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么？”薛風楠的聲音帶著顫抖，握著她手的大掌也開始泛涼。

　　她到底要說什么？

　　“薛風楠，你變了！從你再次回C市之后，你就變了，你變得不像你。你悄悄回來，小心翼翼地試探我的態度，你什么事情都不敢讓我知道。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地交談，你對我有所防備。”

　　“或者，你也可以反駁我說我說錯了！反駁說我們從不交心。反正，我現在覺得就是這個樣子！”

　　她不需要薛風楠小心翼翼地討好她，薛風楠所做的很多小動作。包括剛剛替她脫鞋子這些，都是紀墨然獨有的。

　　只有紀墨然對沈桑才會這樣！就連何蘇杰跟梁芝蓉都沒有這份親昵。

　　他曾經取笑何蘇杰羨慕紀墨然跟沈桑那份純真，拿季蕓蕓當沈桑看待。

　　而現在，他何嘗不是在小心翼翼刻意模仿他們的溫情，試圖迷惑她呢？

　　于顏思承認，在今天之前，她確實被薛風楠迷惑了！

　　薛風楠很細心，他跟她認識的時間足夠長，他很了解她！他每時每刻都掐住了她的弱點，她越渴望什么，他就給她什么。

　　所以于顏思心動了，可她心動之后，薛風楠依舊站在遠處看著她沉淪。

　　“薛風楠，你沒有心！”

　　連一句狠心的話語她都不忍斥喝他，責怪他什么呢？

　　責怪他對自己不上心，責怪他對自己太狠心？

　　不，薛風楠根本沒有心。

　　她踉踉蹌蹌地推開他，掙扎著起身往外走，于顏思顫抖得連走路都走不直。

　　薛風楠呆若木雞，他僵直地坐著，眼睜睜看著她往外走。

　　她的指責如此狠厲，他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可于顏思，你怎么知道我所做的都不是真心的呢？

　　關門的聲音打斷他的沉思，空氣中似乎還漂浮著她身上的香氣。

　　薛風楠心底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追上去，追上去！

　　一道門，隔絕了她跟他的世界。

　　心底那聲音告訴他，這時候不追，你就沒機會了！

　　薛風楠慌了神，他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光著腳打開門。

　　門外，于顏思孤零零地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有一瞬，薛風楠的心疼得幾乎碎掉了。

　　他的心似乎被泡到麻油中，辣辣的疼到心肺；而后又被人無情地丟到陳醋里，酸澀不堪。折騰到最后，百味陳雜，復雜不明的滋味化成兩字——心疼。

　　她沒走，哪怕她對他已經失望透頂，依舊沒走。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于顏思就像一只受傷的小獸，蜷縮在地板上等著她的主人認領，等著人去疼愛。

　　他蹲下，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阿思。”千萬句對不起哽在喉間，他一句都說不出。

　　于顏思狼狽地撲到他懷里，淘嚎大哭，他全數接納，摟著她的手一點點收緊，好似生怕她會因此消失不見一樣。

　　客房的經理聞聲趕來，被薛風楠冷冷地瞪回來，光明正大地抱著于顏思回房。

　　經理目瞪口呆，早在薛風楠拿身份證登記的時候他就知道名揚四海的薛二少跑來金鵬大酒店入住了，他唯恐客房服務不好，親自跑來監督，卻沒想到看著這么狼狽薛二少……

　　連鞋子都沒穿，衣服也皺巴巴的，經理扶額，難道是農歷七月要來了，他眼花了？

　　薛風楠嫌棄酒店的毛巾不干凈，去于顏思的包里拿了她的小手帕給她擦臉，于顏思被動接受。

　　擦完臉，他又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凈，兩人一時無話。

　　“打個電話回家，告訴于彥謙你在我這，今晚不回去了。”薛風楠細心說。

　　于顏思翻身，不耐煩道：“你去打，手機在我包里。”

　　孩子都有了，她跟薛風楠再有什么，也不能比這個事更壞的了。

　　她一點都不怕于彥謙跟甘巧柔會責罵她。

　　薛風楠替她掖好被子，出陽臺打電話。他跟于彥謙似乎很多話說，一個電話足足聊了大半個小時。隔著落地窗，于顏思的目光始終在他身上流連，看著他手中的紅點忽明忽滅，看著他煩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其實，薛風楠也不是不在乎自己。

　　他只是，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在乎……

　　于顏思難堪地埋入枕中，是她索求太多，怪不了誰。

　　薛風楠又在外面待了很久，等身上的煙味消散才進入室內。

　　他正要上床，于顏思問：“阿楠，你是不是過些日子就要調走？”

　　這是她猜的，薛家勢力大，薛風楠升遷是遲早的事。

　　升遷一般都不會在原來的市，依照薛家的能力，于顏思猜他要么調到省，要么回京城。

　　所以她不走了，早在巴黎到C市，她就逃了半年多。

　　她不想再逃了，既然薛風楠留在C市的時間不多，那她就好好珍惜跟他一起的時光，不去計較誰愛誰更多了。

　　“還有好幾年呢，說不準的事，我會處理好。”薛風楠嘆息一聲，把她擁入懷中。

　　“阿思，我們不吵了好不好？你說的那些我都承認，我瞞著你是我不好，但我只是還不會去愛一個人，所以多多少少參考了別人的意見，出發點都是為了對你更好。別跟我計較太多，明白嗎？”

　　若是以前的薛風楠，恐怕早已經拂袖離去，留她一個人在這里哭。哪里會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唯恐自己做錯一點遭到她的埋怨？

　　于顏思，就算我做得不對，但你能否認我的真心嗎？

　　她不說話，薛風楠的心就忍不住一寸一寸往下沉，他忍不住翻出今晚看到的事來指責她。

　　“阿思，你今晚見周封義也沒跟我說！我們扯平了好不好？”

　　他看到的，只是假裝沒看到；苑貞貞想拿這個來威脅于顏思，他也不點破。

　　“那也是你先不理我的。”

　　“我怎么不理你了？我去昨天不是跟你說好我今天有飯局，不去看你嗎？”薛二少幽怨了。

　　“你沒說是什么飯局。”

　　“于顏思，你別胡攪蠻纏，就算我告訴你又怎么樣？告訴你，你替我擋酒？你認識那些官員？我好意思讓你一個孕婦去陪我應酬？飯局都要求帶女伴，我帶別的女明星你不生氣？你在意的無非就是那個人是苑貞貞！是，我承認，我這兩天確實跟她在一起，我姐也在，她是今天早上走的。苑貞貞長在政府大院，那些場合，不用我教她也能應付得很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她自己明白！我圖帶她去省心，所以我帶她去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不會因此惹上任何麻煩。就像現在，她可以光明正大把你帶來給我，這些任何一個女人都沒辦法做到，所以我選她做女伴了！”

　　“你覺得自己不如她，不如她強勢，不如她在了解我，不如她出現在我身邊早！你是不是可悲地想過，今天這個女人，是誰都好，只要不是苑貞貞，你就不跟我計較？”

　　他一口氣說出長串的話，句句指責得她不能反駁，這跟她指責他不信任她一樣，她同樣不信任他跟苑貞貞。

　　于顏思臉色慘白，淚水盈滿眶險些溢出，又被她倔強地忍住。

　　薛風楠看得于心不忍，他們之間明明誰都沒做錯，明明都在乎對方，明明都約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

　　為什么要鬧成這樣？

　　就在昨天，他們還好好的。

　　“阿思，我也不如周封義出現得早，我也害怕你心里有他。就想今晚……我看到他抱著你，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過嗎？”

　　可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有自己需要承擔的責任，他忍住沒有詢問她，沒有胡攪蠻纏。

　　她不曾對他敞開過心扉，卻一再要求他對她信任坦白，薛風楠真覺得不公平。

　　“你在怪我嗎？”她問。

　　“我不敢。”

　　“你不敢說，但你心里還是怪我了！”于顏思掙扎著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薛風楠，我就問你一句。”

　　他一副你說的姿態，于顏思一字一句地問：“你調走之后我怎么辦？”

　　薛風楠眉心一擰，說：“跟我走。”

　　她扯唇，眼淚落下，覺得諷刺極了，“看，這才是你薛風楠的真面目！什么溫柔體貼，什么學著愛我都是鬼話！你從來就沒把我的意愿考慮進去，你在意我，不準我離開，所以禁錮我，用我家人來威脅我！后來你發現方法錯了，你向紀墨然討教，你用盡溫情手段，一步一步誘惑我掉進你的陷阱！你從來就沒考慮過我要不要，稀不稀罕！”

　　“薛風楠，你什么事都不告訴我，我不怪你。可你讓我跟你走，你問過我了嗎？你尊重我了嗎？”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在C市，要她走，薛風楠有問過她一句愿不愿意嗎？

　　多日的輕語呢喃全然不見，于顏思殘忍地揭開兩人之間的隔閡，捅破那層薄紗。

　　骨子里，薛風楠還是那個薛風楠，一絲未變！

　　他還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習慣給她做決定。

　　于顏思想，如果他小心翼翼地問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可不可以跟她走。那她一定會愿意的！

　　背井離鄉，孤身一人又如何，她還有他！

　　可薛風楠沒有，他依舊大男人主義地告訴她：跟我走。

　　三個字，足以毀了于顏思所有的幻想。

　　她咬唇，道：“我給你一個答案，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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