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無辜

侍衛見她并未應聲，抬起頭朝著她看過去，低聲喚道：“郡主？”

阿蠻聽到他喚自己，回過神來，只聲音頗有些發澀的開口道：“你且先起身。”

侍衛應諾，很快起身。

阿蠻望著他，稍稍遲疑，才開口道：“中書舍人？”

侍衛立即開口道：“朝臣離宮時，中書舍人會避開宮人耳目，迅速前來。”

阿蠻頓時不再說話了，她心中實在難安。

侍衛見她小臉發白，稍稍停頓，才再次聲音堅定的開口道：“郡主大可放心，吾等便是拼死也會護送郡主出宮。”阿蠻視線落在他身上，好一會兒，才語速緩緩的開口道：“爾等何其無辜。”

她到底不忍。

侍衛微微沉吟，垂眸半晌，才又低聲開口道：“郡主出西都城，面見河東王，倘若能護住吳越，吾等拼這一次，便值了。”

他說完，便不再說話，不過小半個時辰，他朝著殿外望了望，而后沖著她開口道：“郡主且在這處，屬下去接應中書舍人。”

阿蠻稍稍點頭，尚未出聲，便見他急急的行了出去。

朝堂之上，接近子時，吵鬧之聲才漸漸的低了下來。

錢褚身上戾氣森森，高坐王座之上，冷眼看向底下噤若寒蟬的諸朝臣，再次一字一頓的開口道：“梁地來攻，迎戰便是。”

這般說著，他視線緩緩落到魏長功身上，語氣加重道：“卑躬屈膝以事梁王，絕無可能。”

這般說完，他冷著臉起身，從魏長功身上收回視線，直接甩袖下朝堂而去。

他因這整整一晚的朝堂紛爭，而覺得頭大難受，甚而胸中隱隱生出躁意。如今，想到阿蠻就在寢殿中，等著自己，才覺心中稍稍暢快，以至于，他出了前殿，往寢殿行去，腳步越來越來。

自阿蠻嫁入梁地，他從未如現在這般，心情迫切的想要回去。

寢殿中，燈火未亮。

分列兩側的侍衛，見到王上歸來，齊齊整整跪地。

錢褚視線都未曾在他們身上停留，只身體緊繃的，在門口緩了片刻，才推門而進。

床榻之上，小侍女身著小郡主華服，端端正正而坐。聽得王上推門而入的聲響，整張小臉忽而開始發白，以至于呼吸急促，瑟瑟發抖。剛剛進入寢殿，她第一時間，就將寢殿內的燈火熄滅，如此才稍稍的安下心。

這般神經緊繃的等待許久，她早已是筋疲力盡。

錢褚命秦中人守在殿門外，殿門一關，他便一步一步徑直朝著床榻而來。

竟是連寢殿內的燈火都沒有點。

小侍女隔著床幔，望向王上。眼瞧著他就站在了床幔前，她一時心慌，險些就要起身施禮，但很快，她強壓下心慌之意，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地朝著他看過去。

光線朦朧，他不過只能看到一個身影，況且又是隔著床幔，定看不清她的臉。

她必然要為小郡主爭取更多的時間，只一聲不吭地強撐。

錢褚站在床幔前，凝神看向床幔后的身影，他剛剛從前殿出來，心中生出的躁意，讓他急切至極，幾乎想要立刻就見到她，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地要她。

但如今，寢殿一團漆黑，他隔著床幔站在她面前，這種急躁之意，才將將的壓了下去。

不過片刻，他才聲音發啞的開口道：“蠻蠻可曾沐浴？”

小侍女聽到王上說話，一時間，竟呼吸發窒，害怕至極，她不敢開口出聲，生怕王上立刻就會發現出不對勁。

她不吭聲。

錢褚只當是阿蠻不理自己，只眸色發沉的，盯著床幔后的身影，再次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剛剛朝堂之上，魏長功竟如你一般，讓我去向那河東王請罪，我不知，我究竟何罪之有！”

他聲音里，隱隱帶了怒意，只強壓片刻，才又開口道：“他奪你去梁地，又入侵我國土，他暴虐無道，分明是他有罪！”小侍女凝神細聽，一時間，身子微微發怔，只覺得鼻子發酸，只隔著床幔，安靜的望著年輕的國君。

錢褚見床幔后的身影，始終都未曾開過口，好一會兒，只冷笑一聲道：“你與魏長功一般，皆讓我去負荊請罪，可曾為我著想過分毫？”

小侍女自然不曾聽過國君這般，一時失神，竟忍不住小聲地抽氣。

錢褚立時臉色一變，猛地一伸手，將面前床幔掀開，而后一把將坐在床榻上的小侍女拽起，不過視線只停頓片刻，便將她毫不留情的摜于地上，而后胸中怒氣未消，一腳便踹向了她的胸口，聲音發狠的開口道：“你是何人？”

寢殿外，侍衛立時聽到了里面的動靜，以為國君遇刺，立時臉色大變，直接就沖了進來。

寢殿內的燈火很快被點亮。

錢褚視線落在地上小侍女的身上，身子緊繃，渾身殺意騰騰。

小侍女本就因為冒充小郡主，而覺得心中慌慌，害怕的不得了，如今猛地被王上拽倒在地，又被他狠狠地在胸口踹了一腳，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一張小臉蒼白，疼得渾身都痙攣，甚而連話都說不出來。

錢褚行至她面前，望著她的一張臉，面露嫌惡之色，只猛地抽出旁邊侍衛腰間的佩劍，直接毫不猶豫的抵在了她的脖頸上，而后語氣森森地開口道：“郡主在何處？”

小侍女被長劍抵在喉嚨之處，害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她身子瑟瑟發抖，望向錢褚，聲音細弱的開口道：“王上，請放過小郡主。”

她說話已然有些斷斷續續。

一旁跟著侍衛身后進來的秦中人，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好半晌，咬了口舌頭讓自己保持冷靜，強忍著，才沒有上前，只慢慢地垂下了眼眸。錢褚身上瞬間迸發出強烈的殺意，幾乎立刻，望著她，再次聲音發沉的開口道：“我再問一次，郡主在何處？”

他的長劍，漸漸往前。

小侍女脖頸處，已然流出了血，但不過微微停頓，她卻是再次開口道：“請王上，放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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