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卡夢
白人吧,屬于一絲不茍、循規蹈矩型;黃人屬于靈活機動、投機取巧型;黑人屬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型。好比讀一本書,白人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漏掉;黃人能省略的就省略了;黑人干脆整段整段的跳過去。
3
天還沒亮,兒子就起床走了,上班去了。新加坡雖然和中國沒有時差,但是早上到7點鐘天才亮,晚上8點天才黑。
整個小區安安靜靜的,上班的上學的全走了,只有幾個老人和孩子在門口轉悠。
我開始打掃衛生。客廳的地面是老掉牙的馬賽克地磚,臟得已經看不出是什么顏色了。我用鋼絲球沾上洗潔精,一塊塊擦,整整擦了一上午原來地磚的顏色是粉紅間白的,還蠻好看的。
下午打掃廚房和衛生間。廚房的地面黑乎乎的,衛生間的便坑充滿了尿垢堿,我用方便袋將手包裹起來,用鋼絲球(唯一的工具)一點點擦著,擦著……
花了整整一天時間,終于把整個屋子打掃干凈了,看著還真有點成就感,再累也不覺得累。
然后我去超市買菜。新加坡所有的蔬菜都是進口的,全是一個個的小包裝,每個都很貴。
孩子們都想吃中國菜。晚飯我燒了四菜一湯:四季豆燒肉,開洋干絲,青椒榨菜炒肉絲,青椒炒土豆絲,番茄蘑菇雞蛋湯。
到了傍晚6點多鐘,兒子回來了。
我問:你的同事呢?請他們回來吃飯說了沒有?
兒子說,說了。
一直等到7點多鐘,他們回來了,都說在外面吃過了。也許是兒子沒說清楚,他們以為是明天呢?
看著他們遺憾的表情,我靈機一動,拿飯盒把飯菜分好,每人一盒,明天帶走當午餐。他們可高興了。
晚上,我又到阿昊的房間里,找他談心。
阿昊是江蘇鹽城人,畢業于江蘇科技大學。
阿昊說,活著,有點麻木了;很想家;這里天天都是夏天,人很不舒服。有錢人24小時都在空調里,對身體也沒有什么好處吧。你看新加坡50歲的人就老得不像樣,臉上手臂上全是斑,皮膚松馳,常年缺少水份。
“小時候我在鄉下讀書,為了更好的培養我,后來全家搬到了鹽城。我媽退休了,我爸爸和家里的親戚合伙做生意,很忙,很苦,很不容易。”
“阿姨你看我的膀子,小時候燙傷的。”阿昊說著伸出胳膊,我一看有點吃驚那燙傷的疤痕,從胳膊一直連著前胸,面積真不小。“我4歲的時候,一鍋骨頭湯燙的。當時農村的醫療條件差,很危險的。家里傾其所有,搶救我,我這算幸運的吧。”
我問,有什么影響嗎?
“我的腿蠻粗的,也有勁;可膀子比較細,力氣不大。此外也沒有什么大的影響。”阿昊說:“父母也是狠狠心,讓我出來,讓我鍛煉鍛煉,馬上滿三年了,我準備回去了。這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說,你父母沒想來看看你嗎?
阿昊說,不能來,條件太差了。再說我媽沒什么文化,一個人來不了的。
阿昊的房間里有一個小書櫥,里面有不少漫畫書,其中有一套日本的《死亡筆記》,據說是很暢銷的。
我問,你喜歡漫畫?
阿昊說:“無聊,看著玩唄。很羨慕你兒子有個女朋友。我和阿雄都沒有。我們學工科的,學校里全是男生,僅有的幾個女生,早被人搶走了。我還沒談過戀愛,幼稚吧?今年春節回家探親時,家里親戚給介紹了一個,見了一面,沒什么感覺。父母很著急,我說你們找好了,你們滿意,人家愿意,我就回來簽字。”
阿昊笑起來很可愛。
我說,男子漢四海為家,先立業,后成家。小亮就是因為在國內談了女朋友,所以一直不安心,老想著回家。三年來,他回家“探親”四五次了,光機票錢就花了幾萬元其實還不是為了他的女朋友?談戀愛早了有什么好處?……
我還勸他說,你們來新加坡已經三年了,再過一年,就有資格申請綠卡了,我希望你們相互鼓勵,至少拿到綠卡,再考慮今后的事業方向。就像上大學四年,你上了三年就不上了,半途而廢了,可惜吧?
阿昊嘆口氣說:“唉,我們每天機械的上班,已經很煩了。沒有朋友,沒一點生活樂趣,沒有生活圈子,加上公司的前景不好,沒有發展的空間。這里的論資排輩很厲害的。人與人沒什么交往,沒人把你當朋友看,很冷漠的。國內叫農民工,新加坡這里統稱勞工。我們比孟加拉、馬來西亞、印度勞工要稍好點。因為我們有文憑。新加坡很看重文憑的。”
阿昊總結說:“這里的人很有意思。基本可分為三類:白黃黑。白人吧,屬于一絲不茍、循規蹈矩型;黃人屬于靈活機動、投機取巧型;黑人屬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型。好比讀一本書,白人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漏掉;黃人能省略的就省略了;黑人干脆整段整段的跳過去。”
我說,你的總結很有見解。說明你愛思考,有自己的想法。
阿昊說:“唉,我們現在所有的愛好和娛樂,就是電腦,看看電影,打打游戲,和國內的朋友聊,定期給家里打電話,還有就是星期天睡覺。”
唉,這些孩子,怎么都一樣的消極呢?我勸他說:我還是覺得你們應該努力爭取申請綠卡,有了綠卡,到國內身份也不同了,就成了“引進人才”,概念不一樣了。而且,一旦有機會,你們隨時可以出國謀求發展。
阿昊說:“申請綠卡,蠻難的,卡得蠻緊的。像我們這樣的,滿四年能申請到的很少。有的人五、六年了,還沒有申請到。”
然后他轉移了話題說:新加坡有個飛禽公園蠻好玩的,離這兒不遠,叫小亮帶你去玩玩。“我們三個人,數你兒子最節省了。他很少出去玩。三年了,他沒買過一件衣服。”
阿昊還說:“阿姨,今天下班回來,一進門,我們都驚呆了,還以為走錯門了。你是怎么打掃的?不可思議。太辛苦阿姨了。”
阿昊這幾句“感恩”的話,說得我心里很舒服。我問他,你現在有什么感覺?阿昊笑著說:“有媽的感覺真好。”
4廉租房
和昨天一樣,兒子一大早天不亮就走了,上班去了。臨走前,他特別關照我說,電腦里下載了很多好看的電影,沒事可以看看。他讓我下午自己坐巴士去文禮,與他會合,一起逛逛街。
上午我閑著沒事,在小區里轉了轉。
這個小區年代很久了,房子也舊,據說前不久政府出資把外墻粉刷一新,外觀看起來簡單卻非常干凈。小區設計也很人性化:有一個多功能兒童游樂場,很多孩子在里面玩兒(尤其是晚上六、七點鐘的時候);還有一個簡單的運動場,有單杠、雙杠等設施,可以打羽毛球,有兩個小亭子,內有石桌石凳。小區里綠樹成蔭,花紅草綠,非常干凈我特別留心了一下,這么些天來,居然沒有發現一個蒼蠅、蚊子,真是不可思議!
小區內住的大部分是黑人,還有留學生及像我兒子那樣的外來打工者。因為是政府廉租房,所以房租還算比較合理。大部分房子里面沒有空調(有空調的房租要貴一倍以上)。一間十平米帶空調的房間,月租金約650新幣(約合3200元人民幣)。
小區內每天有專人清理生活垃圾,打掃道路并用水沖洗,每個角落都清清爽爽、干干凈凈的,看不到一點污漬。
小區外圍就是馬路,車很多,車速也很快。
回到出租屋后,我在電腦上看了一部美國電影《溫情橄欖球》,這是根據一個真實的勵志故事改編的,很感人。比國內流行的勵志電視片《奮斗》強多了。我想,美國文化里充滿了積極向上、又不乏溫情的人生價值觀,為什么影響不了中國的80后?……
下午,我坐174路巴士,去了文禮。
不一會兒,我就在約定地點等到了兒子,同時也見到了他的三個女同事。她們嘰嘰喳喳的很活潑,其中一個中文說的比較好,她說:“小亮,你媽媽又年輕又漂亮,像你的姐姐哦?”
兒子告訴我,她英文名字叫“依文”,是新加坡人。她們幾個是小姐妹,在一起喜歡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蠻好玩的。她們經常要求小亮教她們說江城方言,比如此刻依文就用上了一句:“小氣鬼,喝涼水。”她囑咐小亮:“帶媽媽吃好的,玩好的。”
我很感謝她們關心小亮,并給他帶來快樂。我們一起合了影。我一定會好好珍藏她們的這份友誼。
接著,兒子帶我去逛了超市,買了很多好吃的水果,還給他爸爸買了兩瓶美國原裝的深海魚油等。
我們在外面吃了漢堡、薯條、可樂。
我和兒子手拉手,在街上逛得很開心。
在新加坡,只要進入室內,空調的溫度都是18度。進進出出,一冷一熱的,令我很不習慣。
……
晚上回到出租屋,阿雄、阿昊告訴我,他們帶去的飯菜很好吃,全部吃完了,很久沒有吃這么飽了。
“謝謝阿姨!”
5生存第一
夜里好像下過雨了,路上濕汲汲的。早晨在小區里散步,身邊的樹呀,草啊,都特別鮮亮,沒有一絲灰塵。
客廳隔間里的那對吉林小夫婦,自從他們搬進來后,還沒正式見過面,他們都是天不亮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回來。
今天我碰見那個吉林男人了,看見他正在吃早飯,我隨便和他聊了幾句。
他的早飯是一大碗白米飯,用開水泡泡,搭一個咸鴨蛋。
他告訴我,他姓胡,35歲,在這里的一個企業做電焊工,天天加班,每天干12小時活,吉林老家有一個8歲的兒子,交給老人帶了。
他說:“我們出來打工,村里人羨慕死了,以為我們掙大錢來了。可是到這里一看,完全不是中介說的那個樣子。沒辦法,合同簽的是兩年。現在熬了一年了,再堅持一年吧。”
他說:“我們夫妻倆的中介費一共是十萬人民幣,我們來這里干了一年活,拼命加班,拼命節省,才把十萬元的債還掉了。再苦一年吧,多少帶點錢回去,否則無顏見父母。”
“不能說苦,老人不放心。不能說不掙錢,被村里人笑話。”
他還說:“阿姨,你把屋里整的這么干凈,真是謝謝啦。”然后他就匆匆走了。他告訴我他騎單車上班,就為了省下幾元坐巴士的錢。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兒。
我去商場、超市買東西,語言上沒什么障礙,收銀的大都是華人。坐車出門則不行廣播里說的都是英語,我一句聽不懂。人人都刷卡,很少有投幣的。車廂非常干凈,也出奇的安靜,連手機聲都沒有(據說人人都自覺地調成了振動)。每個座位旁都有個按鈕,你需要下車,就提前按一下。我注意到車內設有殘障座位,并有溫馨的提示:“請稍等,巴士車長將協助您下車。”
由于語言不通,今天我坐車差點坐過了站。回來的時候,我數著巴士停車的次數,可忽略了有些站無人上下車、巴士是不停的。坐著坐著,我突然發現窗外的樓房很眼熟,趕緊按鈕、下車要不然,不知坐到哪兒去了?……
下午6點,我到車站去接兒子。
看見兒子風塵仆仆從巴士上下來,我忍不住上前擁抱了一下他。
沿路,見地上有很多鳥,我問兒子,這些是什么鳥?兒子答道:“菜鳥。”
“為何叫菜鳥?”
“呆唄,傻唄,不怕人唄。”
兒子告訴我,在新加坡沒人敢傷害鳥,否則,遭人舉報,罰款加鞭刑,打你沒商量。
兒子介紹說,新加坡規矩很多,如果兩個人在大街上吵架,警察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抓走關起來,不管你有理還是沒理。罪名就是“擾亂公共秩序罪”。
兒子還告訴我,前兩天廠里解雇了兩名工人,其中一個是孟加拉人,是他手下的工人,平時關系還不錯,就因為兩個人下班后發生口角進而打架,第二天就雙雙被開除了。不給你任何解釋的機會。
話音里,兒子蠻為那個孟加拉朋友惋惜的,因為他家比較窮,這份還不錯的工作轉眼沒了;更主要的是覺得失去了一個朋友吧這里的朋友原本就少,所以就顯得特別珍貴,他被開走了,就意味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而且沒有告別,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
兒子心地善良,不太適應在這樣近乎殘酷的環境中生存。兒子和我說這些事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心里很難過。我一時也找不出什么話來安慰他,只是靜靜聽他說。
明天星期六,兒子說上午要去廠里加半天班,可以帶我一起去廠里看看。我的心情頓時又興奮起來。
……
晚上,我照例和兒子擠在一張床上。熄燈后,我開始和他談心。主要是談“綠卡”的事。好比你上大學,總要拿個文憑回來,對自己、對家人有個交待吧?……
我說著說著,就聽到他輕輕的呼嚕聲。也不知我的話他聽進去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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