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陳天錫的風骨與戴季陶的雅量
陳天錫的風骨與戴季陶的雅量
抗戰時期,日本侵略者對世界反法西斯中心之一,全中國抗日戰爭最高指揮部所在地對重慶,自一九三八年二月十八日起,至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進行了長達五年半的戰略遠程轟炸。轟炸超過兩百次,出動九千多架次飛機,投彈一萬一千五百枚以上。重慶死于轟炸者一萬以上,一萬多幢房屋被毀,市區大部份繁華地區被破壞。
一九四零年后,日寇又對重慶加大空襲強度,無辜百姓死傷之慘,莫可名言。
國民政府考試院辦公樓和院長辦公室亦遭到轟炸。
考試院院長戴季陶甚為憂慮,考慮到日寇對重慶的空襲,只會加大不會減少,決定盡快修建考試院防空工程。
戴季陶命考試院秘書長許崇灝籌款購買建筑材料,安排人員監督施工建造,要求工程建設越快越好。
考試院秘書長許崇灝對此卻不以為然,口頭答應,行動敷衍,致使修建防空工程進展緩慢。
許崇灝是辛亥革命元老,曾長期追隨孫中山,非等閑人物。
他曾任江蘇討袁軍參謀長、粵漢鐵路總理兼護路軍司令、東路討賊軍前敵總指揮部參謀長。其兄許崇智,是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曾任福建北伐軍總司令。后許之部下因在廖仲愷案中有重大嫌疑,許崇智為避嫌辭職。蔣介石安排他做監察院副院長,許崇智始終不赴,未到中年便退出政治舞臺,晚年避世香港,一九六五年病逝。
孫中山去世后蔣介石得勢,許崇灝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將會受到冷落。果然,蔣介石只安排他當考試院秘書長。
盡管許崇灝知道考試院院長戴季陶和蔣介石私交甚厚,還是蔣介石二公子蔣緯國的親老子,但許崇灝也沒把戴季陶放在眼里,對于考試院秘書長這個職務更是不屑一顧。考試院修防空洞這樣的小事,他根本就懶得過問。
戴季陶對許崇灝這種態度,十分不滿,但又無可奈何,只好親自操勞過問修建防空工程。
當時,考試院中尚有幾個參事、秘書的名額待選,按規矩,這件美差是秘書長分內的公務。但戴季陶不滿許崇灝的自傲,便要親信秘書、福州人陳天錫來舉薦。
陳天錫自思,推舉參事、秘書人選,乃秘書長許崇灝的職責。戴院長此舉,顯然是對秘書長許崇灝表示不滿。
陳天錫不愿越權,且對許崇灝十分尊重,故向戴季陶委婉表示,自己對人事不甚了解,無法舉薦。
沒過多久,戴季陶便找陳天錫談話,請他來擔任考試院秘書長。戴季陶此舉對陳天錫來說是天高地厚,等于在官場一步登天。
但戴季陶卻為料到陳天錫堅辭不受。
陳天錫絕不是無此才干,他在前清官府便是名幕,后而投身國民革命,曾任國民軍政府外交部秘書,現任考試院秘書,與國民政府主席林森、考試院院長戴季陶交厚,于公務穩健精干。之所以堅辭,是心中覺得戴院長此舉不妥。
時有考試院秘書處科員張某,早年曾多次接待照顧過戴季陶,后到考試院當秘書處科員,深得戴季陶信任。他知道戴季陶對秘書長許崇灝不滿,于是狗仗人勢,對許崇灝時有冒犯。
對這種小人,許崇灝懶于計較,都是一笑了之。
此時考試院總務科新任一位科長侯紹文,了解到張某和戴院長關系深后,對張某總是曲意迎合。
奈何張某依仗與戴院長的親密關系,傲慢不顧。
侯紹文不能容忍,也不是省油燈,她查出張某有冒領工役米糧的事實,寫了份揭發材料給秘書長許崇灝。
許崇灝若處分張某,有礙戴季陶顏面,他不愿多事,將侯紹文寫的揭發材料交給陳天錫,要陳天錫面呈戴季陶。
這是公務,陳天錫無法推辭,只得將侯紹文寫的材料交給戴季陶。戴季陶看罷,未置一詞。不懌情緒,頓形于色。
第二日晚,戴季陶招陳天錫談話,當面拿出手諭給陳天錫,將侯紹文免職。
陳天錫問,莫非院長查出侯紹文有什么重大過失?
戴季陶反問陳天錫,怎么?我還不能給下級行政處分?
陳天錫曰,院長當然有給下級行政處分的權力,但必須有個理由。
戴季陶傲然說,沒理由,我是行使我的權力。
陳天錫坦然對戴季陶說:“本院是管理全國人事最高機關,進退人員,須天下人共見。院長若無理由,不才不敢奉命,請院長收回成命。”
言畢,將手令還給戴季陶。
戴季陶大怒,隨手劃火柴將手令燒毀摔去。威脅地問陳天錫,你想在我面前摜烏紗帽?
陳天錫坦陳,若事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戴季陶想到自己對陳天錫有知遇之恩,陳天錫竟與自己離心離德,不聽自己的話。因此難過地當面嘆曰,想不到你與許崇灝竟成群結黨。
陳天錫說,院長此言差矣,本人知書明理,自命君子,決不做結黨營私小人。許崇灝和我在考試院多年,有何過錯?我等若是小人,院長自居何地?
戴季陶無奈地為張某辯護說,一個人做事,總要講點良心。張某在考試院十幾年,也無過錯,且有功勞。今涉嫌冒領米糧二斗小事,你們竟不留余地,也不給我面子,居心何在?
陳天錫揚聲曰,院長所言情也,侯紹文所呈法也。情法之間,何去何從,院長定奪。某今冒犯,乃為讀書人尊嚴。亦是報院長知遇之恩,為國家盡忠,自問于心無愧。
戴季陶嘆曰,今日太晚,明日再說,睡覺。
第二日晨,戴季陶老早派人把陳天錫喊到自己住處,邀其共進早餐。然后出示洋洋灑灑數百言朱筆手諭,命陳天錫細看。
陳天錫展覽,盡皆譴責張某之詞,最后是將張某免職。
戴季陶問,如何?
陳天錫贊曰,偉大!只其中“膽敢與秘書長許崇灝斗嘴”一句欠佳,斗嘴二字,可否改易?
戴季陶立即揮筆,將“斗嘴”二字改為“不恭”,令陳天錫立即在考試院宣布,并印發給全體同仁。
陳天錫位置一般,為真理犯顏抗上,戴季陶手握大權,盛怒下納諫改錯。陳天錫的風骨,戴季陶的雅量,令人動容。
如今官場,還有此等佳話嗎?
現在有個笑話說,一局長、一科長、一女士乘電梯上樓,三人中不知誰放了一個奇臭無比的悶屁。女士掩面嗲聲驚呼:“臭死了!誰呀?”局長皺皺眉,厭惡地訓斥科長:“你就不能忍會?”科長委屈地說:“不是我放的啊。”女士莞爾,一笑離去。數月后,科長被免職。科長找局長訴苦:“你不能這樣啊,我跟你鞍前馬后多年,沒功勞有苦勞,你這樣做良心能安嗎?”局長凜然曰:“你連屁大的事請都不能承擔,我們建設和諧社會的重任,你能勝任嗎?再說,現在只講規則和潛規則,不講良心。”
雖是笑話,也尖酸刻薄了點,但對時下官場墮落的用人之道,卻入木三分。
許崇灝后來辭去考試院秘書長之職,被聘為考試院顧問。
陳天錫在許崇灝身上看到“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立志安于本位,絕不階進。
陳天錫先生光緒十一年(一八八五年)二月二十二日生于福州臺江南之下渡塔亭,行六,大名天錫,譜名作甘,字伯稼。由前清官府幕僚而投身國民革命,后去臺灣,在考試院秘書長的職位退休。一生曾三次榮獲國民政府最高勛章,磊落光明,風高節亮。
先生著有《故國民政府主席林公傳》、《戴季陶先生的生平》、《戴季陶年譜》、《遲莊回憶錄》、《清代幕府人事制度》、《考試院施政編年錄》、《西沙島東沙島成案匯編》、《東沙島成案匯編》等書,生平著作等身,滿腹經綸。
陳天錫先生還是研究古代法律著名學者,其關于律法方面的著述,至今依然是海峽兩岸研究近代司法歷史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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