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也罷

他聲音冷硬，連帶著望向她的目光都帶了涼意。

阿蠻面無表情，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與他對視。

寢殿內(nèi)，絲竹聲不絕于耳，舞姬醉酒，又見王上對小郡主不假辭色，不由得起了慢待之意，只嬌聲起哄道：“小郡主還是快快就寢的好，省的在這里，擾了吾等喝酒雅興。”

她側(cè)臥于錢褚身側(cè)，臉色酡紅，這般說完，便媚眼如絲去夠酒壺，而后，手腕輕抬，便要去喂錢褚喝酒，但錢褚卻一動未動。

舞姬抬眸去看，還未待反應(yīng)過來，錢褚已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垂眸看她，眉眼間都是狠意，一字一頓的開口道：“你算個什么東西？”

他發(fā)起狠來，眉目猙獰。

舞姬花容失色，手腕被這般毫不留情的握住，只痛的低呼出聲。

酒壺應(yīng)聲而落。

錢褚下顎緊繃，手上用力，將舞姬狠狠摔了出去，聲音里都帶著強(qiáng)壓的殺意，厲聲道：“蠢東西。”

舞姬身子被摔倒在地，立時酒醒，心驚之下，顧不得身上發(fā)疼，急急從地上爬起，迅速跪好，以頭叩地，聲音發(fā)顫的開口道：“請王上饒命。”

寢殿之內(nèi)，絲竹之聲戛然而止。

其余舞姬，紛紛跪地，臉色蒼白，垂眸頓首，瑟瑟發(fā)抖。

她們于小郡主嫁入梁地后，才入得王宮，本以為很快就能得見王上，受到寵幸，但自從入宮，王上便從未召見過她們。

如今，得到召見，皆以為來了機(jī)會，一時間，飲多了酒，得意忘形，竟然忘記王上暴虐之名。

如今見王上動怒，舞姬們皆都如受驚的鵪鶉，一動不動。

錢褚如何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對阿蠻不敬，幾乎立刻，他起身，抽出佩劍，毫不猶豫，直接就要刺向地上的舞姬。

阿蠻見狀，眉心微蹙，輕聲喚他道：“阿兄。”

錢褚動作頓時一僵，偏過頭看向她。

地上頓首的舞姬幾乎心神俱裂，劍尖就停留在她面前，不過咫尺之距，她險些被刺，一時間，只嚇的面色蒼白，牙關(guān)發(fā)抖。

阿蠻行至二人面前，一聲不吭，伸手過去，直接去掰錢褚握劍的手。起先，他握的極緊，甚而手上青筋都繃起，而后，在她手覆上的瞬間，他盯著她小臉看了片刻，到底慢慢的將手松了開。

阿蠻神色嚴(yán)肅認(rèn)真，將從他那里奪來的長劍，緊握手中，而后偏過頭，看向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舞姬。

這舞姬能脫穎而出，坐在錢褚身側(cè)，自是有原因的，她眉眼楚楚，美目盼兮間，嬌艷欲滴。

如今，舞姬見小郡主輕松就從王上那里奪下了劍，才知剛剛自己大意。又見小郡主提著劍，行至自己面前，一時間，緊張的舌尖都咬破了，只發(fā)著抖，聲音含糊的開口道：“郡主，剛剛是婢子出言不遜，求郡主饒婢子一命。”

她說完，便不再敢抬頭，只以頭叩地，呼吸急促，雙目緊閉。

阿蠻站在她身前，看她片刻，忽而便將手中長劍往旁邊一扔，語氣極淡的開口道：“還不快都出去。”寢殿內(nèi)，本就安靜至極。

如今，小郡主的命令一出，眾舞姬皆忍不住怯怯的抬起頭來。她們?nèi)缃窠孕挠杏嗉拢瑒倓偼跎虾翢o預(yù)兆震怒，現(xiàn)下，她們大氣都不敢喘。

起先，她們一動不敢動，但很快，她們就發(fā)現(xiàn)，自小郡主說出這句話，王上竟再未出聲，當(dāng)下，便有舞姬試探起身，而后一個接一個的舞姬紛紛動彈起來。

唯獨(dú)一開始說錯話的舞姬，依舊叩頭在地，她已然嚇的兩股戰(zhàn)戰(zhàn)。

有大膽的舞姬，顧念姐妹之情，顫顫巍巍的過去，用了力氣才將她扶起。

很快，一眾舞姬從寢殿內(nèi)悄無聲息，魚貫而出。

殿門再次被關(guān)上。

錢褚始終未動，一雙通紅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阿蠻的一張小臉看。好一會兒，他才將視線收回，而后面無表情，一轉(zhuǎn)身，回到案幾后坐下，幾乎連思慮都沒有，提起旁邊酒壺就一仰脖，灌了大大的一口。

寢殿內(nèi)，酒香味道著實(shí)濃郁。阿蠻深處其中，即便一口都沒有喝，但被這濃郁的酒味熏著，依舊有些暈暈乎乎的醉意。

眼瞧著錢褚又這般，她一張小臉立時板起，毫不避諱的直接跪坐在了他對面，隔著張案幾，仔細(xì)看他。緊接著，她再次聲音嚴(yán)肅，出聲喚他：“阿兄，你意欲何為？”

她問他這個問題，不下三次。

錢褚望向她，只覺身體竟開始發(fā)熱，甚而有些緊繃，他視線往下，落在她微張的唇瓣上，一時間，喉嚨微動，好半晌，他才聲音發(fā)沉的開口道：“喝酒賞舞，你不是親眼看到了？”

她剛剛從床榻上起身，如今脂粉未施，長發(fā)散在身后，端的是楚楚動人。他覺自己不能再看她，如今已然身體緊繃，以至于險些受不住。聲音發(fā)冷的說完這話，他便立時生硬的移開視線。

阿蠻卻是毫不客氣的盯著他，身子微微前傾，朝著他靠近，一字一頓的開口道：“阿兄是想趁著亡國之前，好生享受一番？”

她這話，著實(shí)有些發(fā)狠了。

錢褚臉色，果然瞬間難看起來。她竟如此說他。

阿蠻卻還沒有說完，只睫毛輕顫的凝視著他，而后再次聲音清晰的開口道：“吳越即將覆國，阿兄如今卻還在這里飲酒作樂，你怎堪為吳越國君。”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錢褚眼瞳便立時緊縮，而后，他忽的從案幾后直起身子，雙手壓在案幾上，極為有壓迫性的朝著她看過去，聲音發(fā)狠的喚她道：“錢阿蠻！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對你不客氣。”他已然是怒極，額上青筋暴起，面上漲得通紅，只惡狠狠的盯著她。

阿蠻見他這般，眉梢微動，卻是再次聲音清晰的開口道：“你便對我不客氣試試。阿兄如此昏庸，連自己家國都保不住，又何來的膽量，敢對我說，要對我不客氣！”

她說完，長長的舒了口氣，而后倏地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開口道：“阿兄如此，這吳越亡了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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