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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涼如水。
婉轉凄涼的笛聲回蕩在定國公府的上方,一遍一遍的回轉。
沈君柯靜靜地站在回廊里,沂源細細說道:“二公子自從琦梅園回來,便一直將自己困在屋子里,不曾出來過!
“最近他可曾見過什么人?”
“不曾。”沂源低了頭,恭敬地回道。
“不曾?”沈君柯瞇起一雙眼,仔細打量沂源,片刻后像是松了一口氣般,道:“也罷。你去吧,好好看著二少爺!
一仆不能事二主,沂源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許久沒聽過沈君山這樣亂的笛音。第一次聽,是他方才從邊關回來,他連自個兒的新娘都未曾去見,便興致勃勃地想要去尋他。也是這樣,他站在院子里,聽著他的雜亂的笛音,可那笛音里有淡淡的綿柔。似是羽毛一般撓地人心癢癢。
第二次……
“許久沒聽你這么吹笛子了!卑聪律蚓降氖郑崖曣┤欢。沈君柯接過沈君山的笛子,翠綠的笛身,晶瑩剔透,偏生有些點點滴滴的紅,滲進笛子本身。
“許久未曾碰過這笛子,有些生疏了!鄙蚓降Φ。
“上一次見你用這管笛子已經是三年多以前了!彼尉扒锼篮,他依舊是溫雅淡笑,可卻是大病了一場,險些也去了。自此,再也沒見過沈君山用過這管笛子。
“可是遇到了什么人?”沈君柯低聲問道。
沈君山挑起一雙好看的眉眼,靜靜地看著沈君柯,突然淺笑:“近來我總是想起小時候,我還在藥廬時,兄長總給我來信,說是宋將軍家有個頂頂可愛的小姑娘,見著你,總該跟在你后頭調皮搗蛋。”
沈君柯的臉色變了變,蹙著眉道:“好端端的,怎么說起了這個?”
“兄長不知。在藥廬時。為了治病,我得成日泡在藥酒里,連個同齡的伴兒都沒有。痛不欲生時,我便想著,我總要早點好,好見見兄長口中的這個可愛的小姑娘,或許,她還能帶著我抓蛐蛐兒。”
“抓蛐蛐兒……”沈君柯笑,若是按照她兒時的脾性,上竄下跳沒個定性,像個假小子一般,別說是抓蛐蛐兒,沒準還能拉著沈君山去河邊釣魚,去山上爬樹。
他一直都不明白,入伏之前的宋景秋分明活潑開朗,同一般的女子是不同的,可就在她入府之后,似乎一切都變了。
那個小時候調皮搗蛋的假小子變作了一般宅門里的女子,盡管溫婉如水,卻似用模子打出來的行尸走肉。
以至于他再次見到她時,隱隱地有些失望。
那個他親自向母親求娶的女子,最后卻在他面前以最決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那燃起的大火,似乎還在他的眼前灼灼燃燒。
“你可曾后悔過?”沈君山一雙墨染的眸子看著沈君柯,低聲問道:“若是讓你再選一次,你是不是還是選擇舍棄她?”
沈君柯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后方才起了身道:“姑母這次對御香坊勢在必得,幸苦二弟了!
后悔?從來輪不到他后悔,他只能往前看。當日他娶宋景秋,是真的想同她過上一輩子,可偏偏事隨時移,他的家族需要他娶蘇白禾……一個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宋景秋幫不了他,即便他想,可淑妃不許,定國公不許,整個沈氏也不許,他終究要走上這一步。
與其看著那個鮮活的生命在定國公府漸漸枯萎,不如放過她。
筆尖的墨水,啪嗒一聲,正正落在紙上,模糊了紙上那人的笑靨如花,沈君柯愣怔了片刻,喃喃道:“若是再選一次,我絕不讓你靠近定國府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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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兒……”又是一聲呼喚在耳畔響起。蘇白芷夢里雙腳踏了個空,人便醒了。白日里,有人喚秋兒,她習慣地回頭去看,卻是一個老伯摟著個小姑娘,在那笑瞇瞇地逗她吃糖葫蘆。
她失聲笑了笑。宋景秋這個名字,刻進她的生命里十幾年,再也拔除不去。便是這聲“秋兒”,她就能逃脫不去。
回身時,那老伯已經抱著那個小“秋兒”遠去了。
蘇白芷胡亂洗了把臉,姚氏已經準備好早點等著蘇白芷。蘇明燁見她眼底全是青影,取笑道:“只道妹妹膽子大的能包天,怎么也會緊張地睡不著覺?”
蘇白芷喝一口白粥,回嘴道:“哥哥過幾日便要會試,只怕到時候挑燈夜讀,眼底比我還要黑。到時候可別怪我這個親妹妹不仁義,取笑你!
“那哪敢不拼了命去念書呀,妹妹今日若是得了香狀元,哥哥我怎能示弱?”蘇明燁笑著又給她遞了塊薺菜合子,“今兒我可是特地跟書院請了假,去湊一湊妹妹的熱鬧的!
“這熱鬧不太好湊。“蘇白芷道,“入場觀看的人需要有請帖……”她話音還未落,蘇明燁已是揚了揚手上的帖子,洋洋得意道:“前幾日五殿下便派了人送來請帖。如此重要的場合,我如何能讓妹妹孤軍奮戰!
蘇白芷一口白粥噎在喉嚨口,郁悶了……
因到了斗香這一環節時,已經只剩下瑞昌同十里香風兩家香料行,十里香風乃是常勝將軍,而瑞昌做為京師里方才熱門崛起的香料行,也獲得了不少的矚目,外界對瑞昌的評價也越發高了。
更重要的是,許多閨閣中的女子都想看看,蘇白芷究竟是哪方神圣,竟能走到今天這一個位置,而坊間,也越來越多的人聽聞了蘇白芷同蘇白禾的賭約——這十里香風的匾額,摘是不摘?
所以蘇白芷到達現場的時候,便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包括簇擁在蘇白禾身邊的那一群官家夫人。
蘇白禾只狠狠地剜了她幾眼,便若無其事的挪開了視線。倒是她身邊認得蘇白芷的人不屑地嘀咕道:“這蘇姑娘好大的架子。見了夫人也不知行禮。這般沒禮數,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
“就是!迸缘娜烁胶偷溃骸安贿^是贏了兩場,便當自己真是烏鴉變鳳凰了。還妄想摘下十里香風的匾額,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
“我是真想看看這位姑娘收拾包裹滾出益州的模樣呢!庇忠粋人捏了帕子低聲笑道。
蘇白禾靜靜地聽著,見蘇白芷臉色未變,咬著牙含笑對她道:“念在你我是同宗同族的姐妹的份上,若是你即刻便認輸,我還可以體體面面地讓人用馬車將你送回建州。否則……”
“謝謝堂姐如此為阿九著想了。”蘇白芷掃視一圈蘇白禾身邊人,福了福身淺笑道:“蘇九自小受娘親教導,有約必守。這中途棄約之事,蘇九萬萬不敢想。自個幾斤幾兩重,蘇九也是知道的,十里香風乃是大齊香料行之首,蘇九若是輸了,也是應當的,到時回了建州,只當潛心修煉。哦對了,我娘自小教導我,在背后妄議他人可是欠教養的市井女子才會做的事兒。蘇九從來不敢呢。”
“你!”被拐彎抹角罵了一通的那個姑娘正要發作,蘇白禾攔著她,低聲笑道:“那便祝妹妹事事順意!
斜睨了她一眼,蘇白禾帶著一旁絞帕子咬牙切齒的幾個人入了旁席。
蘇白芷笑盈盈地恭送他們離開,一回身,沈君山就站在背后。她忙朝沈君山福了福身,二人雙雙入了座。
今日斗香的評判總共五人,她放眼過去,只認得一個林信生。在斗香比賽正式開始前,那五個評判同沈君山都一一打過招呼,獨獨一個林信生,走到她身邊頗為擔憂地說道,其余的四個評判,素日同定國公府交好,在來之前,又受了宮里人的指示。
至于是宮里哪個人,蘇白芷自不必問。
抬眼看向蘇白禾,正好她帶著一絲譏誚看著自己。
“哐”一聲響,斗香比試正式開始。
正如蘇白芷所預想到的,前十味香,幾乎是以一邊倒的局面。幾乎所有的評判在品香之后,都是判定沈君山勝出。
這注定是個不公平的比試。蘇白芷閉上眼睛,耳邊不斷喧囂著場中觀眾的喧嘩聲。
斗香要的是靜心,可偏偏已經開始喧鬧,所有人都在斷定她的失敗。
或許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在不自量力。蚍蜉何以撼樹……她輕聲笑道,林信生的憂心,那幾個評判的不以為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她的眼里。
或許同情,或許譏誚,或許……
這樣的眼神她看了太多次,自從重生后,蘇白芷遇到過太多這樣的情形。
看,她就是個不自量力的人。她幾乎聽到這句話。
握緊了拳頭,蘇白芷輕聲笑,低低說道:“全是假的……”
她的聲音雖小,可卻清晰地響徹在席間。沈君山側過頭,只看到她嘴邊噙著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我說,這些評判全是假的!碧K白芷站起身,一一掃過那些評判的臉,最后定在了林信生臉上,只見他含著笑,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曾聽聞,今日來當斗香大賽評判的皆是剛正不阿的仁者,全是品香的大家?山袢湛磥恚皇侨绱恕!
“你說什么!”席間,一評判拍案而起,指著蘇白芷道:“在座的,皆是在香道上頗有造詣的大家,受了朝廷重托方才當了這評判。你一個小小女子,怎可如此污蔑行內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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