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的起。”
  眾人微驚，就連王霖也撓撓頭，想不到他這般瘦小的身板，居然能輕易的拿起弓弩。他笑了笑，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下了：“沈小兄弟，沒想到你的力氣還挺大的。”
  許步薇不語。
  趙胡不以為然的看著這個少年，這只是個開始，沒想到就已經(jīng)有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力氣這種東西，我有的是！”
  壯漢不服的伸手去拿弓弩，以前他在寨里，能徒手把石頭拍碎，一個弓弩而已，有什么好了不起的，說罷也是毫不猶豫的便舉了起來。
  人群中，已經(jīng)有人在不停的點頭議論。
  許步薇抬頭，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然未及眼底，開口道：“既是賭局，那便要在比試之前說好了，輸了的人要做何懲罰，免得有失公允。”
  “今日，在場的弟兄們可以為我二人作證，輸了的人，要滿足對方的要求。若是言而無信，那便不配入軍營與我們一同稱兄道弟。”
  此話一出，方才還在看戲的眾人靜了一瞬。
  無人敢應(yīng)答。
  不過半晌，忽然出了個人來，他上前一步，認真道：“我可為你二人作證！”
  ……
  “我也能！”
  “加上我。”
  “我們都能作證！”
  一時之間，似乎已不再是一個與他們無關(guān)的賭局。許步薇雙手抱拳，客氣的道了聲“多謝”。
  王霖道：“沈小兄弟，那輸了的人要如何？”
  趙胡冷笑一聲，他咬了咬牙：“簡單，在我們寨子里，弱者就是是要以強者為尊，你若是輸了，那便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在這里給我磕三個響頭！”
  新兵們倒吸一口氣，在眾人面前磕頭，與當(dāng)眾羞辱無異。贏了暫且不說什么，可若是輸了，那以后在軍營里，便只能落得一個人人嘲笑的下場，一輩子也抹不掉，談何建功立業(yè)。
  再看看兩人，一個是久居匪窩的山賊，另一個是家道中落的公子，就當(dāng)連王霖都覺得此要求過于過分之時，許步薇上前一步，她沒有多說什么，也未曾表露出膽怯的目光，只平靜道：“可以。”
  “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她說。
  眾人靜靜的等著她開口，少年眸光清澈，堅定道：“若是你輸了，往后在軍營中便不得以強欺弱。”
  趙胡臉一僵，已然臉色不好。
  他在心中暗暗思索，倒不是怕輸給他，只是如果接下去，便證實了方才他在恃強凌弱。
  臭小子！擺明了是在給他下套。
  許步薇默不作聲。
  此時，見他遲遲不做答，人群已經(jīng)隱隱有不滿的議論聲，其中有膽大的新兵開口道：“一個的賭局而已，你方才說的賭約，這位兄臺想都未想便開口答應(yīng)，大丈夫說到做到，怎么，輪到自己倒不敢應(yīng)聲了。”
  人群中露出幾聲嘲笑，今日她說的話正是為了打他的臉，一時不肯應(yīng)允也是正常。不過許步薇知道，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無論如何，趙胡都不可能會不答應(yīng)。
  果然下一秒，這人陰森森目光落在許步薇身上，他道：“誰說我不敢應(yīng)。”
  許步薇帶上弓箭，率先從他身旁走過，說道：“既然如此，那便開始吧。”
  *
  練武場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是聽到了要比試而湊熱鬧，另一些則是見旁人紛紛跑過來，也想來看看這邊發(fā)生了什么。
  “弓箭弓箭，自古以來比的便是一個準(zhǔn)頭，不過那些靶子，老子五歲便開始摸弓，對付這些，太小兒科了。”
  “比另一種，臭小子，你敢不敢？”
  百米之外，設(shè)有草靶，尋常士兵用的皆是普通靶子；而另一種，是可于練武場移動，此類比的不僅是一個準(zhǔn)頭，還要看士兵的反應(yīng)能力，臂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
  許步薇道：“如何比？”
  “在我們匪窩里，有另一種玩法，騎馬射活靶，誰中的草靶多，誰便勝出。”
  “活靶……”
  眾人神色不一，大概是因為不知道，射活靶而言意味著什么。可王霖的臉色卻有些微白，他出生獵戶，平日里射一些獵物便得費上不少的精力，這活靶雖然不同于生靈，會躲會藏，可騎上了馬，又加上靶子不斷移動，射中的幾率能有多大？
  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
  “沈小兄弟……你……”
  “好。”
  少年盯著趙胡：“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們再加一個籌碼。”
  她看向眾人，趙胡不懂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只見許步薇抽出頭頂上的發(fā)帶，拿到手心，向眾位新兵展示道：“再加一個蒙眼，如何？”
  “沈小兄弟……”
  話到嘴邊的詢問戛然而止，王霖看著他，激動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我向來不打沒準(zhǔn)備的仗。”她淡笑一聲，而后又以微不可察的聲音安慰道，“你若是信我，此局，我定能勝他。”
  少年的眉眼娟秀，似乎是有一種力量，能夠讓人輕易信服。
  話畢，王霖也跟著不再出聲了。

  說話的時間，此時，已經(jīng)有人去馬槽拉了兩匹快馬出來。
  許步薇隨意選了一匹，她拉著牽馬繩，頓了頓，不知怎么了，轉(zhuǎn)身忽然對著趙胡開口道：“我記得你方才說過，弱肉強食，本就如此。”
  “這句話放在其它地方或許是對的，可是放在軍營，卻錯了。”
  趙胡瞪著她，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說，弱肉強食這句話放在軍中是錯的。”
  許步薇又重復(fù)了一遍，目光如炬。
  她說：“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為何要來投軍。也許有人，是想建功立業(yè)，護佑百姓；也有人，是為了混吃等死，自始至終都不愿意上陣殺敵。”
  “可你們知道，一場戰(zhàn)爭要死多少人嗎？”
  “燕州城淪陷，那么多的尸骨，都是無辜的百姓跟士兵，如果你們?nèi)タ矗�便會發(fā)現(xiàn)墓碑上，這些人連名字都沒有。因為他們的父母兄弟姊妹早就已經(jīng)死在戰(zhàn)爭當(dāng)中，無人記得他們的尸首，無人知道他們的名諱。將士們來到軍營，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若是人人都像你們匪窩里一般，不聽軍令，只知爭個高低，那何人來護衛(wèi)家國，何人守護疆土，邊疆的百姓何時才會有一日安寧？”
  許步薇眸中閃過一絲極為隱晦的沉痛，她垂眸，眾人也不由得安靜下來。
  “沒有人不想活著，”
  她認真道：“但這里是沙場，投軍不是兒戲。那些日日夜夜，守護著一方國土的人，是將士，絕不是山匪。”
  趙胡被這些話愣住，饒是他沒念過書，也不由得被少年說出來的話一驚。
  但見她這副冷靜的模樣，許步薇才多大，這個個頭連寨中最小的阿福都比不上，居然能說出這般有道理的話來。
  周圍，沒有一個人再敢吱聲。
  許步薇轉(zhuǎn)身跨步上馬，下一秒，只剩下一個身影，輕呵一聲，率先往練武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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