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25
“予柯。”
姜嶼鹿輕垂著眸,視線沒什么焦距地落在懷里的抱枕上。
“你其實是認識我的,對吧。”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里面包含著的情緒一不小心,就泄露出來了。
予柯無措地動動唇,想說什么,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姜嶼鹿說的是真的,她做不了假。
這是默認了。
認識,卻說不認識。
姜嶼鹿眸光微暗:“原來你這么討厭我啊。”
“可是予柯,你討厭我什么呢?”
姜嶼鹿的聲音是愈發的輕了,虛軟又無力,好像風一吹,就散在了空中。
又或者,不只是聲音。
予柯心下一緊:“我不討厭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沒有討厭你。”
她有時候是對姜嶼鹿過分的疏離,過分的冷淡,但這都不意味著,她真的討厭她。
話語里不乏慌亂,不乏真誠,姜嶼鹿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她就輕輕地笑了一聲,帶著點嘲弄,帶著點諷刺。
不討厭,第一次見面就將她完全給忽視。
不討厭,每天上完課就走,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她多待。
不討厭,卻騙她。
這樣的不討厭還有很多很多個,在無數個細節里,數都數不清楚。
姜嶼鹿松開懷里的抱枕,將其放在一邊。
“高三那年我跟隨著我的母親一起出國,之后便一直留在異國他鄉,生活了10多年。”
“在作出回國這個決定之前,我和自己掙扎了近整整一年。”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適應得了國內的環境,我不知道當我回國之后,會不會后悔先前做出的決定。”
“但凡我后悔過,我都對不起我自己。”
姜嶼鹿的聲音自始自終都很平靜,沒有什么情緒的起伏。
好像她現在訴說的不是自己的過往,而是生活中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無關到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怎么樣,有沒有刮風,有沒有下雨。
她越這樣,予柯越難受。
她輕而易舉地就能在腦海里還原出姜嶼鹿當時的掙扎和茫然。
脫離長時間生活的舒適圈,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極為艱難的挑戰。
更別說還要踏入一個全新未知的鄰域。
予柯自認為自己做不到,但姜嶼鹿做到了。
中間她所要去經歷的那些,予柯不敢深思熟慮地去想。
姜嶼鹿:“你或許不相信,你是我回國遇到的第一個人。”
“還是舊人。”
姜嶼鹿唇角微勾,用一種略微自嘲的語氣緩緩地說著。
“雖然你說你不認識我,但我一直覺得,可能就是時間太久了,你不小心把我給忘了。”
“人一輩子要經歷的事情很多,會忘記的事情也有很多,忘了就忘了吧,說不定以后你也能想起來。”
姜嶼鹿說到這里不自覺地停了一下,然后才緩緩地開口道。
“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也向來不屑于做這種自欺欺人的事情。”
“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很特殊,在姜嶼鹿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話要是換在平常的任何時候,予柯都會波瀾不驚地說一句:【是嗎,我很榮幸。】
然后卑劣地在心里暗自歡喜,暗自愉悅。
但現在她只覺得難受,為姜嶼鹿難受。
人心向來是復雜多變的,人有時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姜嶼鹿卻當著她的面,被逼著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剖析,一點一點地將心里的真實想法都給說出來。
這種狼狽和不堪,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窒息。
但姜嶼鹿始終都忽略自己的感受,以一種理智到近乎冷漠的方式在處理。
“我以為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
“縱然你之前對我不算友善,對我疏離,對我冷淡。”
“但我能感覺到你的態度有在慢慢的軟化。”
“不論是論壇,還是電影院,我一開始本意只是想著試探你。”
“試探你還像不像之前那樣那么的討厭我,排斥我。”
“試探你對我的包容究竟會有多少。”
“其實那時候我挺開心的,我以為我被你接受了。”
姜嶼鹿說到這里還笑了一下。
但這時候她笑,除了能讓予柯更加的不好受之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姜嶼鹿:“后來我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是近了一點。”
“你會請我看電影,會給我做飯,甚至會邀請我去你家里。”
“即使我用了一些手段。”
“但這些手段你不可能看不出來。”
從頭到尾予柯都保持著沉默,一聲不吭。
這場談話從某些意義上來說算不上一場談話,更多的是姜嶼鹿在說,她在聽。
她說不了什么,她什么也說不了。
姜嶼鹿:“你之前送我的那條手鏈我其實并沒有多喜歡。”
“我不喜歡紅繩,不喜歡佛珠,但因為是你送的,起碼不會覺得討厭。”
“一開始我也不覺得那是你送的,后來我可能是被近段時間的相處給麻痹了,覺得也不是沒可能。”
姜嶼鹿勾著唇,嘴角全是諷刺。
“這種明明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但是當真正發生起來的時候,我想的卻是你會別扭,你會難堪。”
“我有心不多提,不多問。”
“可是當時如果我問了,后面是不是就不會那么的失望?”
原來她感到的是失望。
“抱歉。”予柯咬著牙,終于愿意啞著聲音開口說話。
可道歉這種東西除了能緩解她自己的良心不安之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但予柯不知道自己除了道歉之外還能說什么。
她或許是想說的,但顧慮太多,一會兒覺得虛偽,一會兒覺得矯情。
都到這種時候了,她愧疚,不安,又放不下骨子里的那抹虛榮。
她甚至卑劣地在揣測,她在姜嶼鹿的心里真的有她說的那么重要嗎?
還是說,她在撒謊。
在予柯長久以來的認知里,隨波逐流才能夠得到安全感。
她不喜歡特立獨行,不喜歡特殊,不喜歡被別人擺在很重要的位置。
她會不安,她會逃避,她會排斥。
即使那個人是姜嶼鹿,也沒有例外。
其實是沒有必要的,予柯覺得。
她只是在一個恰好的時機恰好地出現,然后恰好地占據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姜嶼鹿或許應該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不要將期望放在她的身上。
她給不了的,最后只會失望。
予柯克服不了骨子里的悲觀,也克服不了良心上的譴責。
她一邊不懷好意地在揣測姜嶼鹿的意圖,一邊自虐般地自己給自己難受。
姜嶼鹿就沒那么多的想法,她想得簡單,將該說的說完就好。
至于予柯會怎么想,她不清楚,也沒有那么的在意。
“你走吧,走的時候記得關好門。”
這次沒等予柯出聲挽留,姜嶼鹿就先行回了房間。
或許她是知道,這次沒人會挽留。
生病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會輕易地攻破人內心最深處的那道防線,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姜嶼鹿想,她現在應該就是這樣的,只是她有心地在放縱。
之前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知道手鏈不是予柯送的時候,她感到的確實不是生氣,而是失望。
對自己的盲目樂觀感到失望,對予柯比想象中還要漠然感到失望。
這種失望影響到她的情緒,進而又影響到了身體。
人就是這樣,當情緒處于極端情況下的時候,總有一方面會出現問題。
或許是心理,或許是生理。
姜嶼鹿其實兩者都有,當她給李老師發消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地在奢望。
或許予柯知道她生病了,也會過來看一看。
可是當正在看到這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間,姜嶼鹿感覺到的卻是委屈。
這種委屈道不清由來,卻挾持著她做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這次的談話。
在談話里,她就像是一個不要命的賭徒,玩著俄羅斯輪盤游戲。
她的手里有一把左輪手槍,手槍已經上膛,但彈閘里有多少發子彈,尚不清楚。
也許是一發,也許是兩發,也許,是滿閘六發。
但無論如何,是輸,是贏。
她都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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