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謊言
許步薇心中一緊。
目的?什么才算帶有真正的目的?她進軍營,無非便是想在一個月內,打聽到有關燕州城的消息。本就算不上什么純良之人,但除此之外,她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人。
“沒有。”
她落下兩個字,簡短明了,光看神情,辨認不出是何情緒,亦讓人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楚顏繼續問道:“既然沒有,那你為何要留在這里,你可知此處是什么地方?”
自古從軍從無女流之輩,一個普通女子,既要想著不露痕跡的瞞過眾人,又要在此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訓練,何其困難。相比離開,留在這里,才是最艱難的事情。
許步薇頓了頓,她又何嘗不知?
“親人流失,我早已將生死拋之腦后,若是有一日能死在戰場,或許也是我的歸宿。進軍營是因為我沒有選擇,楚顏,我逃不出去。”
她說得輕松,可楚顏卻心中一痛,忽然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半晌無聲。
楚顏望著她,良久,抬頭道:“我知道,你不同我說是因為有其他的原因,我不怪你。可若是有一日,我發現你騙我,害了荊南的百姓,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拆穿你的身份,再也不會原諒你。”
夜色愈來愈深,不知道為何,許步薇忽然感覺心中有片刻寒涼。
她不是不信,是不敢信。一個陌生女子進入軍中,毫無目的,也不為功勛,說出來誰會不懷疑?不將她作為奸細抓住,還替她守住這個秘密,已經是仁慈。
楚顏做的,已經夠多了。
她輕笑一聲,眼底的悲涼無人察覺,只道了句:“好。”
“若是我騙你,千刀萬剮,任君處置。”
楚顏心中猛的一頓。
聲落耳根,千刀萬剮這個詞,似乎太重了,重到她在這之前,從未聽過有人用此起誓。而在許步面前仿佛是一個打趣的詞,如此輕松,就像當初她命懸一線,卻還依舊無所畏懼的模樣。
許步薇不是怕死之人。
在這世間,沒有幾人能跟她一般脾性,也沒有人真正能夠做到她所說的話,只有她自己可以。
楚顏看著面前人,忽然低聲道:“你很像我的那位姐姐。”
“她只比我大了一歲。若是十歲那年沒有被人拐走,如今,也應當同你一般年紀了。”
“我信你。”
她垂眸,只留下最后一句話,轉身離去。
許步薇站在原地,沉眼看著空蕩蕩的營帳邊角。
楚顏,或許從未有人告訴過你,人這一輩子最不應該的,就是輕信他人。
*
月色正濃,萬里之遙長安之處,街道中,碧瓦朱甍,行人如織。一簇簇燈光通明每一處角落,夜色昏暗,更顯燈火通明。而深宮里,瓊樓玉宇,金碧輝煌,卻只剩蕭條清冷。
燭火通明,巍峨的樓宇之下,群臣跪立。
二十年前,長安城還未有如此繁華之景象。戰亂紛飛,百姓受苦,崇旸帝身為一國之君,在繼任的這些年里,安邦定國,費盡心血為黎民百姓謀略福祉。如今龍榻之上,向來威嚴的皇帝安靜的躺著,仿佛只剩下一副軀殼,閉眼毫無動靜。
幾十年,不過轉瞬即逝。
底下妃子噤聲跪在一側,無人敢出聲。
寂靜的殿堂,內宮總管趙才公公,走向殿外,提旨開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繼位起,朕痼疾已久,日漸加劇,恐難以持政。太子李傅為皇室首嗣,德才兼備,溫良敦厚,有容萬千百姓之能。今委以重任,百官所奏之事,皆由太子決之。朕以此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一日無眠,太后的寢宮里,低沉的木魚聲幽幽的響徹在整個佛堂之中。殿外,暴雨傾頹,樹枝搖曳,冷風呼呼的從四面八方灌進宮闕之中,似乎是要將整個皇宮給洗刷干凈。
“外頭,可是下雨了?”
宮娥附身應答:“稟太后,是下雨了。”
“下了也好,沖一沖這宮中的戾氣。”
她放下手中的佛經,扶著身邊的宮娥勉強站起身,看向宮殿之外的雨景。
這么多年來,許久沒有過這樣一場大雨了。
“夜里風大,太后不如早些歇息。”宮娥看向太后,拿了件錦繡披風落在太后肩頭。
額角的頭發已然發白,太后臉上略顯疲態,睜眼不肯離去。她望著底下的萬千景色,忽然間問道:“太醫那邊怎么說?
宮娥扶住太后的手:“宮中還未曾傳來消息。”
寂靜了片刻。
貼身嬤嬤從門外蒼促的快步進來,眼底的眸光一閃而過,緊張道:“方才長樂殿傳來消息,圣上……”
太后轉著佛珠的手微微一頓。
夜里揚起一道清晰的聲音,伴隨著一聲一聲的鐘聲響起,同雨聲一起,綿延在殿中。
“錦枝……”
“奴婢在。”
嬤嬤附身而下,面色擔憂。
“你說,哀家是不是聽錯了?”
宮娥與嬤嬤垂下頭,饒是一刻,也不得不有些哽咽。太后年壽已至七十有余,而如今,卻要親眼目送崇旸帝的離開。無論二人身在何等高位,她不過只是一位母親。
“太后,陛下……駕崩了。”
太后面色蒼老,眼底的凄楚也仿佛多了幾分。
“五十多年,哀家親眼看著皇帝一步一步才做到了今日。他為了大唐為了百姓,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天下萬千黎民百姓,換主易政,是天道。”
可……
“他是一個好皇帝。”
“錦枝,他是一個好皇帝啊……”
*
一道驚雷忽然劃過夜空,雨水毫無征兆的落在人的衣裳上。營帳之外,到處是想要避雨逃離的士兵。
“他娘的,淋了老子一身!”
“你別提了,我這剛洗的澡,一路過來給澆成了落湯雞。”
一旁有士兵用布條擦拭著身子,口中喋喋不休的開口討論說話。
許步薇忽然抬起頭,不知為何,暴雨沖擊在地上的塵土的氣息,熏的人有些煩悶。她閉上眼,往床榻上躺去。
蘇敖洲見狀,問道:“他怎么了?”
“你說沈彥啊?”周巖冷不防補充了句,“還能是什么,八成是為情所困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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