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教頭來尋
再回到軍中,已至亥時。
許步薇匆匆趕回營里,今日花了太多時間與人糾纏,整個下午都待在營外沒有出現,難免會引人察覺到不對勁。
但愿回去之后無人發現。
她這般想著,剛一掀簾,便看到有一人在榻上等著他。
來人手中還拿著飯后的半個燒餅,這段時間來到營里,都沒能吃什么好的。想來應該是這幾日許多新兵身體不適,教頭們覺得可憐,便命人加了點好的吃食。
只可惜,晚飯時找了許久都不見沈彥的蹤影,這燒餅的滋味,看來他是嘗不到了。
“沈彥,你怎么才回來?”
他抹了把嘴角的餅屑。
“今日下午都去哪了?”
周巖盯著她,見她模樣鬼鬼祟祟的,不禁有些奇怪:“都什么時辰了,晚上吃飯也沒見你身影。”
許步薇面不改色:“在后營訓練。”
“又是訓練,”他道,“不過明日就要比第二局,你也不能太拼命。俗話說,謀事由人,成事在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命中要是能進衛川營,那也不用多練。”
若是進不了,那就更不用練了。
許步薇未將他的話聽進去,她坐下來道:“我知道,你不必擔憂。”
周巖嘆了一口氣:“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怎么擔心你,倒是王霖每日來問你的情況如何了,問得我腦仁子疼。你說他有這閑工夫糾纏我,還不如直接問你來的實在。”
“不過說起來,”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轉過身朝許步薇說道:“哦,對了,今日梁教頭也來找過你,我說了你不在。”
“梁教頭?”
許步薇下意識疑惑道:“找我做什么?”
周巖咂舌:“我哪能清楚,我又沒問,他也沒說。”
他走了之后便沒再來過,應當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否則這會應該著急了。
許步薇心中有些放心不下。
她起身道:“我去看看。”
“不是,這么晚了,你還去……今晚回不回來啊!”
話畢,便見少年已經踏步遠去,只留下背影。
周巖嘆了口氣,繼續吃燒餅。
*
雨水已停,沿著練武場再往后走,便是教頭們的休息營。許步薇一人趕去,腳下的泥水沾濕鞋底,空氣中還透出下過雨的潮濕。
營帳中燈火明亮,里頭有位熟悉的身影,正是梁俞。
她心一橫,開口問道:“梁教頭,聽說你找我?”
少年站在營帳門口,梁俞頓了頓,聽到聲響后,面色不愉。
今日下午他去營中,找了這臭小子半個時辰都不見人影,如今什么時候,忽然這個時辰來找他。
“你去哪了?”他威嚴道。
許步薇腦子一頓,沒想到他會這般問,一時間,有些懷疑是不是今日自己露餡了。但是按理來說,今日她未曾碰到過梁俞,若是被他發現,別說出營了,沒上馬車都被這人給急著拽下來。
應當不是這件事。
許步薇:“怎么了,梁教頭可是找我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
他嗤笑一聲,看著面前個頭瘦小的少年,靜默了會兒,忽然間又轉身朝屋中走去。
“等著。”
許步薇站在門外沒有動,不知他要做什么。
不過好在,不是為了偷溜出營的事來找她,總歸此事沒有被發現。
正發呆著,突然間來人叫了她一聲,許步薇抬頭。
梁俞手中,正提著一壇酒。
“梁教頭……”
“這可是當初我在戰場上立了功勛,親自賞賜的好酒,輕易不會拿出來,臭小子,你有福了!”
許步薇望著他,其實她并非喜愛飲酒之人,但如今見他拿出如此珍貴的東西,反倒教人有些手足無措。
她跟著進去。
“梁教頭找我,就是為了喝酒?”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句話,瀟灑的倒在碗上。
“嘗一口。”
許步薇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想起來,當初二人見面時,梁俞因不愿讓她參加衛川營的比試臺,而被罰跪了一夜。現今,卻與當初所見完全不一樣。
許步薇心中微緊,不知接下來梁俞想說什么。
他飲下一碗酒,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明日便是第二局比試,你小子可有把握?”
許步薇茫然抬眸。
竟未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
“梁教頭可是又要不準我去參加比試?”
她這話說出口,梁俞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了兩聲。
“怎么,還記恨幾日前我罰你那次!”
當時的記憶涌現在心中,許步薇面色平靜,不見波瀾。
梁俞又飲一口。
說起來,當初確實是他太過沖動,一時下了狠手。后來他以為,經此一遭之后,沈彥不會再上場。
“看來,是我想錯了。”
他極輕的一笑,夜里看不太清對方的神情,可許步薇卻從這話語中,探出幾分自嘲的意味。
梁俞垂頭望著周圍的樹木,一陣清風,掃去半分酒意。二人談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是梁俞在問,沈彥在答。
本是喝不了多少酒的人,卻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而許步薇這樣能喝酒的,卻在克制,不讓自己貪杯。
聊著聊著,面前人便逐漸有些醉了。
他起身,拍了拍許步薇的肩膀。
“說起來……幾年之前,我在軍營中,倒是也遇到一位少年郎,他也同你一般,莽撞執拗!”
“那后來呢?”她問。
他安靜下來,放下酒碗:“后來,他死了。”
許步薇拿酒的手一頓。
梁俞又重新坐回位置上,許步薇看著他,一時間,不知他是否真的醉,還是借著酒意,訴說當初發生的事情。
“你可想知道,他是為何而死的?”
許步薇:“為何?”
眼底的哀愁清晰可見,他醉酒道:“因為……”
“是老子害的他,是我沒有勸住他。”
當初少年意氣風發,想要參加衛川營的比試,后來,還是梁俞親自舉薦他給各位教頭。
可惜……
那位少年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比試臺。
“入了比試臺,那便是刀劍無眼。”
對旁人來說,他就是一個小兵,而對梁俞來說,在這世上,哪有什么親與不親之說。進了軍營,生死都是握在刀刃上,便都是一家人。
可他卻害那個壯志凌云的少年郎,命隕于比試臺上。
他有愧。
桌前,許步薇看著他的神情,忽然一怔。
難怪先前他如此反對劣等營中的新兵參加比試,難怪在得知比試冊有她名諱之時,梁俞如此激動。
現在想來,竟是如此。
原來如此。
他說完這話,提著酒壺慢悠悠的往遠處走:“記得當初……他入軍中時,不過才多久,這一眼晃過去,已經過了五年。”
五年,想必墳前已長成一片鶯鶯綠草。一個少年郎,當初志氣蓬勃,在什么也沒有得到時,就已經不在了。
他怕沈彥會是這樣一個下場。
他怕重蹈覆轍。
許步薇望著男子孤獨的背影,一時間,竟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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