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游戲里的世界正是晚上，中島敦看了看右上角的定位，顯示小芥川所處的位置是貧民窟。中島敦隱隱感覺這地方有些熟悉，努力回憶了一會才想起來似乎是從太宰治的嘴里聽到過這里，好像當時太宰先生是在說芥川在進入□□之前，一直帶著妹妹在貧民窟討生活來著。中島敦雖然之前在孤兒院待著，對橫濱的貧民窟并不怎么了解，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能想象到那里的環境有多惡劣。一時間他的心情有些復雜。

        小芥川身上的衣服并不怎么合身，看上去應該是成人的尺寸，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淘換來的，總之破破爛爛的，看上去質量也不怎么好。中島敦有點好奇小芥川這會不睡覺是在干嘛，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性，比如去單挑某個地頭蛇組織，又或者是去刺殺某個人，大抵逃不出這兩件事情。那可是芥川龍之介，即使年紀尚小，中島敦也不覺得對方會泯然于眾人。

        然后在他熱切的目光之下，他就看到小芥川左右觀望了一下，從角落里拖出一個編織袋，慢慢的挪向了一邊的垃圾堆，開始撿垃圾。

        直到這個時候，中島敦才真正意識到小芥川不過是個幼崽，遠不像他未來那么強大。他試圖做些什么，于是用手去移動地上的易拉罐，但是很遺憾他并不能移動畫面里的任何物品。中島敦這會心里說不出的難受，總忍不住想做些什么來緩解一下這種感情，掃了兩眼，他終于忍不住狠狠心點開了充值的界面。

        看在他可憐的份上，就給他買一點點東西安慰一下吧。

        這會是月初，剛發工資沒多久，中島敦手里也還算有些余錢，勉勉強強充了最低的額度一千日元，中島敦心疼得要死——這都可以買三四碗茶泡飯了。但是沒辦法，最低額度就是這些，他也沒辦法自己調整金額，只能接受。

        既然已經充完錢了，那么接下來自然就是買買買了。無論如何，錢已經花出去了，事實已經是這樣了，花錢的時候就開心一點吧。自我告慰一番，中島敦點開了商店的按鈕，卻收獲了意外的驚喜。

        雖然說充值的確是按照1：1的比例，但是商店里似乎正在進行打折活動，大部分商品都處于半價狀態，中島敦對此相當滿意——畢竟這基本上相當于他手里錢的購買力翻了一整倍。

        商店里的東西大致分為三類，第一類是食品，第二類是生活用品，第三類則被鎖住了，系統提示等級達到20級方可解鎖。雖然有些心癢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但是中島敦也知道一時半會這個部分是解鎖不了的，只能耐心等待。

        返回去繼續看食品類別，中島敦下意識地就想選擇茶泡飯，但是考慮到茶泡飯并不能很方便的保存，他還是為小芥川選擇了面包和牛奶。這兩樣東西本來就不算貴，再加上百分之五十的折扣，算下來也不過五十日元，可以說是相當廉價了。相當大方的買下這兩樣東西，中島敦難得感受到了一點富人揮金如土的感覺。

        在商店購買的東西會直接進入倉庫，中島敦打開倉庫，選中了面包和牛奶，點擊投放。很快，畫面里的小芥川身邊就出現了面包和牛奶。

        貧民窟并不像別的地方一樣燈火通明，一到晚上，這里就只有無盡的黑暗。但是有時候往往黑暗才是最好的保護色，尤其是對于混跡在貧民窟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們來說。小芥川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員，雖然他似乎比其他的孩子多了一項特殊的能力，但是鑒于年齡問題，他仍然做不到和成年人抗衡，因此最好的選擇就是韜光養晦。

        小芥川的年齡還是太小了，如果他稍微大一點，或許還能去好心人的餐館里幫忙做些洗洗盤子之類的工作，可是看到他這樣孱弱的身體，沒有人愿意雇用他，在貧民窟里，即使是好心人也不會這樣做慈善。

        雖然小芥川在黑暗中的視物能力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他也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在黑夜中悄悄出現在他腳邊的牛奶和面包。直到這邊被別人撿剩下的垃圾里也再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可拿后，小芥川拖著輕飄飄的袋子向前走了兩步，感覺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東西這才發現了地上的東西。

        他低下頭一看，地上有兩個黑乎乎的東西，就在他腳邊。天色太暗了，不拿近看沒有辦法分辨到底是什么東西。小芥川彎下腰把兩個東西撿起來拿在手里仔細看，才發現這好像是吃的。今天不用餓肚子了！小芥川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中島敦隔著屏幕看到幼崽高興的表情，頓時覺得自己的這錢花的值。但是他很快發現小芥川的表情由高興逐漸變成了面無表情。中島敦有點懵，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是不喜歡嗎？可是明明剛剛還很高興的樣子。

        游戲相當及時的給出了劇情提示：“您有一段劇情可以查收。”看來是跟過去有點關系？中島敦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點擊了立刻觀看。

        很快屏幕上的小芥川消失，轉而出現了一個小動畫。中島敦定睛一看，動畫里的人還是小芥川，但是看上去年齡要更小一些。可能這是小芥川過去的回憶？中島敦抱著好奇地心情接著往后看。他看到小芥川在地上撿起了一塊包裝還算完好的面包，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中島敦心里咯噔一下，他幾乎差點喊出口——那面包上面已經長毛了，不能吃了。

        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只是游戲，即使自己喊得聲音再大，小芥川也聽不到。他沒有辦法阻止小芥川，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芥川高興的拿著面包回到了和妹妹兩個人勉強搭建起來的小窩棚里，開始和妹妹分享。很快，就像中島敦所猜到的那樣，兩個人果然出現了食物中毒的反應，就、開始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中島敦隔著屏幕盯著地上的小芥川，感覺有些心酸又有些難受。

        只不過這份難受不僅僅是因為小芥川所遭遇的痛苦，還因為他遭遇過類似的事情。

        在他年紀還小的時候，有一次被院長關了禁閉，一整天都沒有吃上飯。本來就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整天有都沒有飯吃，中島敦半夜里餓的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能想辦法去廚房偷偷拿點東西吃。他剛要抹黑下床，睡在隔壁的孩子滿懷惡意的給他拿了一塊長了毛的餅干。他感恩戴德的接下，很珍惜很小心的一點一點全部吃了干凈，那種餓的心焦的感覺總算勉強緩解了。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之后的情況會更加糟糕，整整一夜，中島敦上吐下瀉，從那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變質的食物。

        小動畫并不長，大概一分鐘左右的樣子，很快就結束了。中島敦關掉了界面，再次看到了屏幕上的小芥川。然而小芥川的狀態讓他有些意外，他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的表情，但是無論是誰都能看出那假作的兇狠之下的驚慌。中島敦有點懵，他拖動視角往周圍看了看，卻并沒有看到什么危險的東西。發生什么了？中島敦有點不解。

        或許是新手指導，游戲再次給出了提示，要求中島敦查看數據頁面。數據頁面包含的東西相當雜，幾乎可以說能想象到的，會和小芥川有關系的東西，這里都有，而對話記錄自然也包含在內。中島敦點開對話記錄，果然發現半分鐘前小芥川說了一句話，但是當時他應該正在查看小動畫，所以沒有聽到小芥川的聲音。

        對話記錄上的字有點小，中島敦湊近了才看清小芥川說了什么。然而那是一句很奇怪的話：“你是誰？”中島敦不太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剛剛已經看過了，小芥川周圍的確沒有人，他為什么要說這樣一句話？難道是有什么可以隱身的透明人，他看不見？想到這里，中島敦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是吧，這難道不是一款養成游戲嗎，怎么這會連靈異事件都冒出來了。

        中島敦還真不是什么唯物主義者，小時候在孤兒院里，看護為了讓他們趕緊睡覺，常常會講一些鬼神之說來嚇唬小孩子，雖然說中島敦年紀大了以后已經慢慢知道里面有很多東西都是胡編亂造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如果真的遇到這種事情，他絕對會嚇個半死。

        他切回了主界面，看到小芥川還是一副很戒備的表情。中島敦感覺心里發毛，一只手虛虛地捂著眼睛，另一只手則再一次小心的轉換視角，然而還是沒有什么發現。就在這個時候，小芥川又說話了。

        “沒有人嗎？”聽到這句話，中島敦終于松了口氣。所以剛剛是小芥川過度敏感嗎？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小芥川的聲音，雖然在剛剛的小動畫里小芥川也說過幾句話，但是那個時候小芥川的年紀要更小，聲音也不太一樣。如果說以前的小芥川的聲音，是甜膩膩的奶油，那么現在的小芥川的聲音，讓中島敦想到了大福。軟軟糯糯的，但是并不怎么甜膩，還有點清爽。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跟芥川龍之介的聲音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不過這也說得通，這畢竟是一款游戲，小芥川的聲音也不可能是芥川本人的聲音，應該是之前直美追番的時候給他科普過的所謂的cv的聲音。

        想到這里，中島敦就有點好奇有著這樣聲音的cv會長什么樣子，但是不管怎么樣，他都不得不承認這個聲音實在是太貼小芥川了，甚至如果有人說這就是小芥川原本的聲音，估計都沒什么人會有異議。

        小芥川果然跟芥川不一樣，從里到外都是甜甜小可愛。中島敦一想到把“甜甜小可愛”這樣的稱呼放到芥川身上，就感覺自己渾身寒毛直豎——果然小芥川跟芥川是兩種生物吧！

        然而就在中島敦還在腦子里胡思亂想的時候，小芥川卻再次說道：“你果然還在！你為什么要給我牛奶和面包？”

        嗯？給他牛奶和面包？中島敦聽到了小芥川的話感覺有點奇怪。明明這兩個東西都是自己送的，小芥川為什么會認為是那個看不見的“鬼”干的呢？想到這里，中島敦卻突然把所有的線索都串起來了，立刻恍然大悟——合著這個所謂的“鬼”就是自己？

        那這樣一切都解釋通了，小芥川之前表現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估計就是因為突然出現的面包和牛奶。不過——中島敦皺了皺眉頭，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游戲而已，有必要做的這么細致嗎，里面的角色居然還會質問這樣的問題嗎？現在的ai都這么智能了？

        中島敦了解到ai這個詞還是多虧了直美，她前幾天看了一部人工智能和人談戀愛的番，然后就到處抓著人科普，搞得原本對高科技不怎么了解的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什么是ai。當時國木田先生還被太宰先生忽悠的特別認真的思考了一陣子ai稱霸世界怎么辦的問題，所以中島敦印象非常深刻。

        不過這個ai這么智能，甚至會思考在自己的世界里莫名其妙出現的東西，這合理嗎？中島敦隱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一種什么感受。中島敦的視線漫無目的的在空中飄過，慢慢落到手機上才發現游戲不知道什么時候彈出了一個對話框。“互動選項，芥川：你為什么要給我牛奶和面包？答復：a看你快餓死了，勉為其難施舍一點b希望你能吃的飽飽的開心一點c愛吃不吃，怎么那么多事？

        看著這個對話框，中島敦一陣無語。自己果然還是想得太多了，看現在的情況，小芥川所謂的問題不過是游戲設置的劇情而已，自己倒還在一邊上綱上線的思考起來了。既然如此，他之前感覺到的違和感也完全能夠解釋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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