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尺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盧照鄰的《長安古意》用來描繪京都再合適不過，一樣的繁華豪奢，一樣的平和富足。不同的時空，不同的地域，卻有相同的場景與生活。

　　此刻，秦珂三人正站在京都街頭，呼吸著京都的的空氣，欣賞著京都的風采。形態各異的建筑鱗次櫛比，往來行人游客絡繹不絕，各色美人眼花繚亂，奇珍玩物琳瑯滿目。

　　寶馬香車，綾羅綢緞，生生組合出一個令人難忘的大秦京都。

　　“我決定了，以后就住在這里。”秦珂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良久，才緩緩呼出濁氣，睜開眼睛。

　　經過接近兩個月的旅途，他們終于來到京城，路上還算平穩，除了遇到過幾次沒地方住宿的尷尬，其余都還不錯。而且，秦珂還時不時完成一個小任務，到現在，她各項經驗值都增加不少。

　　除了身段為一百，膚色和容貌都達到八十，聲音和魅力也增長到了七十。就連時刻相見的蘇文遠和賀翎都覺察出了她的變化。

　　如今，她再不是那個難看的小黑妹，就算比之普通人也毫不遜色。

　　賀翎煞風景地說道：“呵呵，那蘇兄恐怕得努力了，這里的物價遠非太平鎮抑或是省城可比，省城最好的客棧住一晚也不過幾十文錢，這里最差的客棧可都得這個價啊。”

　　秦珂渾不在意問道：“買一所普通院子大概得花多少錢？”

　　“我記得四年前我離開時得要三十兩銀子左右，這幾年價錢估計漲了點，至少得要五十兩吧。如果你想要環境好地段好的地方，還會貴一些。”對于三人來說，五十兩委實不是個小數目。秦珂雖說有戒指空間贈送的銀子，但根本沒辦法大喇喇拿出來花。

　　蘇文遠嘖了一聲，他在省城時得了不少賀禮，但真正折算成銀子也不太多，更何況一路行來還花費不少。五十兩，難辦啊。

　　不過，若是他在會試中取得貢士，再進一步參加殿試考取功名，那就可以做官，就會有自己的府邸了。看來賀翎說的不錯，他得更加努力了。

　　“不管怎么說，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聽說京城的混沌面特別好吃，我們找一家去嘗嘗？”秦珂暫且將住房的問題拋到腦后，反正他們現在也還買不起，不如想點現實的實在。

　　“好啊。”蘇文遠欣然同意。賀翎也點了點頭，只是臉上閃過一抹猶疑，幾次欲言又止。

　　飯后，秦珂和蘇文遠打算先找一處便宜的客棧住著，然后再慢慢尋找合適的房屋，看看有沒有愿意出租的。據賀翎所說，這里的客棧很貴，他們始終住客棧總是不劃算的。距離明年三月還有三個多月時間，若是能碰上有人出租或是轉借，那就再好不過了。

　　“要不，先去我那里住住吧，雖說我也不確定還能不能住人。”幾次之后，賀翎終于說了出來，面上有一絲不自在。

　　“？”秦珂和蘇文遠瞪眼盯著他，他在京城有房子？

　　賀翎咳了一聲，眨巴著眼睛說：“我沒告訴過你們，我以前住在京城嗎？”

　　“那倒是有說過，但是一時沒有想到你會有自己的住所而已。”本來么，她在他的夢里聽他說過，他娘出身青樓，他爹不知是哪個混蛋。話說，難不成他的住所就是青樓？

　　“我已經離開四年了，不知道那里還能不能住，不管怎么說，我們先去看看吧。”賀翎跳上馬車，秦珂和蘇文遠也趕緊跟上，賀翎駕車，晃晃悠悠往他的舊居駛去。

　　賀翎的舊居位于京城南面一條小巷子里，地理位置十分偏僻，與繁華的大街形成鮮明對比。秦珂暗自琢磨，看來他以前過的生活并不好。

　　“幸虧當年沒有將房子賣掉，真是想不到啊，我有朝一日還會回到這里。”賀翎感慨，聲音里滿是傷感，“就是這里了。”他將馬車停在巷子盡頭，那里是一所十分破敗的小院子，大門上的銅環和鎖子都銹跡斑斑，看不出原樣了。

　　“嘖，都銹成這樣了啊。”他盯著大鎖看了一陣，發現實在找不出鎖孔才不得不放棄。

　　秦珂笑道：“看來得去買把斧頭，直接把門砸開了。”

　　三人無奈地笑笑，想不到找到房屋卻進不了門。最后，賀翎去買斧頭，蘇文遠去買新鎖，秦珂守馬車，花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將鎖劈開。

　　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破敗荒蕪的小院子，院子里滿是枯枝落葉，兩棵桃樹光禿禿的豎在那里，十分凄涼。三人踏入，一陣陣灰塵隨風而起，嗆得人恨不得趕緊離開。

　　離得近了，發現窗戶上破了大大小小無數個洞，還有昆蟲螞蟻在附近爬來爬去，顯是將這里當成了樂土。

　　“我們真的要住在這里？”秦珂有些無奈地問道。這么荒涼的地方，一到晚上該多么可怕啊。

　　“徹底修葺的話得費不少工夫，但也比直接買房劃得來，這個地方清靜，用來讀書倒挺不錯。”蘇文遠發表觀點，看來頗贊成住在這里。

　　“那好吧，不過我們得趕緊了，還有一個月零五天就是新年，至少得在那之前完全弄好。”秦珂想了想，又加了句：“而且越早修好我們可以少住幾天客棧，能節省不少錢。”秦珂苦悶，看來無論在哪個時空，錢都是無比重要的東西。

　　“呵呵，有道理。”賀翎贊成。掃視了一遍曾經的家園，那些快樂的難過的開心的憂愁的的記憶似乎統統復蘇，一點點浮現在他的腦子里。

　　終究，他還是回來了。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京城人民的辦事效率就是高，僅僅半個月時間，賀翎的小院子就煥然一新，從里到外散發著令人回味的氣息。

　　大門換了，院子徹底清掃干凈，門窗整個兒換掉，墻壁也粉刷一新。剩下的，就是往里面填充生活用品了。大到床鋪桌椅，小到吃飯用的餐具，無一不需要花錢購買。于是秦珂發現，銀子如流水般嘩嘩往外淌，就連她戒指空間的錢都拿出來，私下里補貼進去了。

　　最后三人一結算，算出一共花了近二十兩銀子，可以買半所院子了。

　　蘇文遠摩挲著癟下去的荷包，數了一下只剩下不到三兩銀子，看來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得省吃儉用，并且找點活來干了。

　　賀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這幾年給人看病都不收錢，本身就沒剩下多少了，這次一花，也只剩下幾兩銀子，都不夠半年花費的。他暗自嘆息，還是在幸福村好啊，物價低廉。

　　他們不知道的是，若不是秦珂拿出自己的銀子補貼，他們這點根本不夠，好在買生活用品都是她在負責，才能低報價錢。

　　為了這個新家，三人可謂是費盡心力了。

　　而眼看就要過年，他們根本買不起年貨，只能勒緊腰帶，過一個寒酸的年。

　　秦珂再次感嘆，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房屋修葺好，秦珂選了西廂住，蘇文遠和賀翎住在東廂兩間，還剩下一間房留給大牛，誰也沒有認為這有何不對，在他們看來，大牛早晚會來京城的。

　　在新年的前一日，三人的小家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人是個年過花甲的老者，滿頭銀發，一撮胡須垂至胸前，右手拄著一根拐杖，看上去老態龍鐘，行動遲緩。然而正是這樣一個人，讓賀翎一見就差點流出眼淚。

　　“林爺爺……”賀翎似有些不敢相信，五年前那個滿臉慈愛威風凜凜的林爺爺竟會變成這樣！

　　姓林的老者左手哆嗦著抓住了賀翎的手，顫巍巍笑道：“真的是小翎兒回來了啊，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還能再看見你。回來好，回來就好啊。”

　　“林爺爺里邊坐，我給你倒茶。”賀翎攙扶著他走進去，眼眶微紅，想哭又堪堪忍住了。

　　除了他娘，平生只有這個人對他最好，若不是林敬，他們母子說不定早就餓死了。可是林敬爺爺，怎么會變成這樣？他記得他是那個混蛋府里的管家啊。

　　林敬拉住他的手不放，說：“不要倒茶了，爺爺不愛喝茶，你陪爺爺坐會兒就好，給爺爺說說你這幾年都做了些什么吧。”林敬緩緩掃過秦珂和蘇文遠，目光在秦珂臉上停留片刻，朝她點了點頭。

　　秦珂輕輕笑笑，知道這老者恐怕是誤會什么了。

　　賀翎陪著林敬坐下，秦珂自覺地去倒茶，蘇文遠選了個稍遠的地方坐著，靜靜傾聽。賀翎吐詞清晰，向林敬大致說了一些這幾年的生活，林敬不時點點頭，偶爾也插嘴問兩句。

　　末了，賀翎說道：“就是這樣，我陪著蘇兄來京城了。”

　　林敬看了眼蘇文遠，道：“小伙子不錯，要努力讀書啊，希望你能金榜題名。”

　　“謝老爺爺。”蘇文遠禮貌地說了句。

　　賀翎又問：“林爺爺，你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林敬一身粗布麻衣，一看就知道生活窘迫，堂堂丞相府大管家，怎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林敬無所謂地笑笑：“我這樣很好啊，比以前自在多了，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見那些丑惡之事。現在看到你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為什么？是他趕你出來的嗎！”賀翎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臉色也因為氣憤而漲紅。秦珂與蘇文遠對視一眼，暗自猜測著這個“他”是誰。

　　林敬一捋胡須，拍拍賀翎的手背道：“不要那么激動，他畢竟是你爹，再說，也不是他老爺趕我走的。”

　　賀翎的爹？秦珂張了張嘴，這個老人竟認識賀翎的爹？或者說，他是賀翎爹的下人？沒來由的，秦珂對賀翎的事情更好奇了。

　　“不是他，那就是那個毒婦！哼，一丘之貉！”賀翎不屑道，隨即握緊林敬干枯的手，說：“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你吧，林爺爺。”

　　林敬一笑，說：“你有這份心就夠了，爺爺很高興。但是你的路還長，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若是你有朝一日大富大貴，還能想起爺爺，到時候爺爺定不會推辭。”

　　林敬如何看不出賀翎的生活窘困，又怎能再讓賀翎花費心思照料，再說，他也有自己的家庭。他幽幽嘆息一聲，本該是官家少爺，卻落魄到如此境界，唉……

　　“林爺爺放心，我一定不會再頹廢下去，總有一日，我會讓那毒婦自食惡果。”賀翎緊握雙拳，不再有以往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沉著。

　　林敬輕輕搖頭，說：“不必花費心思了，小翎兒還不知道吧，你嘴里的惡婦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旦了。”

　　賀翎瞪大眼睛，他才剛升起報復的念頭，她居然已經快死了。他忽然覺得胸中有口惡氣發不出來，她怎么可以這么早去死，他還沒有當面報仇呢。他的仇，他母親的仇，林爺爺的仇，他都還沒找她清算。

　　“小翎兒，你要記住一句話：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無怨無恨，你應該把握今日才是。”林敬講出了頗有哲理的一番話，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睿智。

　　“我知道你說得對，可還是很不甘心。”他忽然眼珠一轉，問道：“你是說她藥石無旦？”

　　林敬點頭，賀翎忽笑道：“我知道怎么辦了，林爺爺，不去見她一面當面羞辱她一番我還是不甘心呢。”

　　林敬嘆口氣，他已經猜到賀翎會怎么做了，算了，就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吧，解開心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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