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被人打開。
  “解開他。”
  周于書就被關在最里面，一大串鑰匙被士兵胡亂的找著，他的不停顫抖，隨著鐐銬打開，“咔嗒”一聲。
  對方一動不動，他的氣息極慢，終于嘶啞著開口：“小五？”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眶濕潤了，這是身體然自發而來的反應，他看到了少女堅定的眸光。
  “周于書，別說話，我帶你出去。”
  發生什么都有她扛著，許步薇扶住他，那抹難以忽視的平和與冷靜，竟然讓人生出一絲安定。
  匕首還留在士兵喉嚨處。
  那人驚恐的盯著二人：“我……我已經全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還想做什么？”
  許步薇沉默，她接過獄卒的鑰匙，單手拿了鐐銬扣在士兵的手腕之上，她扯著他到墻壁旁，拖著這人到一側的鐵鏈旁將他拴住，剎那間用東西塞住他的嘴巴：“好好待在這兒，若是在我出去之前你敢鬧出動靜，我就折返回來殺了你！”
  她正欲起身，只是剛邁開步子，又忽然回來把這人敲暈。
  “走。”
  周于書沒了力氣，他沒時間再去糾結危不危險，命運將他推入深淵，此刻許步薇只想要把給他救出來。少女堅韌的面龐就在眼前，她緊緊拽住年輕人的手臂，撐著不斷往后走去，出了正門，后面就是地牢門口。
  周于書看著她，竟然連忙都幫不了什么，他太虛弱了，身上的力氣只能支撐他艱難清醒著，甚至連逃都是茍延殘喘。
  許步薇快步走出去，她伸出手，還未等她動手，就已經有人倒在門外，側邊忽然多了個人。
  盈洲接過手，周于書身上的血跡太過明顯，只得往旁躲去：“先替他換上衣裳。”
  什么也不容多想，就這樣信任著彼此，從以前在懸崖之上，還有如今，只用一個眼神，他們就可以互相把性命交在對方身上。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人，在這冰冷得夜中，三人朝后逃亡。
  “姑娘。”
  出了這里，往后就是無邊無際的林，附近還在北秦的管轄之內，他們只能一直向北走，才能有機會徹底遠離這里。
  盈洲盯著她，她注視著后面的人，催促說道：“姑娘先走，此處有我拖著。”
  許步薇一頓，她下意識就問她，“那你呢？”
  之后事情敗露，盈洲這般回去，定然會惹得方才的士兵懷疑，她不能留在這里，必須要一起走。
  “你跟我們一起走！”
  皎潔的月光撒在三人身上，天地之間，一片冰冷，鄲達命令的騎兵已經出動，很快就會找到這里。
  她走不了。
  盈洲搖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神情卻是堅定：“人多眼雜，此行太過冒險，必須要小心。若是屬下隨著一同離開，勢必吸引更多騎兵，更何況我身上早已中有西域之毒，就算走了，也活不了多久。”
  許步薇倏然怔住。
  她中毒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鼻子忽然一陣發酸，瞬間讓人幡然醒悟，難怪……難怪她要一直留在這里……
  若是依著盈洲的性格，恐怕她早就想要找機會逃了，怎么可能愿意委身于敵軍麾下。現在看到周于書能被送出去，盈洲心中的最后一件事，也都已經徹底圓滿，沒有什么能夠束縛住她。
  既然她命不久矣，那不如就留在此處，還能替他們拖延一下時間。
  寂靜的夜里，當初的承諾形成一個閉環，盈洲緩緩開口。
  “奴家不是什么高義之人，但公子在世之前，曾命在下護住姑娘，那時情況危急沒有做到，如今說什么，我也不會后退。”
  “燕州城還要人去救，姑娘若是此行得以歸去，定然不要忘了公子生前的囑托。不論如何，燕州城若是一日未歸，那么饒是遠隔萬里，盈洲也皆與眾人同在。”
  “我會自己想辦法，還請姑娘保重身軀……竭盡全力將周參領帶出去。”
  許步薇神色微緊，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垂頭，眼淚在眼眶打轉。無力感重新涌上她心頭，她厭惡這種感覺，卻又時常擁有這種感覺。
  這種如鯁在喉的體會，她再也不想身臨其境。
  “再晚會被人發現。”
  盈洲抬頭看她，催促道：“走吧。”
  邁著沉重的步子，許步薇轉過身去，一如幾個月前，她這般離去，面對的卻是永無止境的深淵。少女緊緊的咬住嘴唇，將所有的不甘和悲戚都盡數吞下。
  這一次，她不知道會面臨的是什么。
  是生還是死……
  一路野草枯榮。
  踏著步伐，永遠不會回頭。
  *
  深夜，西壤。
  營帳之中燈火通明，眾人坐在椅子上，齊齊盯著桌前正中擺放著的兵防圖。
  文瑯在一旁，也跟著自家大人趕了過來。
  “從漠河到西壤營地約有十里，我們的兵哨就在不遠處，而北秦軍營駐扎在對面的五十里外。距離不遠，恐怕早已做好出兵打算，不過如今隔著一道漠河，想必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青年的眉眼在昏黃的火光之中尤為清晰，他頓了頓，看著這幾日設的兵哨點。忽然朝著一道小口點道：“此處，再加五千騎兵。”
  中間坐著一人，鬢間的發已經有些泛白，不惑之年，此人名喚張淵，原為昭陽王府的部下，此前特意抵達西壤分析局勢。
  他看著這里，衛懷胥的指尖就落在距離漠河不遠的地方，此處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方才看這個地圖，竟然絲毫未曾察覺。
  “這里……”
  “大人，五千騎兵就守著這一個小地方，會不會太過小題大做？”
  衛懷胥搖頭。
  “不會。”
  冬日將至，雨水減少，此處地勢高，河道會變淺。北秦人不擅水戰，過幾日他們必然會趁著這次機會，想要做些什么。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兵哨點雖說離軍營不遠，但派這五千騎兵前去守著，對于他們來說，有益無害。
  張淵點了點頭，他正襟危坐了起來，又問道：“不過若是打算派人前去，要何時出發才好？”
  “明日。”
  眾人稍頓。
  有人深吸一口氣：“明日是否太過匆忙？指令還未下達就直接勒令行軍，想來大多士兵還未了解情況，容易軍心不穩。”
  衛懷胥思緒縈繞在腦海之中，他垂了垂眸，目光落在桌側的杯盞上，頭一次產生了不安的感覺。
  他冷聲道：“不行，明日一早，即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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