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阮昭影不敢提自己的懲罰，反而是仇清舟始終記得。
  “姐姐今晚就要去書房睡嗎？”
  “當然！我說到做到的！”
  阮昭影打死也不承認她已經(jīng)后悔了，怎么感覺這個懲罰更像是在懲罰她自己呢？
  仇清舟掩藏住笑意，也不阻止，還得裝作很舍不得。
  阮昭影沒有忽略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本來動搖的心一下子就堅定下來。
  這次一定不能打臉。
  要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以后不能這么肆無忌憚地讓她擔驚受怕。
  阮昭影伸出一根手指在仇清舟的額頭上點了點，將他推遠，趁機擋住那直直望向自己的令人心肝發(fā)顫的視線。
  “這是懲罰……”
  阮昭影低聲呢喃，隨后又重復了一遍，像是想通了什么。
  聲音堅定又狠絕。
  是懲罰，不止是對他的懲罰，也是對自己的懲罰。
  仇清舟歪了歪頭，直到他回到房間的時候，阮昭影也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姐姐是認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的仇清舟其實是有點慌亂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襲來。
  像是一直被牢牢裹在身上的溫暖庇護突然缺了一塊，虎視眈眈的風雨于是趁機肆虐侵襲。
  身在局中時不明白，此刻卻后知后覺。
  仇清舟坐在床邊，床頭的小夜燈發(fā)出暖黃的光暈，是阮昭影在他來之后特地給他裝的。
  床頭柜上擺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是剛剛阮昭影送他進來的時候一起遞給他的。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但他幾乎不用伸手，阮昭影就已經(jīng)為他準備好了一切。
  也正是如此，他才無比地確定阮昭影愛他，于是他肆無忌憚地消耗著這份愛。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一定會被姐姐原諒。
  因為姐姐愛他，因為姐姐心疼他。
  明明是一個頂尖的殺手，對他卻最是心軟。
  “原來這也是懲罰……”
  仇清舟輕聲呢喃，他該明白的，愛是消耗品。
  姐姐的愛很多，但也會有減少的一天。
  沒有人生來就應該對他好，所以姐姐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
  是他太理所當然了。
  身體的疲憊席卷，仇清舟只能靠在床頭，雙腿微微彎曲著，意識卻很清醒。
  他似乎不想就這么任由自己睡著，目光一直盯著床頭放著的那杯水。
  蒸騰的白霧上浮，似乎模糊了仇清舟的視線。
  不一會，霧氣似乎少了一些。
  又過了一會，已經(jīng)沒有熱氣往上冒了。
  水涼了……
  腦海中的思緒停在這里，最終還是抵不過身體的警告，掙扎無果后閉上了眼睛。
  阮昭影這邊卻并不如仇清舟想得那樣平靜。
  書房的燈還亮著，門也留了一個縫，信誓旦旦的阮昭影此刻坐在辦公桌前面，撐著額頭嘆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阮昭影卻絲毫沒有睡意，時不時地抬頭看一下墻上的掛鐘。
  一個小時了……她寶貝應該睡了吧？
  要是還沒睡怎么辦？
  不會睡不著吧？
  又過了十分鐘了哎，怎么時間過得這么慢呢？
  他喝水了嗎？水都涼了吧？她要不要再端一杯過去？然后趁機看看他。
  就端一杯水過去，也不算違背今天的話吧？
  阮昭影左思右想，腦海里思緒萬千，感覺這輩子都沒這么糾結過。
  “花盡，他睡了嗎？”
  雖然知道自己肯定會心軟，但阮昭影沒法做到不聞不問。
  于是她還是很沒出息地偷偷出聲問了守在仇清舟門外的花盡。
  “嗯，是的。”
  花盡點了點頭，他剛剛聽到里面沒了動靜便開門看了一眼，確定是睡著了。
  經(jīng)歷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學聰明了，隔一段時間都會偷偷開門看一眼里面的情況。
  “那就好……”
  阮昭影松了一口氣，卻又隱隱有些郁悶。
  自己在這憂慮得徹夜難眠，她那沒心沒肺的小混蛋寶貝竟然真的睡得著！
  于是心中十分不忿的阮昭影又掉頭回了書房，她才不要主動去看那個小混蛋呢。
  夜深，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熟睡，阮昭影卻摸著月色換上了她的殺手裝。
  黑色的緊身衣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波浪似得長發(fā)被發(fā)帶綁成了一個丸子頭。
  阮昭影如臨大敵的嚴肅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去做什么大事。
  但她卻根本沒有離開別墅，而是通過主臥的陽臺，潛進了主臥，也就是仇清舟的房間。
  阮昭影說的話，關她殺手照影什么事？
  阮昭影十分不要臉地想，如同三九天里惡名傳遍大街小巷的采花賊，覬覦著一人的美色。
  仇清舟睡得并不好，零碎的夢境纏身，他幾乎快要分不清夢中的人。
  本就混亂的記憶像是不斷糾纏交織的線，剪不斷理還亂，越想越亂，幾乎分不清是真是假。
  阮昭影坐到床邊替人掖了掖被子，手指輕輕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明明只決定看一眼的，卻在床邊坐了好久。
  怎么做噩夢了呢？
  阮昭影指尖發(fā)顫，之前明明很少做噩夢的，怎么回事？
  是因為從前的記憶回來了嗎？是很不好的記憶是么？
  阮昭影舌尖頂了頂后槽牙，肯定是很不好的事情，不然也不會藏著掖著不告訴她。
  “姐姐……我乖乖的……別走……”
  仇清舟突然呢喃出聲，伸手似乎要抓住什么，阮昭影被嚇得后退了半步，仇清舟抓了個空。
  本以為人要醒了的阮昭影頓了頓，發(fā)現(xiàn)似乎是她家寶貝在做夢。
  但……怎么會夢到她走了呢？
  “不要……我會乖的……姐姐不要丟下我……”
  仇清舟的聲音微弱，濃重的鼻音委屈至極，聽起來快要哭了。
  但聽著他的呼吸以及又緊皺起的眉頭，阮昭影確定人還沒有醒，于是又上前去。
  “沒想走，不用那么乖，不丟。”
  阮昭影輕輕出聲，緊接著安撫似的拍了拍床上的人的腦袋，將迷迷糊糊的人又哄睡了才離開。
  離開的聲音在夜色中也很輕，但床上的人卻仍舊睜開了眼睛。
  仇清舟盯著還有些晃動的窗簾，眼底閃過笑意，唇角也被渲染上暖意。
  姐姐還是心軟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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