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驚懼

暖閣內，李秀與李珂兒相對無言。

李珂兒看著他的腿，心中抽緊，好半晌，頗為底虛的開口道：“大不了，我腿賠你！”

李秀雙目頗有些無神，耳邊嗡嗡作響。

李珂兒見他不理自己，稍稍遲疑，身子往前，跪坐到矮榻前，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這樣，她頗有些不敢開口了。

暖閣里安靜下來，只余下兩個人的呼吸。

李珂兒眼神又不由得落在他腿上，好半晌，低低開口喚他道：“李秀？”

李秀眼眸動了動，偏過頭看她，頗有些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盯著她看了片刻，一字一字道：“李珂兒，你要如何將腿賠我？”

他聲音清晰，字字傳入她的耳中。

李珂兒身子一時僵住，呆呆望著他，她剛剛不過是一時無措，可如今他這樣問。

他的表情這樣認真。

她唇瓣微張，好半晌，開口道：“你要我如何賠你？”

她聲音都微微發顫，胸口憋悶之感壓得她幾乎要喘不上氣。

李秀視線從她一張慘白的小臉上，慢慢下移，落到她的腿上。

他的視線發冷。

落到她身上，她立時覺得后背一陣發涼，竟不自覺地將身子往后挪了挪。

李秀重新看向她，臉上戾氣一閃而過，在她也朝著自己看過來的時候，忽而發狠，一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將她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拽。

他動作實在突然。

李珂兒毫無防備，整個身子，毫無預兆地撲向前，幾乎要撲進他的懷里。

力道太大，李秀胸口被她撞得生疼，喉嚨間一股腥澀味涌出。

一瞬間，李珂兒鼻間全是他的氣息，夾雜著血腥味，藥味，以及只屬于他的清冽味道。

她顧不上發脾氣，整個人忽然因著他的氣息，而呆住，神思恍惚。

他與她距離如此近，李珂兒聽到他痛得發出一聲悶哼，回過神，趕快支起身子，但他卻不許她離開。

手從衣襟慢慢上移，直接用力握住她半張小臉。

他與她四目相對，而后，語速極慢開口道：“把你腿打斷吧，李珂兒。”他聲音極低，幾乎只用著他和她能聽到的音量，而后，他的手慢慢往下。

李珂兒脖子被他用力握住，耳邊聽著他的低聲，一時竟覺得渾身發冷，手心都不由得慢慢收緊。

她牙齒都有些打顫了，并不敢開口說話了，身子努力往后，搖著頭，眼眶都忍不住有些發紅。

李秀胸口痛得極厲害，但并沒有放開她的意思，額上青筋暴起，手上力道越來越重。

李珂兒臉色都有些發青了。

暖閣外，忽然傳來仆婦跪地施禮的聲音。

李秀身子微頓，手上力氣頓時一松，將人往開一推。

李珂兒反應不及，猛地劇烈咳嗽了兩聲，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咳嗽聲漸歇，她緩了片刻，猛地起身，在暖閣中四顧。看到在案幾后墻壁上掛著的長劍后，她身子微頓，而后，快步走了過去，動作極其果斷地將長劍取下，拔劍出鞘，持劍便朝著矮榻上的李秀走去。

她手中長劍，幾乎是毫不猶豫，朝著他就要刺去。

阿蠻進入暖閣，眼眸瞬時睜大，驚呼出聲：“李珂兒！”

她身子在未反應過來時，已經迅速沖了上去。

李珂兒手中的劍刺偏。

阿蠻用力將她推開，眼睛盯著那把刺入李秀衣擺的長劍，小臉刷白，驚魂未定。

剛剛蕭譽本欲和她同來，但宮中王太后忽然傳喚。

他沉默半晌，轉了方向，出了府。

阿蠻將李珂兒松開，先看向李秀，他定定看著她，仿佛出了神。

李秀本以為，來的會是王爺。

他未曾料到，王妃會忽然出現，而剛剛，她更是幾乎毫不猶豫地沖了上來。

他眼神落在她發白的小臉上，喉嚨一時發緊。

阿蠻見他呆呆望著自己不動，不由得有些憂心，跪坐在矮榻前，湊上前看他，輕聲喚道：“李秀？”

李秀回過神，壓下胸口忽而泛起的酸軟之意，正欲開口。

一旁被推開的李珂兒，忽然持劍直直指向阿蠻。

李秀臉色突變，目眥欲裂，再不顧忌心中尊卑，猛地將阿蠻往自己身前一拽，眼瞧著李珂兒手中長劍刺了過來，他伸手，直接將劍尖握住。

李珂兒一愣，眼瞧著他手握劍尖不放，血從指縫中滴落。

阿蠻反應過來，回頭去看，胸中頓時生出怒意。

她抬頭，朝著李珂兒看過去。

李珂兒被她看得一時心慌，手中長劍再也握不住。

她松手，神色慌張，轉身沖出暖閣。

李秀松手，長劍落地。

阿蠻顧不得跑走的李珂兒，小臉板著，看向李秀，低聲斥道:“誰許你握劍的！”

他手被劍尖劃傷，血流不止，傷口極為可怖。

阿蠻只看一眼，便覺手腳發軟，不敢再看。

低斥完他，轉過身吩咐剛剛已經被嚇呆住的竹香，疾聲道:“去喚府醫！”

竹香亦有些腿腳發軟，但對小郡主的命令，依舊下意識的執行，很快出了暖閣。

阿蠻緩過神，重新看向李秀。

李秀竟一時覺得自己察覺不到痛了，他視線落在阿蠻小臉上，她小臉瑩白，此時卻被濺上血污。

他出神片刻，手伸過去，情難自制，想要將她臉上血污擦掉。

但幾乎在快要碰觸到她臉的時候，他動作頓住，而后，慢慢落下。

他手上臟污，只會將她越弄越臟。

府醫遲遲不來。

阿蠻始終未動，好半晌，看一眼他手上傷口，忽而不發一言，低頭拿起剛剛掉落在地的長劍，動作利落的將自己衣擺劃成長條。

她沉默，蹙著眉，用長條將他手上傷口裹住。傷口見骨，疼痛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李秀額上冒汗，一聲不吭的，看著她動作笨拙的將長布條一圈圈裹上來。

阿蠻忍著心中懼意，將傷口勉強給他包扎好，才又看向他，極是鄭重開口道：“剛剛她不會，也絕不敢刺我，你這樣沖動握住劍尖，卻極易傷到筋脈，以后絕不可再魯莽。”

她剛剛心中生出的驚懼，此時還未全部消散。

李秀喉嚨發干，只定定望著她，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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