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過十七章
蒼茫暮色中,霞色漫天,余暉吻過橋下剔透的輕水,為起伏的波瀾鍍上一層金箔般絢爛的光澤,掠過橋上行人匆行的蹤跡。
輕水鎮陷入晚夜前的靜謐。
一頂低調的馬車停至云水間。護院掀簾請示,將腳踏放至地面。
銀白面具覆臉的男子立于一側,待溫如水煙的女子露頭,他并未逾禮,禮節性地伸出手臂,供她支撐,一步一步走下來。
身后的仆從拿著一路購置的物品,隨之進入客棧之內。
柜臺后,何掌柜正敲著算盤。雖是在做著事,他卻不敢降低警覺,注意到堂前蓋下烏壓壓一片陰影,雙目一凝。須臾,再抬頭時已不見一絲詫異,唯有取而代之的諂笑。
“客官,你們回來了?”他熱切地招待道。
蕭懷辰一身藍衣清朗溫潤,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江湖俠士的瀟灑與風流。臉上的面具為他添了幾分疏離凜然,卻也著實更為顯眼。他微頷首道:“掌柜的,備上一桌晚餐。”
何掌柜當即應下,吩咐店小二準備。
“想必時韻還未吃過。”姜知吟轉頭喚了一聲,“荷月。”
幾乎是一個眼神,荷月便悟了姑娘的意思:“奴婢這就去請三小姐下來。”
還未等她邁出步子,便聽得何掌柜一聲:“且慢。”
幾人齊齊看向他。
何掌柜清了清嗓子,笑容不變:“二位客官可是要尋那位一同住店的小姑娘?”
姜知吟應聲:“正是。”
“下午我瞧見她與那隨行的小丫鬟一同出了店,至今未歸。大抵是小女孩心性,出去尋樂趣了罷,姑娘公子不如坐著等上一等?”何掌柜柔下臉色,看起來格外老實和藹。
姜知吟默了默,抿唇一笑:“如此也好。”
店小二趕忙上前相迎,預備引他們入空桌。
何掌柜的視線落在一男一女的背影上,維持許久的笑容逐漸減淡,臉上浮起一抹森然。
目光尚未離開,卻見位于中心的女子回首,朝他輕聲問道:“何掌柜,我三妹出門前可留有什么話?”
何掌柜低頭,斂下神色,細想了下才說:“不曾。”
姜知吟笑意不消,眼里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深意。
入桌后,姜知吟眼簾半垂著,雙眉不自覺地顰蹙,遲疑片刻,開口問店小二:“小二,你可曾見過與我一道的小姑娘?可知她往哪兒去了?”
店小二手下動作一頓,略略思考,搖了搖頭回道:“午時那位姑娘還同我閑聊過,之后她便回房了,可能是我疏忽了,并未注意到她何時出了客棧。”
蕭懷辰偏頭看向姜知吟,她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面容,眸里似存著絲縷劃不開的愁緒。他溫和出聲:“在擔憂姜三姑娘?”
察覺到他的目光,姜知吟回眸相視,勉強擠出一道笑容,回言:“她外出應當會給我留下消息的。”
出門在外,不放心小妹也情有可原。蕭懷辰依舊和緩,用詢問的口氣說:“先吃飯罷,晚點若是不見你妹妹回來,再派人去尋?”
只能如此了。
姜知吟心里惴惴,那股子不安仍是縈繞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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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玉小筑里,月影隱隱綽綽地落在地上。案前端坐著一位女子,她的臉上雖蒙著一層紗,卻依稀可從清秀的眉目中想象出面紗下明艷清絕的容顏。
迎秋不敢頻頻打量,添了一杯茶,隨后道:“姑娘,我瞧您未進過食,不如吃口茶吧,否則恐怕會不適。”
怎么聽著怪像“吃完這頓就安心上路吧”。
時韻皺了皺眉,但她看得出來,迎秋是善意的提醒。
通過儷娘的說法,她一會兒大概還要走一遍不知詳情的流程,為了保證進展正常,他們斷然不會在這種明顯的事物上給她下套。
靜默一會兒,時韻沒拒絕。
迎秋又道:“一會兒要同其他姑娘見面,拾意姑娘不必太過擔憂,姑娘們都是好相與的。”
時韻喝完那杯茶,感慨這丫頭當真是難得。身陷囹圄,仍舊保持最初的善意。于是對她露出了一絲笑意:“謝謝。”
迎秋似是有些惶恐,忙低下頭,臉上不經意浮現一抹紅暈。她看著年紀要比時韻還小,丫鬟發髻上的穗子隨著低頭的動作微漾,顯得嬌俏可愛。
興許是喝了茶的緣故,時韻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清亮明快:“迎秋,你知不知道他們要我做什么?”
迎秋遲疑了一會兒,瞥見時韻面紗上的雙目,那眸光澄澈得混不進一絲雜念,沒有恐懼與驚慌,只存了真切與疑慮。
迎秋想,她從未見過這么干凈純粹的眼睛。
總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念頭,她與旁的姑娘是不同的。
原本想找的借口忽然就止在了喉間,她垂眸說著:“今兒個是小筑里姑娘們頭次梳弄的日子,但是作為頭牌的晴虞不知怎地一名江湖人交好,幾天前閣里走水,等疏通之后晴虞便不見了。那人是個武林高手,盜了晴虞的賣身契,而且留下了足夠的贖金。是以儷娘也沒有辦法,只能任她遠走。”
“閣里采用新的方式,一切準備都為了今晚,偏偏生出晴虞這兒出意外。儷娘尤其注重培養晴虞,將名聲都傳出去了,想來今夜有不少人是為了晴虞而來。我聽聞就連那大名鼎鼎的平郡王也會到來……”
什么王?
時韻匆匆打斷她:“你說平郡王?”
“是啊,姑娘不知道平郡王嗎?”迎秋點頭,大概以為她不懂,于是科普道:“說起來,平郡王和如夢閣也有一段淵源,他曾經也經常來如夢閣,不過今年還是第一回過來。”
那位遠離京城的天子族弟,平郡王。
也正是與宋臨羨有仇之人。
問就是原著里一筆交代過,此人是被宋臨羨殺了的。
說起這位平郡王,也是個手段頗深的人。他雖常年居于平郡一隅,卻始終是堅定皇帝的一黨,是皇帝的臂膀,哥倆兒感情好的很。
見時韻神色怪異,迎秋想她興許是對平郡王沒什么興趣,于是又繼續道:
“拾意姑娘,你是儷娘尋來的第九位與晴虞相似之人。論契合度,應是比及其余八位,所以儷娘才決定讓你出席。”迎秋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下子說出許多:“可我還是不明白,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姑娘,便覺得姑娘和其余人都不一樣,和晴虞姑娘也不像。”
聽聞前半段話,時韻驚了一瞬,原來她是因為相似才被逮到這個鬼地方。
替身劇本,這個她也熟。
可惜隨便抓人這點,也太不嚴謹了。
聽到最后一句話,時韻看著迎秋,目光閃了閃。
迎秋頓了下,嘆一聲:“我先前是跟著晴虞姑娘的,聽到過不少人私下嘲諷她跑了可惜,憑她的姿色,隨便做個高官的小妾,不只能贏得儷娘的高看,還能保后半輩子無憂,跟誰不好,偏偏隨了個朝不保夕的江湖人,以后還有的苦吃。雖如此,但也有不少姑娘羨慕晴虞,有這么一位藍顏知己,愿為其鋌而走險。可惜世上又有幾位能做到同那公子一樣呢。”
口吻難掩落寞。
走進了這個看得見觸得及的世界,才會看見得失無常,榮辱更迭。有人為謀生步步算計,只圖節節高升,也有人為脫離卻寸步難行,囿于一方天地。
以真誠換真誠反而顯得難得卻可笑。
窗欞外的風潛進屋里,吹拂過秀發,水青色的面紗微微飄曳,攪得人的臉癢癢的,像是在嘲笑些什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時韻眼神略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悠悠流過心尖。
忽地一陣傷春悲秋。
她沒有資格點評這件事。
她也有一些不得已刻意為之的事,也有許多不真誠的時候。
那位晴虞姑娘,其實挺勇敢的。
不過時韻沒時間思考晴虞的事情。她只猶豫了片刻,看著面前的迎秋,道:“迎秋,我覺得這個簪子不太好看,你幫我換另一個吧。”
迎秋應了聲,正要去取桌面的飾品。她剛往那邊走去,忽然覺得后頸一疼,人就暈了過去。
時韻扶好人,手腕驀地有點酸。怪只怪當時掌柜的偷襲自己的印象太深,她記得很清楚,本來只是抱著一試的態度,竟然就成功了。
她在心里向迎秋道了個歉,三兩下換上她的衣服。好在這里的丫鬟發型簡單,她還算學的來。
因原著里,原主并沒有成功活下去。在某種意義上,時韻的加盟等同于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物劇情。念及宿主路癡的特征,倘若碰上副本,系統會將其視為特例對待,于是便有了地圖這一功能。
系統的識別程序需要緩沖,等它根據宿主背景檢測出人為環境,完整展露信息時,已經是在一盞茶之后。
時韻推開門,邊推開門,邊低著頭道:“儷娘有事尋我,你們好生看著。”
在兩邊的守衛畢竟不太正規,見是“迎秋”,便卸下了防備。
時韻立即鎖上門,快步離開。她走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巡視一圈,庭院回廊隔幾米便站立著一個人。
她點開地圖,觀察情形。有時候系統還是很好用的,譬如這地圖模式,具體到隱藏密室的所在地都標注清晰的程度。
密室,一聽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私房錢藏身方位。
時韻想,如果被人知道她有這樣的功能,隨時可以掌握別人的秘密,估計不出一天就得被滅口。
開著掛,時韻倒是有些無畏。她想著今夜對如夢閣來說尤其重要,若是儷娘發現了她不見,估計還得被抓回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嘗試一搏,否則被賣了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時韻思索一番,決定往一個特別的方向走。
如夢閣的姑娘多是住在樓中,般玉小筑又只住著那幾位重要的姑娘。而儷娘喜好僻靜,也住在了后院當中。如今人手大多安置在般玉小筑,她的院子便少了不少人。
用于藏身,最合適不過。
時韻像是玩障礙闖關游戲一般,一路躲避著逃進了儷娘的院子。她的屋舍并未有人,時韻安心進了屋。
儷娘再聰明也會亂,怎么會想到自己的居處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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