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俯視著跪倒在地，滿臉淚水的昭雪，心如刀割一般疼痛，但他臉上表情卻無任何變化，唯有冷漠與無情。

錦佑瞪著一雙漂亮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雪姐姐，雪姐姐，是你害了我們爺爺嗎？是你害了我們爺爺嗎？”

昭雪一陣沉默，她不知如何面對錦佑，她不敢面對錦佑，她沒臉沒對錦佑。她深深低下頭顱，直到此刻她都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

或許她沒有錯，她只是為了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或許她錯了，但她也只是想活下去。

天佑望著將頭顱深深埋在胸口的昭雪：“你活著，我活著，錦佑也活著，但爺爺走了，我們沒有爺爺了。我們從小都是爺爺看著長大，爺爺教導我們。教我們知識，教我們技能，教我們狩獵，教我們如何做人，如何成為一個人，如何做好一個人。他沒了，他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他永遠的離開了。”

“是我對不起爺爺，是我對不起爺爺。但這一切都是他們逼我的，他們逼我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只是想要好好活著，我不想死。”昭雪抬起頭來，一臉瘋狂的望著天佑撕心裂肺吼道：“如果是你，你又會如何，如果是你你又怎么選擇。我錯了嗎？我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錯的是這個扭曲的地方。我們?yōu)槭裁椿钪�，我們�(yōu)槭裁磥淼竭@個世界。”

昭雪瘋了，她披頭散發(fā)的站起來，不顧一切沖出苜蓿鎮(zhèn)，沖出光幕籠罩的地方，沖向荒野，沖向未知的地方。長期以來內心深處的掙扎，每一個睡不著的夜晚，閉上眼全是那不可磨滅的畫面閃過。她對不起老李頭，她對不起天佑，她對不起錦佑，她對不起自己。

天佑望著昭雪遠去的背影，手中握著的彎刀動了一下，最終沒有采取任何行動與措施。或許這樣子的結果對所有人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對他、對昭雪、對錦佑也是一種解脫。

誰也不能怪，誰也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錯的是這個骯臟的地方。每個人都別無選擇，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心若向陽，是否還有光？天佑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他仰頭望向天空，一片漆黑，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他臉上，落在他身上，寒入骨髓，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他低頭望著錦佑，慶幸他還有她。

苜蓿鎮(zhèn)居民終于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們驚恐的望著天佑，嘶啞喊叫，身體不斷后退，仿佛天佑是魔鬼，來自地獄，即將為這個骯臟的世界清理污垢。

“哥哥，哥哥，不要！”錦佑似乎感受到天佑異常的狀態(tài)，兩只小手緊緊抱住天佑脖頸，輕聲呢喃。

望著四散奔逃的小鎮(zhèn)居民，天佑木楞許久，將目光落在唯一還在現(xiàn)場的貝基身上。天佑抱著錦佑走到貝基身前，蹲下身體：“貝基叔叔，你能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我爺爺為何突然就沒了，還只剩下部分遺體。”

貝基從來沒有見過天佑如此樣子，在貝基印象里天佑一直都是一個尊老愛幼善良有禮貌的孩子，他許多時候在想如果天佑繼續(xù)如此長大，會不會改變這個世界，會不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一線希望。但此時的天佑是魔鬼，是魔鬼中的魔鬼。

或許這一次是穆爾●瓦倫最愚蠢的一次決定，盡管穆爾●瓦倫以前的決定都是為了他自己好，但他這一次決定一定讓他難忘。因為穆爾●瓦倫沒有機會后悔終生了。

貝基絕對相信穆爾●瓦倫以及他的狗腿子活不過今夜，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沒了枷鎖的寶馬，只會天馬行空肆無忌憚回歸本性。

錦佑同樣望著貝基，傷心欲絕：“貝基叔叔，你知道嗎？你要是知道告訴我們好不好。”

貝基撐著身體勉強坐起來，天佑剛才一腳力氣太大角度太刁鉆，以至于貝基此時身體仍舊酥麻，使不上一點力氣。

“老李頭離奇生病，我與你們一樣覺得是有人暗算，一直暗中調查。盡管所有矛頭都指向穆爾●瓦倫，但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jù)。直到一個月前，你離開苜蓿鎮(zhèn)，狩獵穆爾●瓦倫告訴你的妖獸，我才逐漸得知真相。”

老李頭強大的實力以及他老好人性格，早已成為穆爾●瓦倫眼中釘肉中刺，不為我所用那么就毀滅，包括你們兩個。

五年前，穆爾●瓦倫感受到強大危機，他認為如果繼續(xù)讓老李頭如此下去，那么他鎮(zhèn)長的位置必將不保。一旦他失去鎮(zhèn)長位置，后果如何你可以想象。所以他抱上星火世家希爾家族大腿，從希爾家族得到一種名為“破壞”的基因藥劑。

因為老李頭是一名獵人，想要給老李頭下毒不是一件容易事情，最終他們連哄帶騙與威脅，使得昭雪給老李頭使用“破壞”基因藥劑，導致老李頭一病不起。

“破壞”基因藥劑是聯(lián)邦專門研發(fā)用來對付敵人以及叛徒的，這種基因藥劑只有一種效果——破壞人體基因組織結構，令人失去強大力量的同時折磨肉體與靈魂，最終在無盡病痛中死去。

貝基望著天佑二人，認真道：“我不確定他們使用的到底是不是破壞，因為老李頭除了一病不起外，沒有任何表現(xiàn)與使用破壞后表現(xiàn)相同。老李頭仿佛從來沒有疼過，也沒有受到折磨，更沒有失去神智，甚至沒有任何要瘋狂的跡象。”

天佑與錦佑對視一眼，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按照貝基說的，如果老李頭不是中了破壞基因藥劑，那么證明老李頭還有救。以他們對爺爺?shù)牧私猓瑺敔敳豢赡茌p易中毒，除非爺爺愿意中毒。

貝基看到兩個孩子眼中的光，似乎明白他們在想什么：“天佑，錦佑，叔叔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但叔叔不愿意騙你們。老李頭的遺體是我從穆爾●瓦倫家中親自偷出來的。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四肢已經沒了，全身一片冰冷，早已失去生命的氣息。我確定就是老李頭，不會錯。”

轟隆！

一聲雷鳴響徹夜空，一道閃電撕裂這個骯臟世界，仿佛老天爺也在哀鳴憤怒，瓢潑大雨轉瞬即至，將天佑澆了一個渾身通透，一片冰涼。

天佑再難以遏制心中憤怒，將錦佑放在貝基身前：“貝基叔叔，麻煩你幫我照顧好錦佑，如果，如果我沒有回來，那么你帶著錦佑遠離苜蓿鎮(zhèn)，找一個平靜的地方過完一生。”

貝基抱住錦佑，不令她掙脫，望著天佑決然的背影，他囔囔自語：“這世界上哪里還有平靜的地方！”

“叔叔，叔叔，你放開我，我要跟哥哥在一起，我已經沒了爺爺，不能再沒了哥哥！”錦佑在貝基懷中掙扎，但年幼的她又豈能掙脫，只能淚眼婆娑望著天佑離去。

穆爾●瓦倫苜蓿鎮(zhèn)鎮(zhèn)長，自從他當選為鎮(zhèn)長之后，沒有為苜蓿鎮(zhèn)作出任何貢獻，唯有不斷的索取與壓榨。他住的房子是苜蓿鎮(zhèn)上最好最豪華的獨棟小樓，但也僅僅是獨棟與小樓。除了空間大一點不會透風漏雨之外，與其他并無區(qū)別。

此時穆爾●瓦倫正躺在他長寬各三米的特制大床上，左邊一個姑娘右邊一個姑娘，穿著他鑲滿黃金葉的大褲衩，戴著粗實的假金項鏈，手里捏著從未點燃過一次發(fā)霉的雪茄。

穆爾●瓦倫聲音尖細而刺耳，帶有一種極致的陰柔，猶如閹人一般：“天哪，聯(lián)邦憲法至上，我以法律的名義制裁你！”

穆爾●瓦倫一邊興奮的叫喊著，一邊小心翼翼將手中用來炫耀卻從來舍不得點燃的雪茄放置在精致的盒子中。拽過左右兩邊的女人，一同壓在身下，雙手按住兩個女人頭顱，開始最原始的發(fā)泄。

天佑握著手中血色彎刀，走的很慢，但很穩(wěn)。

自從天佑孤身前往苜蓿鎮(zhèn)最好的獨棟小樓——穆爾●瓦倫家時，夜空中的閃電與雷鳴就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瓢潑大雨越下越大，似乎要將這個世界所有的骯臟與污垢徹底清洗，還人類一個朗朗乾坤。

肆虐的閃電劃過夜空，照亮這片漆黑的土地，大滴雨水打在苜蓿鎮(zhèn)簡陋的建筑上，砰砰作響。年久失修的排水系統(tǒng)早已罷工，不一會兒，苜蓿鎮(zhèn)所有街道一片泥濘，大片積水產生，逐漸淹沒許多低矮的地方，包括建筑物里面。

剛剛逃回簡陋家中的苜蓿鎮(zhèn)居民，全部躲在漏風透雨的房屋中，一臉驚恐的望著天佑，生怕天佑上門找麻煩。就連蔓延至屋中，將他們逐漸淹沒的積水都沒發(fā)覺。換一個日子，他們早已做好防水措施，不論如何都不會讓這些雨水淹沒他們身體，因為這些雨水對于苦難的人們來說不是幸福，而是大恐懼。每一滴雨水中都充滿強烈的輻射以及各種病毒，苜蓿鎮(zhèn)保護光幕并不能將它們完全過濾。一旦被雨水浸泡，重則死亡，輕則生病。

換成以往，苜蓿鎮(zhèn)護衛(wèi)隊早已行動起來，組織居民們避雨排水，爭取盡快恢復小鎮(zhèn)秩序。可今晚護衛(wèi)隊隊長貝基癱坐在小鎮(zhèn)門口一動不動毫無反應，穆爾●瓦倫忠誠的狗腿子尸體分為兩半，躺在小鎮(zhèn)外仰望星空浸泡在雨水中。

透過房屋上一個個破洞，天佑望著里面躲閃的目光，天佑不確定他們到底是畏懼他，還是畏懼這個雨夜，亦或是畏懼如同這些房屋般破爛的世界。

一聲巨大的雷鳴，遮掩住瓢潑大雨打落于大地的聲音，正在大床上做著最原始運動的穆爾●瓦倫一陣顫抖，猛然從床上翻起，渾身肥肉顫顫巍巍，虛浮著腳步邁向窗戶。兩個女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看那樣子出氣多進氣少，不知是否還能從床上離開，也不知是被穆爾●瓦倫豬一般的身體壓的，還是其他。

穆爾●瓦倫邊走邊嘟囔，似乎在抱怨這瓢潑大雨以及電閃雷鳴的雨夜破壞了他興致。

來到窗戶前，穆爾●瓦倫伸出肥胖的雙手，同時拍在窗戶之上，窗戶應聲而開，咯吱咯吱作響，晃蕩的模樣仿佛隨時都可能自窗欞掉落。

冰寒刺骨的雨滴自屋中吹去，點點滴滴落在穆爾●瓦倫肥胖的軀體上，令穆爾●瓦倫瞬間凝固：“天哪，聯(lián)邦憲法至上，我以法律！”

天佑握著血色彎刀，站立于窗外，凝視著穆爾●瓦倫：“蒙德死了，我殺的；昭雪瘋了，再也不會回來；貝基坐在小鎮(zhèn)外面，遙望著這里；爺爺在天上，他俯視著一切。你看這電、這雷、這雨、這風，全是我爺爺。他照亮我前進的道路，他宣泄著他的憤怒，他清洗這世界，他要讓這一切骯臟隨風飄散。”

穆爾●瓦倫望著天佑小牛犢般的身體，冷漠的臉龐，以及手中血色彎刀，他臉上閃過畏懼、害怕、得意、內疚各種神情，最終化為一臉冷漠：“你知道了！”

看到穆爾●瓦倫的一瞬間，天佑心中的憤怒殺意戾氣忽然全部消息，他平靜的問道：“為什么？”

天佑聲音沙啞而干澀，仿佛第一次學會說話，仿佛啞巴重新可以說話，仿佛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出聲。

“天哪，聯(lián)邦憲法至上，我以法律的名義制裁你！”  似乎不將這句話說出來，穆爾●瓦倫就不會說話一般。但這一次穆爾●瓦倫一字一句念出來這句話已沒有曾經磅礴氣勢，更像是給自己壯膽，亦或者是起一個頭罷了。

“為了活著，為了更好的活著，為了體面的活著。”  穆爾●瓦倫望著天佑：“在這個骯臟的世界里，在這個到處都是臭蟲的地方，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好好的活著，活著就好。”

“為什么是我們！”直至此時天佑都不明白，穆爾●瓦倫為什么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在天佑看來，爺爺老李頭不爭不搶，根本威脅不到穆爾●瓦倫統(tǒng)治地位。相反有老李頭在，穆爾●瓦倫會收獲更多，畢竟老李頭不但能夠狩獵好東西，在妖獸入侵時也是不可多得的強大戰(zhàn)力與守護。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寧可殺錯也不放過，你們不聽話，老李頭太犟，所以必須死去。”  穆爾●瓦倫望著天佑：“在我計劃中，你至少要五天后才能返回。如果你沒有提前回來，那么迎接你的不是蒙德，也不是我，而是希爾家族高端戰(zhàn)力，你必死無疑。”

“你不應該提前回來，或者你就不應該回來，你回來不但蒙德死了，昭雪瘋了，我也要死，苜蓿鎮(zhèn)所有人都要死，苜蓿鎮(zhèn)將從這個星球上消失，被妖獸占領，成為一片廢墟，你也活不了。”  穆爾●瓦倫一字一句道：“你是罪人，你是苜蓿鎮(zhèn)的罪人，你是所有人的罪人。聯(lián)邦憲法至上，我以法律的名義制裁你！”

“你沒機會了！”天佑手中握著的血色彎刀，在閃電光芒之中劃過穆爾●瓦倫脖頸，將穆爾●瓦倫肥胖的豬腦袋削下來，從窗戶里面滾落到窗戶外面，最后掉落在滿是泥濘的污水中，一雙瞪的滾圓的眼睛默默望著這個世界。

天佑握著血色彎刀的手臂一愣，斬下穆爾●瓦倫的頭顱比想象中更容易。穆爾●瓦倫不知是身體肥胖虛浮導致沒有戰(zhàn)力，亦或是忘記如何戰(zhàn)斗，他竟然沒有任何反抗，甚至連最本能抬起手臂抵擋的動作都沒有。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天佑，等著天佑來殺他，等著天佑斬下他的頭顱，等著天佑。

鮮血自穆爾●瓦倫脖頸噴涌而出，穆爾●瓦倫肥大的身軀向后倒去。天佑跺腳、躍起、向后、落下，準確輕巧將自己置身于不遠處唯一沒有被雨水淹沒的土地上。

轟隆一聲巨響，這一聲巨響似乎蓋過漫天轟鳴雷聲，蓋過一切聲音，響徹夜空。穆爾●瓦倫獨棟小樓、苜蓿鎮(zhèn)最奢華小樓、苜蓿鎮(zhèn)最高權利象征轟然坍塌。

天佑望著坍塌的小樓，無悲無喜，既沒有復仇后的快感，也沒有太多悲傷。似乎這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一段歷史的收尾。又似乎是一個新世界的開始，一段歷史的開幕。

雨停了，風沒了，電閃雷鳴統(tǒng)統(tǒng)消失，一輪皎月撕破黑暗封鎖，高懸夜空。清冷的月光下，天佑孤單的身影一片凄涼。

幾頁紙張無風自舞，從坍塌的小樓里面，從某一個地方，從一顆心上飛出。瓢潑大雨沒有將他們打濕，但坍塌的小樓令他們殘破。

天佑伸手抓住從他身旁飛過的幾頁殘篇，內容如下：

太陽星歷5429年1月1日，我終于當上了苜蓿鎮(zhèn)鎮(zhèn)長，苜蓿鎮(zhèn)是一個象征希望的地方，我相信有一天我能帶著它找到希望，我能帶著它走出困境，我以它為榮，它以我為驕傲。

太陽星歷5434年1月1日，我當苜蓿鎮(zhèn)鎮(zhèn)長已經五年，但我沒能改變苜蓿鎮(zhèn)一草一木，苜蓿鎮(zhèn)不但沒有變好，反而越來越糟糕。這個骯臟的世界，這個糟糕透頂?shù)穆?lián)邦，他們?yōu)槭裁床粴�滅，他們�(yōu)槭裁床蝗ニ馈?br />
太陽星歷5444年1月1日，這是烈日星球被稱為最后一百年的第一天，希爾家族找到我，讓我成為他們的附庸，去特嗎了個比，這就是他們的走狗，我才不愿意。但我沒辦法，聯(lián)邦保障的物資已經許久沒有抵達，我必須成為走狗，我只能是走狗。

…………

太陽星歷5459年1月1日，我知道我要死了，他回來了。這將是我生命最后的一天，可惜我發(fā)霉的雪茄再也不能點燃，可惜我始終沒有戴上真正的金鏈子，可惜我鑲嵌滿金葉子的大褲衩真的是葉子，而不是金子。

自始至終天佑都沒有搞明白穆爾●瓦倫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沒的是他爺爺，為什么受傷的是他們。他們對這個世界充滿善意，他們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他們對這個世界無限憧憬。他們善良，他們勇敢，他們……不聽話。


　　(https://www.dzxsw.cc/book/28426212/4156610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