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九玄殿內，殷冰嬪肚子端坐在窗前發著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出了神，連嘴角都不時地勾出一抹讓人心神蕩漾的笑意。

　　看著如此出神的殷冰嬪笑得那么美，燕辰實在是不忍心打擾這男的的和諧，可是他不得不打斷。

　　“愛妃在想什么呢竟然如此出神？”

　　聽到燕辰的聲音，殷冰嬪驀地回神，眼中竟然閃過一絲慌張的神色，就像是真么心事被揭露了一般。但一瞬間，殷冰嬪便恢復了鎮定，臉上掛出一抹并不太真實的笑容。

　　現在的她，早已習慣了逢場作戲，用各種真假難辨的表情神態去面對燕辰。

　　“皇上難得來這九玄殿，今日前來是為何事呢？”殷冰嬪語氣有些嘲諷。

　　但燕辰顧不了什么嘲諷，反正近來嘲諷他的人滿天下都是，就連朝中大臣也不再對他提出什么意見了，想來他們是對這個帝王失望了吧。

　　“和大端交戰，朕的軍隊退回了邊界線外。”燕辰稍微醞釀了一下，淡淡的說道。

　　聽到這樣的話，殷冰嬪先是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再次勾出一抹笑意，淡淡的應了一聲：“哦。”

　　簡單的單音節，像是在回應燕辰，他的話她聽到了。

　　可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個字，卻讓燕辰表情有些僵硬起來，他的表情，他的語氣，那么的事不關己，那么的毫不在意，仿佛這一切都是與她無關。

　　這不禁讓燕辰有些生氣，是的，是生氣，很生氣。為了她，他真的已經眾叛親離了，可她還是這么毫不在乎。

　　燕辰伸手掰過殷冰嬪的身子，大手一掠，拉起她柔說的手，有些憤然的問道：“你還是不相信朕是為了你和你要的血色江山和大端開戰？”

　　聞言，殷冰嬪眉目一挑，啞然失笑的道：“當然相信了。”

　　燕辰一愣，很顯然這樣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久前，殷冰嬪養好身子他就問她，需要什么，她幾乎是想也未想就說：“血色江山。”

　　她在和自己賭，只要燕辰出了兵，她就相信燕辰的確是為了她在攻打大端。

　　當然，燕辰果真是出了兵，于是她相信了。不過這正合她意，這樣到最后，她就可以送給他最絕望的結局了。

　　“臣妃信了皇上，那么，皇上想要臣妃如何？”她問他，語氣里有些莫名挑釁的意味。

　　“朕為你做這么多，別無它求，你的心，你的愛，你能給嗎？”

　　殷冰嬪微微愣怔，燕辰居然說出這樣的要求，是該說他天真呢還是說他傻呢？

　　殷冰嬪笑笑，仰頭，道：“對不起，臣妃已經沒有心了。至于愛”

　　他靜靜地聽著，聽她將要說出口的話語，有些緊張，有些期待，更多的卻是害怕。

　　“當初臣妃就說過，皇宮的土地太過貧瘠，它生長不出愛這種東西，所以要臣妃的愛，皇上還是死心吧。”

　　果然，還是這個害怕聽到的答案，她卻說得理所當然。

　　就算他為了她眾叛親離，她也覺得那是理所應當的，因為他曾經讓她絕望過，那是他欠她的。

　　燕辰氣憤懊惱至極，大手一抬，死死地握住殷冰嬪的下巴，眼中無比心疼，卻是歇斯底里的吼道：“朕那般護著你，為了你兵臨大端城下，你就不能愛朕哪怕一點點嗎？”

　　聽著燕辰的咆哮，殷冰嬪啞然失笑，漠然的搖了搖頭。

　　看著她苦笑搖頭，他再次妥協：“好，那么，朕再賞你一幅染血江山。這次，朕陪你看城外廝殺，讓你明白，朕可以為了你傾盡……這天下！”

　　憤怒的他轉身離去，背影多了落寞，暗自發誓：月老，你敢斷朕情愛線，朕便用鮮血……染你一片天！哪怕這是朕的鮮血，也在所不惜！

　　終于，原本已經退到邊界線外的燕軍接到命令，五天后，再次攻城。

　　只是這次，燕辰將要御駕親征，同行的還有燕國皇妃，殷冰嬪。

　　本來對燕辰已經失望的大臣見到燕辰居然要御駕親征，頓時亂了陣腳，當他們幾度勸說無果后，也只能默默嘆息。

　　想來，燕國，毀了。

　　接近七十萬的軍隊，在燕辰的一聲令下后，瘋魔了一般的沖向子午城。

　　殺戮，絕對的殺戮，鮮血，死亡。手起刀落，鮮血和死亡渲染的畫面壯麗無比。

　　高攆上，明黃龍袍的燕辰和盛世華裝的殷冰嬪并肩而立，觀賞著那幅由鮮血描繪的畫面，由死亡奏響的交響。

　　前方，無數士兵倒下，無數兵刃落地再也撿不起，叔叔的喊殺聲和城門被破開的兵刃交抗聲交織成一片，讓人分不清到底又是哪方的士兵倒下了。

　　殷冰嬪目不轉睛的盯著狼藉混亂的戰場，默不作語。鮮血早已刺瞎了她的雙眼，喊殺聲早已震聾了她的耳膜，擦不忍賭的場面已經讓她忘記了思考。

　　這就是燕辰賞她的血色江山，這也是燕辰給她的真心，鮮血淋漓。

　　一旁的燕辰，鎮定自若的觀戰，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她要的血色江山他給了，但他清楚，這幅血色山河圖，并不單單就是子午城這般，還有后方京都的鮮血琳瑯，他的身后，也許現在正在上演一場比這里更血腥的場景。

　　他，燕辰，終于還是失去了一切。

　　他的高傲霸氣，他的權傾天下，他的帝尊皇位，他的國家，他的子民。

　　終于，他還是為了她，傾盡了天下。

　　高攆緩緩前行，扎過無數已經倒下的士兵的身體，向著子午城里緩緩前行。

　　燕軍人多，再加上燕辰御駕親征，士氣高漲，破了子午城。

　　段家的殘軍還在抵死頑抗，段廷揚告訴他們，作為一名將士，戰到最后哪怕是死，也不能放棄。

　　其實，是他放棄了生吧。

　　高高的城墻上，殷冰嬪和燕辰依舊并肩而立，像是天作佳成的一對，傲視天下，俯眸眾生。

　　城墻之下，段廷揚戰甲破碎，帶著十幾個段家軍被無數燕軍包圍卻依然面不改色。

　　段廷揚剛毅的面孔上沾滿了鮮血，有新的，也有已經凝固多時的。他抬頭仰望城墻上的燕辰和殷冰嬪，仰天大笑。

　　“終結了，終于一切都終結了！”段廷揚仰天狂吼，卻沒有戰敗的不甘心，像是多了一些解脫。

　　“我段廷揚這一生背負的罵名不少，最后卻能如此榮光的戰死沙場，值了！”

　　沒有誰知道段廷揚為何這么說，也沒有人知道段廷揚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只是，段廷揚話一說完，竟然揚起手中的殺敵長劍，在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弧線，然后抹向自己的脖頸，頓時又是一股鮮血騰起，氤氳的所有人的視線。

　　大刀直、插地面，支撐著段廷揚魁梧的身體不倒下。

　　“慢點走，等我……”段廷揚嘴角揚起的微笑映忖著鮮血，卻那么干凈，那么無邪，然后頭一歪，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他身后十幾個段家軍見狀，都是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站立著，卻沒有那樣滿足的笑。

　　燕辰轉頭，看著臉色慘白的殷冰嬪，輕聲問道：“這幅山河圖，美嗎？”

　　殷冰嬪身子微顫，死死地盯著成樓下的場景，殘肢殘骸遍野遍地，尸海成山，血染遍大地，江山染血如畫，叫她如何道出一個好字。

　　但她卻沒有猶豫，咬咬牙，脫口而出：

　　“美。”

　　“喜歡就好。”燕辰依舊是膽大的語氣，平淡到灑脫，“朕做到了，朕也失去了所有，你給朕的絕望，朕也盡數收下，朕不后悔！”

　　看著這樣的畫面，說著那些話，燕辰嘴角也揚起滿足的笑，送了她這幅血色山河圖，讓他傾盡了天下，他也滿足。哪怕她還是不會愛他。

　　段廷揚說，一切都終結了，都結束了，但燕辰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或許只是個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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