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靜悄悄的，風吹的四周的樹枝晃動幾下。
  “過來，我背你。”
  他側頭又重復問了一遍，月光撒在二人的衣袍上，朦朧輕盈，讓人不免有些恍惚。
  許步薇心中復雜。
  她垂了垂眸，不由得往兩側的看了眼，營帳里的燈都已經熄滅，附近之后都是密林，這個時辰，應該也不會有其他人出現。
  視線落在青年寬大的肩膀下，少女很輕，根本不用多少力氣，就能輕易將人背起來。
  許步薇替他提著燈，搖搖墜墜的，僅剩一絲微弱的光。
  另一只手摟住他的脖頸，手指落在他的鬢發旁，她微弱的呼吸時不時的落在男子耳邊，給人帶來一股莫名的癢意。
  兩人之間，有異于尋常的安靜。
  “這次荊南打了勝仗，你高興嗎？”
  他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嗯。”
  面前人走得無比小心，慢慢的沿著前路而行。
  瑩白的月光下，時至今日，她總覺得這條路注定是孤獨的。但此時，有兩個人能互相依伴，似乎也不錯。
  她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哪怕永遠沒有盡頭。
  “我也開心。”
  “開心是因為覺得，有人還在等我，是一件很好的事。”
  畢竟轉眼之間，那些重要的、珍視的人，都已不在。而他們相識的時間，想不到，竟然都快到半年了。
  “你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是怎么過來的？贏了勝仗，會不會慶功？”
  他……以前……
  他道：“有，但我不喜歡。”
  夜里回營沒有避風之處，許步薇穿的不算多，但如今兩個人說著話，竟然下意識的轉移了注意力，讓人覺得沒有那么冷。
  她有些好奇：“為什么？”
  衛懷胥專注于腳下的路，他想了想，卻不知道怎么說。其實他覺得這些事情，怎么樣都無所謂。
  “只要勝了，就很高興了。”
  萬籟俱靜，語氣輕飄飄的傳入她耳中，她怔怔的凝視著他。
  可能是因為，直至此刻她才明白，沒有人問過他愿不愿意，而這個人也不太會考慮自己，所以在這樣的語氣里，總是顯得格外沉重。
  不知怎么的，許步薇的眼眶有些濕潤，她不是一個善于隱忍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卻將心里的情緒憋了回去。
  衛懷胥才道：“困了嗎？”
  許步薇搖頭。
  “我還想再說一會兒話。”
  “蘭溪姑娘，她現在怎么樣了？”
  貿然提及這個人的名字，衛懷胥有些未曾反應過來，不過遲疑了會兒，很快又道：“在你被帶去北秦大營之后，她已經走了。”
  去了其他地方，之后，或許不會再出現。
  “你跟她說了什么嗎？”
  許步薇知道她對衛懷胥的心思，縱然這樣，她并不覺得需要避諱什么。但依照蘭溪的性子，她那個時候，能不遠千里的偷偷跟在衛懷胥身邊，想來是不愿意離開的。
  “說了。”
  “你離開不久后，她曾委婉提過一些話，但是我回絕了。之后她什么時候離開，我卻不清楚。”
  愛一個人需要能力，同樣的，割舍一個人也是。
  許步薇頓了頓，其實在某一些地方，她總覺得，她們兩個人是有一點像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總是固執的想要走出一條路來。但她，沒有那么幸運。
  正如世事難料，沒有人會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對于蘭溪來說，這樣也許就是最好。
  少女把頭埋在他頸側，她有些疲憊，有時候她總會想，若是什么也沒有發生，沒有戰事，那現在還會像這樣嗎？但靜了一瞬，她卻還是想到方才見他一個人站在這里的模樣。
  今日他在這兒，是為了等自己。
  她忽然想要開口：“衛懷胥，要是今日我不回來，你是不是就會在這里守上一夜？”
  夜深了，她聲音就落在耳畔，下意識的，他不自覺的將她背得更緊了些。
  “會。”
  許步薇垂眸，側頭過去看他的神情，卻只能瞧見半張側臉，還有濃密撲動的睫毛。
  她倏然覺得難受。
  “可以前明明沒有人這樣對過你，你也不需要這樣對我，其實，我很想讓你也考慮考慮自己。”
  “我知道，”衛懷胥道。
  “但我，更希望看到你好。”
  鼻尖有些發酸，幾乎瞬間，她喉嚨被哽住。
  燈盞里的光照耀在她眼里，他看不到她的神情，然而此刻，許步薇的眼瞼已經濕潤了。
  下一瞬，他只感受到脖頸處有滾燙的淚珠撫過，輕淺的呼吸忽地湊上他的臉頰，待他反應過來時，吻已經落下。
  周圍寂靜無聲，連帶著走路的腳步也遲緩地停了下來。
  她不由得落淚。
  “衛懷胥，這次你守著我，以后我也會守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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