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五個人的不眠之夜~
突然,緊閉的房門被一個人輕輕地推開了,發出了“吱呀”的一聲,在房間里拉出了好長一聲尾音,頗像結束了一場默劇的放映,一瞬間就打破了林明遠去的思緒。
林明回過頭去,看到一雙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硬繭的大手搭在門邊,接著一個氣勢威武,目光如電的中年男人跨著有力的步伐,慢慢走了進來,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造型大氣的漢代武官朝服,步伐沉穩有力,顯示出這個男人平時果斷霸氣的行事風格。中年男人走進屋內以后,他的身后隨之又有一個容貌俊朗、面目長得與中年男人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輕男子雙手端著一個盛滿清水的青銅水盆,一臉恭敬地尾隨著中年男人的步伐走了進來。
這兩個人,林明曾經在少年死去的那場夢境里見過,他們分別是少年的父親和大哥。
少年的父親看著蹲在床前的婦人禁不住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但很快又被平靜所掩去,少年的父親慢慢向婦人的身邊走過去,然后俯著身,把自己兩只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搭在了婦人的肩膀上,柔聲勸道:“惠心,我們還是趕快讓明兒安心上路吧!”
此時,少年的大哥雙手端著青銅水盆,也慢慢走到婦人身邊,接著半彎下腰,對婦人躬身行了一禮,不過他顯然沒有他的父親那么沉著,聲音聽起來還是顯得有些悲傷,低聲對婦人勸道:“母親大人,節哀!請您為明弟梳洗,讓明弟明日好安心上路吧!”
婦人聽了眼神空洞地回過頭,只是呆呆地看了兩人一眼,隨之便如木偶般無生氣地點了點頭,聲音飄飄忽忽地說道:“知道了,我等一會兒就幫明兒梳洗,你把水盆放下吧。”然后便直接轉過了頭,繼續癡癡地凝視著少年那了無生氣的臉龐,不再去理會少年的父親和大哥,好似他們根本不存在一般。
少年的父親見了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站在身旁的少年的大哥微微擺了擺手,低聲說道:“放下吧!我們出去,讓你母親跟明兒再單獨待一會兒吧!”
“是,父親大人。”
低身恭順地應了一句,少年的大哥把青銅水盆小心地放到了婦人身邊的地板上,起身深深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一眼,然后又眼神悲切地跟在自己父親的身后,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內,最后轉身小心地把房門輕輕關上,應該是不忍心再發出一點聲音去驚擾了自己那正在做最后告別的母親和弟弟。
可以預見,今夜,對他們一家人來說注定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婦人一直深深的凝視著少年,仿佛永遠都看不夠,終于,到了夜幕墜滿點點星辰時,婦人動了。慢慢抬起自己那雙白如美玉的纖纖素手,婦人輕柔至極地來回撫摸著少年毫無血色的臉龐,低低地柔聲細語道:“乖~明兒,娘現在就幫你梳洗,保證一定讓你干干凈凈的。”
說完,婦人就彎腰從衣袖中拿出一塊潔白的絲帕浸入清水中來回搖晃了幾下后就拿出來擰干,然后便一邊溫柔地幫少年擦拭臉龐一邊一臉慈愛地笑著念叨道:“娘知道你最愛干凈的了,以前稍微一出些汗或是弄點灰塵在衣服上,你就非得要沐浴的,因為這個你大哥沒少取笑你就跟個女兒家似的,每次都把你氣得追著你大哥滿將軍府到處跑,那時候你們兩個真是笑死我跟你爹爹了。還有以前你……”
看著婦人仿佛不知疲倦地對著少年的尸體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個晚上少年以前的趣事,林明心里感慨萬分,最后終于忍不住在心里輕聲問道:“難道你不想出來見她嗎?”
“不了。”少年的聲音涼涼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重量,輕飄飄地在林明心里回蕩:“我怕我見了她以后會舍不得離開。”
“你以后不要后悔就好!畢竟我們這次不一定能破除詛咒,你可能再也沒機會回來了!你自己想清楚吧!”林明不死心地勸道。
“唉~所以我才不想給她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去傻傻地等待,以免她日后再次因為我而傷心。”
林明聽了,復雜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沒有再說話。
或許,自己還少算了兩個。命中注定,今夜會不眠的還有一個幾乎可以算作是鬼魂的人和一個真真正正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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