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幕鄔筱亭軼事補遺

        昨夜，無意中在新浪“芳草地的博客上，看見博主的《《一硯樓詩草》拾得軼事》一文，閱后甚喜，引起很多感想。

        《一硯樓詩草》是清末名幕鄔筱亭的詩集，出版距今一百多年，世存極其稀少。不僅《一硯樓詩草》世人罕見，就是作者鄔筱亭，其人其事，世人也知之不多。一為年代久遠，又不是大人物，二來幕僚非官方職業，正史不錄。

        但鄔筱亭在故鄉名氣很大，《紹興市志》卷四十五叢錄第一章紹興師爺記載：“光緒年間，湖南省有名幕四人，‘鄔一、王二、潘三、馮四’。此四人均同出山陰名幕任麟之門。”

        根據陳天錫《遲莊回憶錄》記載：“湘省名幕有．鄔一王二潘三馮四，之稱，……四人者，皆為任小棠（麟）之高足。”

        明清代官署中的幕僚，紹興人偏多，故稱“紹興師爺”之稱，是明清時期封建官制與紹興人文背景相結合產物。

        光緒二十一年（1895）后，新學興起，維新時髦，陳寶箴任湖南巡撫，以“植黨營私”的罪名將任小棠（麟）“參劾”。

        陳天錫師從鄔同壽（即鄔筱亭），時在光緒三十一年（1905），也就是說在十年之前任小棠（麟）已遭陳寶箴的參劾。但此時，任氏的弟子早就羽翼豐滿，已成名幕，且有“鄔一王二潘三馮四”之稱，可見其勢力之盛。任氏的嫡傳弟子第一人鄔同壽（鄔筱亭）門下，在陳天錫及門之前，已有無錫強本、善化許振昆、侯官陳天驄、武進劉紫璇、長沙張福運、善化王光煥等六人，與他“同硯席者”還有易慶彬（系鄔氏同門易某的季子）等。順便一提，上面陳天驄，即是陳天錫的親三哥。但待到陳天賜學幕之時，清政府成強弩之未。民國建立，實行新政，“皮之不在，毛將附焉”，幕僚一行，自然不存。陳天錫和陳天聰，都是福州人陳煥皋的兒子。陳煥皋，名自新，譜名開猷，字煥皋。生於道光二十三年，卒於光緒三十年，世代書香，中擧人成進士，先後服官廣東、湖南。支持維新，為陳寶箴器重。著有《迎暉閣文鈔》四卷、《臥琴詩草》一卷。陳煥皋有八個兒子，個個都出類拔萃（參見拙著《家國滄桑一百年》、《由藏書樓想到福州的“迎暉閣”與“臥琴樓”》、《最嘆熱血飲恨亡》等有關陳天錫、陳仲經、陳正青的文章）。陳煥皋與鄔筱亭交好，所以三子和六子兩個兒子，都投師鄔筱亭。據陳天錫回憶，鬧義和團時，清廷為鉗制洋人，開始時對義和團多方袒護。事后又懼怕洋人，反過來屠殺義和團。并對那些縱容義和團的官員，嚴加制裁。當時，義和團起事消息傳到湖南衡州，地方民眾起而呼應，焚燒教堂，仇殺教士。后來衡州州、道、府官員，因洋人指責，皆獲罪罷官。唯有署理（代理）衡州府清泉縣知縣陳彥鵬，任職如故。而實授清泉縣知縣鄭炳，當時并未到任，卻奉旨革職。

        因為在吏部的文案中，清泉縣知縣是鄭炳，而不是陳彥鵬。

        當時，鄔筱亭在巡撫趙次珊府上為幕，同時兼館（非專職幕僚）清泉知縣陳彥鵬處。鄔筱亭深知巡撫趙次珊最重風尚情操，崇尚禮儀人倫。他為陳彥鵬劃策，要他上個呈文給巡撫趙次珊，為鄭炳訴冤，并自請處分。呈文上有“李代桃僵，古人所恥。臨難茍免，君子不為”等語。陳知縣一見，此事此文，既稱心如意，又妥當安穩。不僅欣然納諫，甚至手舞足蹈，贊不絕口。

        故此事不獨有利于被冤枉的原縣令鄭炳，對現任陳彥鵬自身，也受用匪淺。

        原來陳縣令因其他事情正被人告發，苦于走投無路。而鄔筱亭謀劃的這個自請處罰的折子，足以打動、忽悠巡撫大人，出奇招以制勝。

        巡撫趙次珊很快就看見陳彥鵬這個呈文，他一見這個為他人鳴冤，為自己請求處分的呈文，果然便斷定陳彥鵬此人正義剛直，且文采出眾。因而在眾人議參陳彥鵬時，便力排眾議，多方袒護。

        由巡撫大人出面袒護，陳彥鵬區區縣令，自能化險為夷。

        幕僚對官員之重要，幕僚本身翻云覆雨之能量，鄔筱亭先生之膽識學養，由此可見一斑。

        但記錄鄔筱亭其人其事的資料極少，他本人的著作更為罕見。今發現鄔筱亭自著的《一硯樓詩草》，怎不讓人欣喜？

        據博主介紹，《一硯樓詩草》，由序二篇、詩集一百多首、跋五篇、題辭二首組成。序、跋、題辭，都是他人為其所作。內容大致分詠物、抒情、游記等。第一頁有姚江鄔同壽筱亭字樣，下蓋“晃鋒張氏藏書”六字篆體藏書印。最后一頁也蓋著篆刻“晃鋒”二字，顯見是一本私人藏書。但晃鋒系何人無考。附頁上寫有十四位《一硯樓詩草》的受業、校刊人姓名。其中，有陳天錫姓名。

        《一硯樓詩草》序二中講述：“姚江鄔君筱亭少孤貧，試吏于湘既而不樂，卑樓去而入幕，守其節母之訓，終身儉觳刻苦自勵，用能葆其貞素發聲名于時，一時東諸侯之聞其名者爭相延致，惟恐其不得當，蓋人皆知君為佐治才矣，顧知其能詩者甚少。”

        無疑，《一硯樓詩草》是研究清末專職幕僚較為權威、可信的第一手資料。

        博主介紹說，《一硯樓詩草》一冊，是傅璇琮先生近日捐贈給天一閣藏書樓收藏。

        傅璇琮先生是浙江寧波人。1933年生，1951年考入清華大學中文系，后轉入北京大學中文系，1955年畢業留校任教。與許多知識分子命運一樣，傅璇琮先生在政治運動中遭受到錯誤批判，被調至中華書局接受改造。因禍得福，傅先生由此走上學術道路。先后出版了一系列在古代文學研究方面重要著作，在古籍整理領域取得重要成果，在海內外學術界有著廣泛崇高聲譽。

        據傅璇琮先生介紹，《一硯樓詩草》一冊，是在2010年3月21日天津國拍今古齋第二十一期拍賣會上，有位愛好收藏家以3000元成交價把它收購的。這位收藏家得知傅璇琮先生是寧波人，又是他敬仰的長者學人，于是把《一硯樓詩草》一冊送給傅先生。傅璇琮先生受邀與國內著名學者參觀天一閣，將《一硯樓詩草》贈與天一閣藏書樓收藏。

        《清代刑名幕友研究》第157頁上記載：“據一直生活在臺灣的清末刑幕陳天錫回憶，他的三兄拜湖南名幕鄔同壽為師。”而陳天錫入幕也由他三哥帶領登門拜師鄔筱亭。

        可以看出，陳、鄔兩家關系比較熟悉。希望在《一硯樓詩草》中，能發現有關陳煥皋和陳天聰、陳天錫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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