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湖區一廢舊雜貨鋪，刺眼的陽光照耀下，破舊不堪的老式木門因一小陣夏風拂過而“嘎吱”一聲晃動，裂開了一小條門縫，隨著夏風飄去的，還有濃重的令人發嘔的血腥味，細細透過門縫望進去，四只已然適應黑暗的眼睛正死死盯住這扇破門，生怕有人闖入，壞了他們五個月的寧靜。

        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緊緊蜷縮在骨瘦如柴的男人身后，氣若懸絲，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老公，我……我餓了……”

        “我也餓！”男人瞪大了眼睛，抬頭紋深深鐫刻在他額間，兩頰凹陷，讓人看起來驚恐萬分。

        這一男一女身上早已發臭，衣服破舊不堪，甚至連補丁都打不起。女人頭發掉得稀稀疏疏，以前引以為傲的胸脯日漸消逝，全然沒了在校時的嬌媚。男人倒還好，除了面相難看點，身板消瘦點，看不出來與往常那個意氣風發的讀書生有何不同。

        馬清舒虛弱無力的身子抖了抖，聲音也隨之顫抖:“老公，要不咱們出去找點吃的吧，太餓了，我藏不住了。”

        本就面目猙獰的黃居文發起怒來更讓人毛骨悚然，他怒不可遏卻也不忘放低聲調:“出去？！你他媽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想吃牢飯你就出去吧！”

        “可是老公，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要被活生生餓死了。”馬清舒眼含淚水，內心苦澀不已。

        黃居文不以為然，無視她故作可憐，冷冰冰的說到:“夠了，你現在出去也是死路一條，被警察抓到，我們誰都活不了！”

        女人一想到還要繼續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硬生生被刺激到了，她發瘋似的大喊大叫起來:“我們還要躲到什么時候啊！啊……”

        黃居文如驚弓之蛇，快狠準的掐住她脖頸，咬牙切齒怒斥她:“你發什么瘋啊！生怕沒人發現咱倆是不是？你想死就給老子滾出去，滾的越遠越好！”

        “咳咳咳，我就是瘋了，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過街老鼠嗎？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鯊人犯同黨嗎？不是因為你，我會活生生的要被餓死嗎？”馬清舒憋紅的眼里有說不盡的悔恨，可是，一切早已晚了。

        “你他媽現在來怪我？有用嗎？人已經死了，你也是主犯懂不懂，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好好做人嗎？”黃居文一把甩開她。

        馬清舒捂著脖子，咽了一口唾沫，“咳，你個殺人犯！是你，是你拖我下水的，都是你！”

        “呵，老大別說老二，怪就怪自己太蠢吧！”

        “你毀了我的一生，你不得好死！”馬清舒不顧一切的控訴他咒罵他。

        “啪！”

        半邊臉被打得發熱發疼，腦袋嗡嗡的馬清舒哭著叫喊:“你打我？我竟然敢打我！”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個濺人！”黃居文抬腳就是踹在她胸口，每一次下腳，都是除了渾身的勁兒，下得都是死手。

        只有一副骨架的馬清舒哪受得了這樣的疼痛，哭著求饒討好:“別打了，老公，別打我了，求求你，我知道錯了，別打了……”

        也不知道是聽著她的求饒心軟了還是對她拳打腳踢累了，黃居文終于停了手，碎了她一口唾沫子:“給老子閉嘴，耳朵疼。”

        馬清舒蜷在沾著血液的地板上斷斷續續的小聲地抽泣，黃居文踢了踢她的小腿肚子，“哭個什么勁，有那力氣還是省省吧，免得脫力而死。”

        “嘩嘩嘩……”門外的暴雨突如其來，再下大些，怕是又要漫進這廢棄雜貨店里來了。

        感受著頭頂流落的水柱，馬清舒反倒釋然一笑，“雨好哇，這場大雨，是要封死我們的生路咯……”

        別墅里，宋宋右手拿著勺子，左手抱著半個西瓜悠哉游哉的舀著吃，“剛剛天氣還好好的，怎么突然下這么大雨？”

        “天氣如世事變幻莫測，誰能完全預測呢。”景淤凡摘下腕表，“這場雨，與昨晚那場，極其相似……”

        聽他主動說起昨晚，宋宋心里有很多疑惑要問，她向窗臺，卻不見人，:“咳，對了老公，我有好多事兒想問你。”

        “嗯”景淤凡轉身，在她身旁坐下，“想問什么？”

        宋宋把西瓜和勺子放在茶幾上，端坐在沙發上一手摸索著攀上他的手臂，兩眼直視他，“我看過你在雜貨鋪里面的那個視頻……”

        “怕嗎？”景淤凡摸摸她腦袋。

        宋宋如溫順的小兔子，點頭回應:“令我毛骨悚然，他們怎么敢……”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雖不是專業的殺手，但也是亡命之徒，很顯然，這樣的做法完全符合他們本身的職業。”

        宋宋緊鎖眉頭，“那兩個流氓混子被抓捕歸案了，但是，黃居文和馬清舒逃竄了，警方在通緝他們。”

        “嗯。”景淤凡內心似乎沒有任何波瀾。

        宋宋端詳他一番，磕磕巴巴的問:“老公，所以，所以你最后怎么完整的活下來的？視頻里，你的雙腿……”

        “嗯，”景淤凡也不避諱，銳利的眼眸輕輕闔上再睜開，“我想，我是重生了。”

        “重……重生？”宋宋驚訝，她覺得這不現實，這種情況只有小說才有。

        景淤凡若有其事的點點頭，正色道:“還記得你昨夜在我墳前自鯊之事嗎？”

        “我記得。”

        “我似乎，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很奇怪，我能看到你倒在我墳前流血，當我想要抱起你時，我一抱，你就在我懷里了。”他伸手牽起她的柔荑，放在手心細細摩擦。

        宋宋另一只手搭在他膝蓋上，不敢置信道:“可是，這……很不現實，你明明已經下葬了。”

        景淤凡抿緊嘴唇，啞聲回復:“過往的記憶很是清晰，一閉眼，總能記起那天的所有場景，包括你在攝影機那端的一顰一笑。”

        宋宋當即濕了眼眶，兩行清淚同時流下，“我……我眼瞎，我太蠢了，害了你。”

        景淤凡不急不緩的替她擦干凈眼淚，“傻瓜，目的不在于怪你，只是告訴你，我現在還有以往的記憶。”

        她吸了吸鼻子，帶著淡淡的鼻音問:“那，老公，是什么時候復活，不對，什么時候重生的？”

        “應該是昨晚。”景淤凡本人也不確定具體他什么時候重生，為何重生的。

        “意思是說你死了半年然后重生了？”

        “興許吧，期間我沒有任何有關的記憶，似乎這半年來我從未在這個時空存在，直到你自鯊之時，我才重新回到這個空間里。”

        他把小女人摟入懷里，柔聲打問:“這半年，你都經歷了什么？為什么要自鯊？”

        想起往事，女人身體微微顫抖，唇瓣抿了又抿，男人也很耐心的等待她。

        “公司垮了，負債累累，爸爸重病臥床不起，媽媽心里承受不住，精神失了常，你因我被謀害，主犯又逃之夭夭，景家將我視為仇敵，你在j市聲譽太高，市民紛紛討伐我這個間接的殺人兇手。而我自小嬌生慣養，什么都不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邊思念你，一邊試圖找到那兩個兇手，最終，我還是承受不住這半年來收到的咒罵，一心尋死。其實，我本沒有資格在你墳前自鯊的，我那么……”

        “協議書簽了嗎？”景淤凡輕聲打斷她。

        宋宋在他懷里擦了擦眼淚，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嗯？”

        “離婚協議書。”

        宋宋悶聲應答:“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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