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新兵們繼續準點訓練，許步薇早早便睡醒，穿戴好衣裳準備出門之后，有人才剛剛從床上起來。
  床榻上的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見面前起身的身影，含糊不清道：“沈彥？”
  “天還未亮，你那么早要去哪啊？”
  “聽說今日有新教頭要到軍營，我睡醒了便想提前出去看看。”
  許步薇還在穿著靴子，見那人醒了，她特意壓低聲音，怕將周圍的新兵吵醒。
  “啊？”
  新教頭？
  面前人還沒反應過來，少年便已經掀起帳子利落的走了出去，不見一點困意。
  卯時一刻，軍中的哨聲忽然響了起來。
  眾人排隊從軍營里出來，個個睡眼惺忪，王霖今日醒的也早，他跟在沈彥身后，倒是選了個前排的位置。
  身后的隊伍稀稀松松，此時新兵們還未經過訓練，看起來完全不像一支有嚴格紀律的軍隊。
  今日過后，便沒有那么輕松了。
  前排的新兵，有的眼尖的，忽然開口疑惑道：“那上面怎么站著有人？”
  許步薇跟著說話的人一起抬頭看向那邊。
  練武高臺上，多了幾十位新來的陌生壯漢，他們列成一排，看上去魁梧壯大，個個力氣超群，氣質也與當今的新兵卓然不同。
  王霖道：“沈兄弟，你說的教頭不會就是他們吧？”
  許步薇點頭，雖說軍營當中，大家穿著大致相同。但是一眼看過去，臺上的人與新兵們的著裝卻有細微的差別，他們左肩上都有兵穗，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
  按照以前燕州城的軍營來看，一般百位新兵列為一隊，每隊中會安排有一名教頭指導往后的排兵布陣、刀劍訓練。如今新兵剛剛來到軍營，想必還未適應這些訓練，屆時應當會從基礎的體力訓練開始。
  好在，這些對于她來說，都不算什么大問題。
  許步薇正思索著，訓練場上，忽然傳來一陣口哨聲。
  “從今日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總教頭趙雷。”場上總教頭喝道。
  新兵們不約而同的看過去，原本還有些細碎的說話聲，沒過多久，便都被這渾厚嗓音嚇得安靜了下來。
  來了軍營，不是吃苦就是受累，在場的人幾乎都明白，只不過今日才剛剛開始，大多數人都被這陣仗嚇得有些心跳加速。
  “現在，百人為一隊，按照軍籍冊里的名次，分為優等營，中等營和劣等營，分隊排好！”
  “分營？”
  許步薇對這舉措感到微驚，按理來說，新兵入營，不應該是一視同仁，同時開始訓練的嗎，為何還會有三六九等之分。
  教頭們開始發牌，上面寫有自己的名字與營隊，有些新兵拿到的是優等營，而有些人則是拿到劣等營。
  而評判這個的標準，不僅僅要看新兵的身體素養，還要看各方面的綜合能力。刀、槍、弓、乾，若是有一項兵器能精通者，即為中等營。若是大部分兵器均有涉獵，且讀過兵書，善兵法，懂謀略，便是優等營。剩下的，連兵器都未曾摸過的新兵，便只能派去劣等營。
  聽到這個消息，少年心中一頓。
  沈彥這個人，看起來便不像是精通舞刀弄槍之輩。如今她假借著這個人的身份，若是一開始便被列為劣等營兵，那么想要到進衛川軍中，便更不容易。
  人群中，已經隱隱傳來一些細弱的議論聲，率先拿到牌子的新兵，大多數人都是中等營，絕少有見到優等營和劣等營的。
  新兵總共有兩萬多人，發起牌來需要不少時間，大約等了一個多時辰，教頭才走到他們這邊。待輪到王霖接過牌子，他愣了愣，高興道：“嗬，我是中等營！”
  王霖家中祖傳狩獵，按理來說，也算是有一技之長，往后若是在訓練中表現出色，還有機會到優等營去訓練。
  很快輪到許步薇，與眾人相同，教頭給了她一個牌子，還有一本小冊，是軍令錄。
  她接過教頭手中的牌子，卻在下一秒放在手心時頓了頓。
  “沈兄弟，你要去的是哪個營？”
  王霖見她也拿到了牌子，高興的湊過去，想問問她的情況。
  “怎么了？”
  剛看到一半，王霖便笑不出來了，許步薇也沉默著沒有應他的話。
  少年站在原地，看起來，像是有片刻的怔愣。
  上面三個字清清楚楚的寫著，劣等營。
  劣等營是什么地方？不出意外，他們的訓練與中等營和優等營的都不同，是往后新兵當伙頭兵的地方。當了伙頭兵的話，可就沒有資格再到衛川營去了。
  但是按照許步薇的身手，是絕對不可能到這個地方來的。
  周圍長久的靜默，王霖有些不忍：“沈兄弟，你還好嗎？”
  “那個，”他蹩腳的安慰道：“……這只是第一次，說不定往后還有機會呢，你如此聰敏，能力出眾，若是讓總教頭看見了，肯定舍不得讓你一直在劣等營的。”
  肯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許步薇神色稍微有些復雜，方才她并非沒有考慮過會是這個結局，只是既然假借的是沈彥的身份，她也就沒辦法多說什么。現在最快的辦法，就是報名參加衛川軍的比試。可這樣一來，她一個伙頭兵，未免太過引人注目。
  見許步薇不說話，王霖正想準備再安慰安慰她。沒想到下一刻，她又抬頭恢復平常的模樣，眉眼似乎并未染上半分憂傷，依舊是昨日那個明媚的少年郎。
  “算了，劣等營便劣等營。”
  許步薇道：“不過是沒機會同你一起訓練罷了，雖說如今我低你一等，不過往后，可就說不定了。”
  她笑了笑，伸手灑脫的拍了拍王霖的肩膀。
  “沈兄弟……”
  王霖不由得低下頭。
  自那日在訓練場上相識，王霖親眼見過她的本領。從那一刻，他便覺得像沈彥這樣的人，才華能力出眾，不用多想定是能夠建功立業的人。可是又為何會被留在劣等營，難道當初投軍的時候，她刻意掩埋了自己的身份，還是說她原本不想建功立業？
  這些問題他找不到答案，但是也不打算深究，沈彥不說，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而許步薇心中亦是有些不解，往后的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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