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負清風只是無言的伸手攬住了雪傾顏的頸項,將他輕輕地抱住,她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就像是那時爹娘死的時候,小昭死的時候,她很痛苦,似乎一夕之間所有的支撐力倒塌了一般,天空也是灰暗的,她沒有斗志,沒有希望,只是一味的悲傷。
一旦那個人進入她的心,她就會無法接受那個人受到任何傷害,她會失控,根本無法想象原來陪在她身邊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突然間凋零,從此不在出現她的生命里,她再也看不見那個人,只要一想到這里,她整個人就痛苦幾乎要死去,幾乎掉下了萬丈深淵,心中盡是惶恐,無盡的黑暗將她包圍。
但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人生歷程,痛苦也只是一時,時間會治愈傷口,之后便是無盡的思念。只要這個過程有意義,愛過,被愛過,感受過喜怒哀樂,這一生也算沒白走一遭。
雪傾顏緩緩閉上了眼睛,抱住了身前的人兒,心如同漂浮在海上,沉沉浮浮,父皇病危,小塵中毒,考驗似乎從此刻開始了。父皇年紀大了,他在宮中時便知道他每日批閱奏折都到三更,睡的越來越少,近幾年吃的也越來越少,積勞成疾,如今負老大,少老三又相繼去世,給他的打擊是難以言喻的,所以他才會一病不起罷。
每一個帝王都無法長壽,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卻也負擔著天下蒼生的責任,如此繁重。
他知道,他必須帶著小塵盡快趕回冰城,否則他會來不及見父皇最后一面,父皇一定很想見他們,若是錯過,便會成為一生無法彌補的遺憾。
未央檢查之后,只是搖首,無奈的嘆息,看著床上那沉睡的人,挫敗又懊悔。長眠,他無法解,難道五殿下就要這樣那個沉睡一生么?他真沒用,竟然解不了這毒!
見未央如此狀態,任逍遙云追月云天卻三人心中都已明了幾分,云天卻緩步走到床榻邊,低聲開口,“如何?”
未央聞言無力的搖首,“未央無能,無法可解。此毒是以七七四十九中毒草配置而成,若是不知這七七四十九種毒草是何物,就無法配出解藥,奇門之毒向來不外傳,如今就只有先找出這七七四十九中毒草才可進行解藥配置,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非一朝一夕之事。只怕五殿下,暫時無法醒過來了。”如今皇上病危,五殿下卻陷入了沉睡,他連皇上的最后一面也見不到了。
“奇門早已敗落,若想找到奇門后人就如大海撈針一般,還毫無頭緒。”云天卻聞言無奈的嘆息,毒,只能靠性質相反的物質來解,若是錯了一樣,帶來的后果是無法預料的,這也是他遲遲不敢給雪入塵用藥的原因之一。
聽了此話,房中的幾人都陷入了沉思,氛圍慢慢地凝重起來,雖然雪入塵之前挺聒噪,但畢竟是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還是為了負清風,他們心中自然有感激。若非雪入塵,上官熙,他們不知道此刻的負清風會如何?不論如何,他們感激,感激他們讓負清風還好好地站在他們面前。
負清風雪傾顏隨后而來,一進入房間便看到床榻邊圍著幾抹身影,兩人相視一眼,同時舉步走了過去,“未央,怎么樣了?”
聽到這聲音,幾人立即散開,未央驀地起身,走到負清風雪傾顏面前,躬身抱拳,聲音低落,“將軍,殿下,未央無能……暫時解不了五殿下的毒了,但未央一定會想辦法,找到長眠的配置藥草,讓殿下早日醒來!”
負清風雖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難免失望,清眸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床上那抹身影,“希望未央能早日將解藥配置出來……”雪入塵他會醒過來的罷?
雪傾顏心中沉了下去,微微詞低垂的血眸一片黯淡,小塵原來對風兒的愛不比他少,他做到的他同樣也能做到,小塵,四哥對不起你,從前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等你醒了,四哥一定會給你機會的,早點兒醒來罷。
第二日,雪傾顏雪入塵未央一行人啟程回冰城,負清風等人留在了邊關,未央先行抱著雪入塵上了馬車,雪傾顏牽馬在后。負清風一直將一眾人送到城外很遠才止住了腳步,任逍遙云追月云天卻三人也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其后,他們倒不是來送人,最重要的是看著負清風。
終于,雪傾顏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向了身側的人,“好了,就送到這兒罷,你若再送,我真想將你一起綁上馬了。”分離來的這么快,縱然他心中千般不舍,她要繼續攻打焰國,而他必須回冰城去父皇最后一面,分離在所難免。
“嗯,保重。”負清風聞言微微一怔,腳步緩緩停住,視線落在腳尖上,她只有這兩個字相送,代表了她的心,希望他一切安好,保重自己。這一刻,她突然生出幾分不舍,心中某一處酸酸的,直直的竄起來,鼻尖微酸,連眼眶都有些酸了。
“風兒?”看著那低垂著小臉的人兒,雪傾顏低低的喚了一聲,見她依然低頭不肯看他,他終于忍不住伸手一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一手勾住了她的頸后,對上那雙微濕的眸子,他一震,心中揪緊,朝著那紅艷的唇壓了下去,帶著深切,密實的堵住了她的呼吸!怎么辦?他舍不得!舍不得!他想將她帶走,就這么帶走,什么也不管了!
負清風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清眸一瞬間的瞪大,唇上覆上炙熱濕軟的觸感,熟悉的氣息與味道,炙熱的唇色重重的摩挲,啃咬著她的唇,氣息卷入口中,未有防備的牙關亦被攻陷,那種唇齒相依的纏綿又再度席卷而來,她僵硬的身子緩緩放松,緩緩闔上了眸子,僵在身側的雙手一點點抬起,最終輕輕的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就一次,就讓她放開自己接受他一次,接受心底的最真實的感覺。
腰間細微的動作讓雪傾顏在一瞬間震住,緊閉的長睫驀地顫了顫,雙手上移捧住那張小臉,將身前的人兒壓在了馬腹上,深深地吻了下去,炙熱纏綿的吻幾乎想將懷中的人兒吞噬一般!
負清風忍不住輕吟一聲,雙手反射性的抱緊了他的腰身,迎接他濃烈的吻,狂風暴雨般的洗禮,讓她的氣息漸漸亂了。
跟在身后不遠處的三人看到此刻的畫面,紛紛僵住了腳步,一個個面色緊繃。
任逍遙氣惱的握緊雙拳,琥珀色的眸中滿是怒火與不甘,“哼!我就知道雪傾顏這個臭小子不會這么簡單就走的!果然忍到城外還沒忍住!無恥!”
云追月只是靜靜地望著不遠處那兩抹相擁的身影,唇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意,無恥么?可是風兒回應雪傾顏了不是么?雪傾顏就像是火,待在火邊久了,總會留下痕跡,在風兒的心里恐怕早已留下了雪傾顏的身影,只是她還不自知,如今,她已經感覺到了。
“師兄,你這是羨慕嫉妒,若連這個都要吃醋,那你日后可得酸死了。”云天卻心中的失落只是一瞬,很快他便輕松起來,轉眸望了身旁的兩人一眼,調侃道。因為愛,所以很自私,想要獨占,這分心他也存在,只是不似他們那么濃烈。他早已看出來,風兒的心里有雪傾顏,只是她不懂情,一直都沒發現而已。
“日后?酸死?”任逍遙聞言驀地皺緊了雙眉,轉眸死死地望向了那張妖媚的俊顏,“云天卻,你知道什么?還有誰?一個雪傾顏還不夠么?我們三個的內訌到時候再說,你現在給我說說除了雪傾顏這個臭小子之外還有誰?”
“這個我怎么知道,你得去問問小風兒她心里有誰了?不過呢,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不止是你我,追月,雪傾顏,剩下的你自己慢慢去發掘罷?”看到師兄那張謫仙般的臉上出現這種氣急敗壞的表情,云天卻覺得有趣極了,他說的也是實話,至于那人是誰那就要看那人的造化了,不過,的確是不止這么四個人……
“我,我問她?”任逍遙氣惱的嗤了一聲,眸中盡是無奈惱恨,“她自己都不清楚,我問什么?那個丫頭,對這方面遲鈍的要死,不到一定程度她根本就發現不了,不然現在也不會多出你們這幾個麻煩了!所以說,現在已經夠亂了,我們一定要杜絕她身邊再出現別的男人,我們要共同抵御外敵對不對?哎,你們干什么去?別走啊!難道我說的不對么?哎哎,你們什么意思嘛!都給我站住,站住聽到沒有……”
那擾人的聲音隱隱遠去,雪傾顏也終于稍嫌饜足的放開了懷中的人兒,薄唇輕舔慢吮的安慰著方才被洗劫過的領地,狹長的血眸緩緩張開,看到那張帶著緋紅的絕色小臉,心中一燙,幾乎要融化了一般,薄唇邊溢出一抹笑,聲音暗啞,“風兒,等回來,我要你……成為我的人,下次不能再拒絕我知道么?”語畢,他緩緩撤離了薄唇,在她光潔的額間映下一吻,壓下心中的不舍放手離去。
負清風怔怔的站在原地,雙頰嫣紅,清眸漫上一層迷離,水光瀲滟,唇瓣紅腫,似乎還殘留著方才狂風暴雨般的掠奪,耳畔是他最后留下的話……
風兒,等回來,我要你……成為我的人,下次不能再拒絕我知道么?
她……
半晌之后,她緩緩轉眸望去,那一行人已經遠處,看不清人影,她微微蹙眉,呢喃道,“那你還是別回來好了。”
雪阡陌因為攻打過急,一夜連攻下焰國兩處城池,來不及趕回煙城,得到雪撼天病危的消息,心中焦急,徑自出發先行一步,趕回冰城。
她知道這次雪撼天命懸一線,但雪國絕不會出現焰國一般爭奪皇位的可笑戲碼,雪清狂會繼承皇位,她清楚那幾個人的個性,他們都不會去爭奪皇位,哪怕能遠離的越遠越好。
此刻唯一讓她疑惑的便是封國,如今焰國傾亂,不是正是進攻的好時機么?為何封國到如今卻遲遲沒有動靜?慕天鳴與燕歸來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封國,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雪傾顏走后,進程如常,雪撼天最后所撥來的五萬大軍也已抵達邊關,加之雪入塵之前留下的負家軍五萬,負清風本就帶領二十萬大軍,如今加起來是三十萬大軍,焰國國內傾亂,加之連連吃敗仗,糧草軍械都得不到應有的供給,軍心散亂,面臨的又是負清風所帶領的軍隊,很多城池無法抵御,不戰而降。
三十萬大軍如地毯式的前進,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已奪取了焰國四分之一的疆土。沒到一處,負清風都會先派遣舌辯之士先進行勸降,投降者雖不計其數,但其中也不乏誓死守城者。
與此同時,燕曦朝所帶領的燕國大軍亦是士氣如虹,勢不可擋,連破十座城池,占了焰國西南疆土。燕國大軍其中大部分將領都是前朝部將,還有殺手首領,自小熟讀并發謀略,統籌多年,加之仇恨趨勢,手段血腥殘忍,所經之處皆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而處于京都兩地的南宮飛卿南宮飛其見此情況,不禁驚懼,兩處軍隊,如虎狼之勢夾擊而來,他們很明白,他們若在內斗下去,得益的只會會別人,焰國的江山不能葬送在他們手中,兩人皆派人議和,兩者意見相同,暫且收兵,融為一處,抵御外敵。雖是兵合在一處,但軍令各持,亦是各為其主,心不一處,時常滋生矛盾,軍心不齊。
兩軍分派兵力援助未被占領的城池,抵御雪國與燕國兩處兵力,雖有用處,卻也不大,兩軍同時開始攻打,焰國這些心殘軍亂的將士怎會是兩國的對手,極少有贏,節節敗退。
雪傾顏雪入塵一行人日夜兼程終于在十八日之后抵達冰城,一入冰城,便見全城縞素,慘白一片,城中流動著悲憫的氣息。
一看到那飄揚的白紗,雪傾顏的心也在一瞬間冰凍,比雪傾顏先一天趕回得雪阡陌身著素衣,出城迎接,原本深幽的紫眸此刻黯淡無光,盈滿悲傷,望著身前那愣住的人,心中究竟,聲音嘶啞,“傾顏,你回來晚了……父皇,父皇他已經……”
雪傾顏無力的退后半步,雙腿一軟,直直的跪倒在地,淚在一瞬間落了下來,“我……我還是回來晚了……”他來遲了,沒能見到父皇最后一面,他不孝!父皇一定很想見到他和此小塵,他一定很想見到他們,可他們卻還是回來晚了……
“傾顏,你別這樣。”雪阡陌別過臉,仰首讓眼中的淚意退去,俯身扶住了雪傾顏的雙臂,他用力卻扶不起他,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顫抖,“傾顏,你別這樣,快點入宮罷,清狂方才登上皇位,如今正需要我們,還有母后……”
“母后?”雪傾顏一震,驀地起身,一把抓住了雪阡陌的手臂,“母后!母后她,她怎么樣?”
“父皇逝世,你覺得母后會怎樣?她現在很傷心,從父皇逝世之后就一直哭,到現在也沒停過,我們都急死了,可是她就跟失了魂般根本聽不進一句話!或許,你和小塵回來還有可能換回她的理智!小塵他,他的毒……”說到雪入塵中毒的事,雪阡陌眸中的晦暗更深,小塵居然為了負清風連命都可以不要,原來小塵的愛并不是盲目的追逐,他用了心,甚至是生命。相反的,他突然覺得他的愛好狹隘,小塵變了,因為他開始了解到真正愛一個人是付出,無怨無悔的付出。
“小塵……”雪傾顏深吸一口氣,讓開了身子,身后未央起身從馬車上將昏睡的雪入塵抱了下來,面容安靜的只如睡著了一般,“小塵他的毒暫時解不了,我們先入宮,我想見見父皇和母后。”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迤邐而行,朝皇城而去。
哀樂遍地,宮內一片肅穆,當雪傾顏站在靈堂前,看到了堂外跪著百官,一片悲痛的哭聲嗚嗚咽咽,靈堂內,一具金色的棺木靜靜地擺在中央,棺前跪著三抹熟悉的身影,中央那名纖細的身影正是穆溪筱,聽到眾人的行禮聲,她也沒用一點反應。
聽到聲響,雪清狂與雪云落緩緩起身,轉身望向了身后,那抹緩緩而來修長的身影不是雪傾顏又是誰,雪阡陌抱著昏睡的雪入塵走在身后。
禮不可廢,雪傾顏看到雪清狂素衣下的龍袍時,走到雪清狂身前,恭敬的跪地行禮,“臣弟參見皇上。”
雪清狂見狀,立即上前將雪傾顏扶了起來,“快起來罷,去見見父皇罷,他臨死前唯想見你跟小塵,不必覺得愧疚,不是你們的錯。去罷。”語畢,他拍了拍雪清狂的肩膀,看到那雙血眸中滑落的淚,心中抽痛。父皇死了,從此之后,這雪國就落在了他的肩上,雖然繁重,但他不會讓父皇失望。對了,還有負清風,父皇臨死前還念著負清風,還有一個錦囊在他這里,父皇囑咐過他,一定要親手交到她手上。他會的,會親手交到她手上。
父皇早已知道他的身體,在負老大死后,他就受過一次打擊,從那時開始他便開始將朝中的事交到他手上,讓他開始處理,漸漸地他幾乎攬了朝政,少老三的死訊誘發了父皇的舊疾,從此一病不起,在父皇生病的這段時間他說的最多的莫過于年輕時與負老大少老三之間的事情。他明白,作為一個帝王很孤獨,除去母后之外,就只有負老大少老三是他的朋友,不僅僅是朋友,他們相識幾十年,共同征戰,這么年的情誼,父皇早已將兩人當做兄弟。如今,他們一個個相繼辭世,父皇難免感傷,心中悲痛。
他常常看到他望著那副畫發呆,在畫前一站便是一個多時辰,漸漸地他下不了床,就將畫掛進了床帳內,死時一手握住那畫,一手握住母后,他望著他,阡陌,云落,笑的安然,他說這一輩子他覺得很圓滿,唯一覺得遺憾的是,沒能在死前見到傾顏和小塵。
小塵中毒的事情他們不敢告訴父皇,怕他受不了這個打擊,也怕他會怪罪負清風。上次傾顏為了負清風差點丟了命,父皇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們知道他已經開始警戒他們與負清風之間的關系了,若是讓他知道他們兄弟幾個都喜歡負清風,父皇不知會氣成什么樣?
雪傾顏走到棺前撲通一聲跪下下來,并沒有跪在軟墊上,而是直接跪在了僵硬的地面上,他似乎想用這樣的疼痛來懲罰自己,“父皇,傾顏不孝,回來遲了,您怪傾顏么?傾顏知道您一定在怪傾顏沒能及時回來見您,讓您含恨而去,對不起,傾顏已經很努力的往回趕了,可是還是來不及……您為什么不等等我們呢?您為什么要這么快就離開我們……”后面的話雪傾顏已經說不出來,哽咽著俯跪在地,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明亮的大殿地板上……
老天爺總是讓人彼此錯過,總要給人無盡的折磨與悔恨,總會讓人失望,絕望。
雪云落默默地望著那抹跪下的身影,也緊跟著跪在了原地,原本純澈的銀眸此刻一片灰蒙,清潤的聲音也變得暗啞,“父皇,傾顏他們回來了,您看到了么?”
雪清狂走到雪阡陌身旁,兩人相視一眼,一人一邊扶住了雪入塵的手臂,跪了下來,“父皇,小塵回來了。”雪入塵軟軟的跪在軟墊上,面容安靜,眼角卻緩緩溢出一滴晶瑩的淚滴,沿著臉頰緩緩而落。
“五哥哥?五哥哥……”雪芷苑緩緩從穆溪筱懷中掙脫出來,走到了雪入塵身前,小小的身影跪了下來,“五哥哥?你怎么了?你為什么不睜開眼睛呢?”
“西苑乖,五哥哥生病了。”雪云落伸手抱住小丫頭安置在懷里,伸手輕柔的拭去小丫頭臉上的眼淚,小西苑這么小,她知道什么是死亡么?她知道,父皇已經永遠的離開她了么?
“生病?”小丫頭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眨眼眼淚又掉落下來,眼珠紅紅的,鼻尖亦是紅紅的,小眉頭皺得緊緊地,“五哥哥為什么會生病?父皇呢?他為什么不起來?還有皇后娘親……她都不理小西苑?皇后娘親她為什么一直哭……”當初舅舅就是這樣,然后她就再也看不到舅舅了,那父皇呢?其實,她很喜歡父皇的,只是她有點兒怕,可是現在父皇像舅舅一樣躺在那里,他會不會像舅舅一樣永遠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不要這樣!宮里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大家都在哭?她不喜歡,不喜歡這樣!
“小西苑……”對上那雙懵懂卻悲傷的大眼睛,雪云落突然說不出話來,他該殘忍的告訴她么?可是她還這么小,除了他們,父皇最后疼愛的就是這小丫頭了。以前小丫頭總是很怕父皇不敢接近他,在父皇生病之后她倒是經常去陪父皇,似乎也不是那么懼怕父皇了。可是在她要接受父皇的時候,她卻失去了這分父愛。
“云落哥哥,你為什么不說話?”看到雪云落滑落的眼淚,小丫頭也不自覺的跟著哭了起來,正欲開口,突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丫頭一驚,“皇,皇后娘親說話了?”
雪云落也聽到了,與雪清狂相視一眼,心中微微放松了些。
穆溪筱已經抱住了雪傾顏,眼淚肆虐,“傾兒……傾兒,你們回來了,你們終于回來了……”
“母后,對不起,兒臣不孝。”感覺到頸間的濕意,灼燙的溫度讓他的心都痛了,他只能緊緊地抱住母親,或許自己還可以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穆溪筱喃喃的開口,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半晌,啞聲問道,“小塵?小塵呢?”
“小塵在這兒!”雪清狂雪云落立即將雪入塵扶了過去,穆溪筱緩緩放開了雪傾顏,轉向身后,看到身后昏睡的雪入塵,秀眉一皺,心像瞬間被割了一刀,“傻孩子……雖然你的行為很傻,不過很像母后,不愧是母后的兒子,喜歡就去追罷,什么都不要在乎。狂兒,傾兒,落兒,陌兒,你們都是一樣。以后,母后不在你們身邊的時候,你們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要輕易放棄自己所愛的人,也不要傷害愛自己的人,知道么?”漸漸地,穆溪筱止住了眼淚,混沌的眸中竟然染上了絲絲笑意,似乎看透了什么而變得輕松起來,悲傷也漸漸散去。
一聽這話,幾人心中都咯噔一聲,盡皆震驚的望著穆溪筱,母后……母后她要做什么?
“皇后娘親……”一抹纖細的小身影擠了進來,突然伸手抱緊了穆溪筱,語氣有些急切,“皇后娘親,你在說什么?西苑好怕……”她為什么覺得皇后娘親要離開她了?
“小西苑?”穆溪筱伸手抱住了懷中的小身子,伸手輕輕的撫上那細細絨絨的發絲,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小西苑以后要好好地聽娘親的話,聽哥哥們的話,皇后娘親不能再陪你了,雖然皇后娘親很舍不得你們,可是皇后娘親更不能離開你們父皇,他一個人會孤獨的,皇后娘親要去陪他……”
“母后!”
“母后?”
“母后,你在說什么?不許你胡說!”
“母后,你不要做傻事!我們不許你離開!”
“皇后娘親,你不要離開西苑呀……西苑害怕……嗚嗚……”
大殿內亂了,殿外聽到這動靜也亂了,紛紛跪著涌向了大門口……
“太后娘娘不要啊!”
“太后娘娘您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太后娘娘……”
穆溪筱對這聲音似乎聽不見一般,緩緩放開了懷中的小家伙,深深地望了殿內的人一眼,起身朝棺前走去,穆溪笑靜靜地望著棺內的人,熟悉的面容,那么安詳,似乎只是睡著了一般,可知她知道她在這個世界再見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笑,聽不到他的聲音,他的一切都將與她陰陽相隔,這怎么可以?沒有人能分開他們,包括死亡。
這個人,陪伴了她將近一生的人,他們從最初的相見,相識,相知,相戀,相互扶持,經歷過生死,快樂,痛苦,不管是好的,壞的,他們曾經一起經歷的她都清晰的記得,她從十三歲遇見他,他幾乎占據了她的整個人生,最后他想半途退場,她允許么?
在眾人不解又震驚的目光下,穆溪筱一手撐住棺木,一個靈巧的翻越,竟然進了棺內,那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穆溪筱緩緩躺下,躺在了雪撼天身旁,尋到他的手緊緊握住,“我代你看到了傾兒和小塵,現在也該去找你了,你不要走太遠,要記得等我。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們已經是男子漢,我們不必擔心,還有負清風在他們身邊,雪國會很好,他們也會好好照顧小西苑,我們不需擔心了。雪撼天,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么……”
那時候她才十三歲在溪澗沐浴,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被人看了個精光,直至她從溪邊上來穿衣服得時候,看到一個十六七的少年抱著劍斜倚在一旁的桃樹上,臉上帶著慢慢地笑意望著她,那一刻她氣極了,又是害羞,又是惱怒,但她卻非尋常的柔弱女子,一直追著他,追了五個城鎮,最后他實在跑不動了,停下來看著她,說他會負責。
她惱了,看著那雙深邃的綠眸,只覺得心中突然無端端的跳起來,很快很快,幾乎要跳出胸膛一般,她被嚇到了,直接轉身跑了。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心動……
“我們說過,永不分離。”穆溪筱緩緩閉上了眼睛,氣息也這一瞬間停止,臉上帶著滿足的淡淡笑意。
雪清狂雪阡陌雪傾顏幾人圍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棺內的兩人牽著手,面容安詳,略帶笑意,幾人愣住,半晌,雪清狂緩緩伸手探了探穆溪筱的鼻息,已經停了,他顫抖著手,頹然的跪了下來,頓時,殿內殿外的人盡數俯跪而下……
穆溪筱追隨雪撼天而去,夫妻情深,又一次感動了天下人。當這個消息傳到邊關的時候,負清風沉默了,站在新攻下的城樓上,望著滿天繁星,心中悵然,“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爹娘如此,雪撼天穆溪筱如此,無疑,這樣的愛情令所有人羨慕,情,似乎是人一切的支撐力。
“看來風兒如此對情字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一道清潤的男聲自身后而來,負清風一怔,輕輕開口,“感受得到。”她是人,她有心,他們三番兩次的舍命相救,她又豈會不知?她又豈會不明?愛,能讓人付出一切,他們已經告訴了她不是么?
她已經學會珍惜,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這樣在逝去的時候,才不會后悔。
“如此便好。”云天卻聞言微微一笑,望向星空看到某一顆善良的星辰時,桃花眸微微一暗,“風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么?”焰國勢敗,已成衰落之勢,雪國燕國兩處攻擊,如今焰國的江山已三分之二被侵占,只剩下南宮飛卿南宮飛其所執掌的京都一片,按照如此形勢,很快,雪國燕國兩隊大軍便會碰面,到時……
“你問罷。”負清風眸中掠過一抹了然,微微點頭。她已經猜到他要問什么,這也正是她所苦惱的。
“風兒這么聰明,應該知道我要問的是什么?你也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若有一日,你與燕曦朝對陣疆場,你會怎么辦?還有,我……你覺得我會背叛你么?”最后這個問題是云天卻臨時加的,他想知道他在她心里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他突然有些懼怕,雖然那只是懼怕,她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卻從未避諱過他,她難道就沒有懷疑他么?
“你這明明是兩個問題。”負清風微微蹙眉,指控。
“好罷,兩個。”云天卻認了,他的確是問了兩個。
負清風望向了遙遠的星空,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前一段時日燕溪抱著她的畫面,雖然時間很短暫,但她感覺到他的心,他的情。為了她,他頂撞違逆了他唯一的親人;為了她,他曾經以命威脅他的姑姑;為了她,他違背了自己的使命,拋下一切趕來救她……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傷害他的至親之人,而他自己更痛苦,他一直想要保護她,維護她,維護一個只不過曾經是他主子的人。思及此,她深深地舒了口氣,覺得心里很沉重,“不管是以前的燕溪,還是現在的燕溪,我們都無法成為敵人,我傷害不了他。還沒到那一日,也許會發生別的變故,我無法準確的回答你,但是我不會傷害他,我的心更不會。”
云天卻聞言輕輕點頭,這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得出燕溪對她的感情,但他不知道在她心里燕溪究竟占了怎樣的位置,如今他知道了,也放心了。兩個都無心戰斗的人,這戰爭是打不起來的,她的心如此,燕曦朝更不必說,他估計寧死也不會傷害她的罷?心中輕松下來的同時,又用上幾分擔憂,期待,“那,我呢?”
他要的從來都是明明白白,透徹的答案,明確快速,可是現在他突然有些懼怕聽到答案了……
因為太在乎了么?他終究還是無法管住自己的心,終究還是壓制不住心魔了。
“你?”負清風一怔,轉眸望向身側,對上夜色下那雙有些迷離的桃花眸,只是靜靜地望著,卻沒有說話。
云天卻正等著答案,見她只是那么望著他,卻不說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終于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她卻開口了。
“云天卻,你不會背叛我。”負清風說的篤定,沒有一絲遲疑。
云天卻心中緊擰的那股力量終于松懈,袖中緊握的雙拳也換換放松下來,眉眼間漫上了輕松,他揚唇望著她,“為什么?為什么這么篤定?”他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原來她是這么的相信他!
負清風揚眉,說這話時鳳眸中流動一絲奇異的光彩,“因為你的心在我這里。”雖然這話有些肉麻,但卻是事實。
云天卻聞言又在一瞬間的愣住,怔怔的望著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這一刻,只覺得滿天星辰的光芒都凝聚在了那雙眼眸之中,半晌,他緩緩笑了,那笑多了一抹邪氣,“小風兒,你在誘惑我么?”她竟然如此自信的跟他說這樣的話,那樣理所當然的一副表情,那種斜睨天下的隱隱霸氣,迷人極了!他喜歡這個樣子的負清風,讓他移不開視線!
“嗯?”負清風不明白,疑惑的蹙眉,什么時候?她說了什么?怎么突然間扯到誘惑他了?
看著那茫然不解的小臉,云天卻突然仰首笑起來,愉悅極了,長臂一伸,就近攬住了身側的人,扣緊了那纖細的腰肢,在城樓上所有守衛的注視下俯首吻上了那一臉驚訝茫然的某人。
“噢噢噢……”
“負將軍!負將軍!負將軍……”
城樓上的侍衛們轟動了,看到自家戰場上無可匹敵的將軍被人壓在懷里親吻,那樣的場面多么的令人激動,何況還都是些血氣方剛的男人,頓時起哄聲,調笑聲,口哨聲練成一片!
“唔……”負清風用力的抵住了云天卻的胸膛想要推開他,沒想到他竟然紋絲不動,她震驚的瞪大了眸子,那一聲聲的負將軍在提醒著她,她此刻在干著什么轟動的事!一向冰冷如玉的小臉在這一聲聲的尖叫聲,起哄聲中紅透了,天哪!以后,她還要不要在兄弟們面前做人了?這日子,沒法混了……
看著星光下那張紅透的小臉,云天卻眸中的笑意抑制不住的流瀉出來,攥緊那不聽話的小腰,吻的更深入,長舌攻入,下一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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