一點。”他說，“不過我很喜歡。”
  我：“……嗯？”
  他看了我一眼，語速輕緩。
  “我很喜歡，你這么依戀我的樣子。”他說，“很可愛。”
  我立刻把手從他的手里抽了出來，正襟危坐。
  他笑了：“我以前，總覺得自己是不存在的。”
  我怔了下，側頭看向他。
  他開著車，慢慢道：“我感覺不到，自己和周圍人的聯(lián)系，我看到的東西，和他們都不一樣……”
  “我好像可以是任何人。”他說，“我能輕易猜到別人的想法，從更高的維度，去審視一切……但我看不到我自己。”

  他長睫闔下，又張開。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他輕輕說，“五歲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就是我。”
  我有些呆住，試圖去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我以為我是媽媽，是爸爸……”他繼續(xù)說，“所以當他們，倒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以為，我和他們一樣死去了……”
  “我沒有感覺，沒有悲傷……我在他們的尸體旁躺了兩天……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活著。”
  他頓了下，垂眸看向我，“你不會覺得我精神有問題吧？”
  我忙搖頭：“那時你還小啊，沒有人教你，你不懂也是正常的。”
  “正常嗎？”他看著前方，臉上沒什么表情，“我覺得，只有和你在一起時的我，才是正常的。”
  我盯著他的臉，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可覺得，好像不管說什么都是多余。
  想了想，翻過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畫圈圈。
  “你覺得癢嗎？”我問他。
  他唇角輕輕彎起。
  “看吧，你能感覺到啊，正常人都可以感覺到的。”我朝他笑。
  他看了我一眼，眸光深深。
  深吸口氣，覆在我手心上的指尖微微顫動。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他說，“你知道，為什么奶奶要帶著我搬家嗎？”
  我搖了搖頭：“你想告訴我嗎？”
  他沉默片刻，繼續(xù)說：“其實……我五歲之前，都不會說話的。”
  我，詫異地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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