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6月18日上午八點整，圣耀中專88財會班教室，全部同學危襟正坐，教室里鴉雀無聲。

        班主任老師賴樹人穩健地走上講臺。

        賴樹人是梅州興寧人，約一米七的個子，身材略廋，畢業于華南師范大學，已經執教了二十多個春秋了。賴樹人授課的時候嚴肅認真，下了課則挺隨和，很得學生們的尊敬和喜歡。賴樹人除了是88財會班班主任，還教這個班的數學課，而黃玉龍便是數學科代表，聰穎好學的他成績優秀，頗得賴樹人的喜歡。上輩子賴樹人的獨子赴新西蘭奧克蘭大學留學，后來定居在那里了，并把退休后的父親也接到奧克蘭去頤養天年。賴樹人對黃玉龍這位弟子也頗是關心，曾兩次致電勉勵他，讓他放下思想包袱，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再度揚起人生的風帆。黃玉龍對于賴樹人這位師長一直都是非常尊敬和感激的。

        “同學們，大家好！今天這節課是我們88財會班最后一節課，上完這節課，你們的中專生活就正式畫上句號了。從大前年，也就是1988年，9月6日那天，同學們帶著對中專生活的好奇和向往走進這所學校……時光飛逝，近千個日日夜夜過去了，現在是你們和美好中專生活道再見的時刻了。想必除了個別已經知道自己分配去向的同學，余下的大部分同學們都在忐忑地猜想著自己的分配去向，不用猜了，現在畢業分配通知書就在我手里，現在是謎底揭曉的時刻。好，現在請念到名字的同學上來領取畢業分配通知書，張漢青……”

        ……

        “在這離別之際，老師有一句話要叮囑大家，大家一定要牢記，那就是要遵守法律，絕不做假賬！”

        ……

        “這里是你們的母校，你們都是母校的孩子，母校歡迎你們有空常回來看看！同學們，鳳凰花開的正燦爛，卻是你們畢業離校的時候，愿你們的未來像盛開的鳳凰花一樣燦爛！祝你們前程錦繡！同學們，下課！”

        “起立！”班長張靜最后一次履行職責。

        ”老師再見！謝謝老師！”

        教室里響起了雷鳴般的熱烈掌聲，還有此起彼伏的陣陣歡呼聲，以及一些女同學的哭泣聲…

        從十點鐘開始已經有畢業生陸續離校的了，一幕幕熱淚紛紛，依依相擁，千叮萬囑，難舍難離的場景反復出現，校園里到處彌漫著濃郁的傷感氣氛。正是“洋楹燦爛季，學子離別節。相約成功日，把酒再聚時。”

        黃玉龍在校門口傳達室與門衛何大江一塊兒喝功夫茶，看到那一對對難舍難分的小情侶們忍淚別離的情景，于是提筆作了一首詞《一剪梅畢業季》：窗外紅楹挽彤云，殘瓣繽紛，輕泣離人。千言萬語怎啟唇？惱人蟬吟，亂了心神。流火時節最銷魂，欲去難分，忍看啼痕。約好待事業佳訊。駿馬迎親，摯愛終身。

        305宿舍的11個人，已經有八個人離開了，李繼輝回茂名；何昊迫不及待地去從化單位報到了；練武和鄭建結伴前往珠海；張海回梅州；韓磊回東莞；李智分配留穗了，但有事先回了家鄉茂名；蔡維也是分配留穗，今天就報到去了。宿舍里就剩黃玉龍，艾中國和少帥他們仨，，黃玉龍是不急著走，而艾中國跟少帥都是明天走。

        隔壁的306宿舍，已經走了9個人，梁慶回了德慶，胡鳴遠回了江門，湯偉國回了臺山，祝丹楓回了湛江，葉敬東回了陽江，許壽年回了惠東，謝舟回了潮州，張東、王楚星是穗城人，也各自回了家。還沒走的兩個人，一個是趙飛毅，普寧人，分配到汕頭市了，后天走；另一個是高宇軍，清遠人，也是留穗，后天去單位報到。

        此時宿舍里一片狼藉，畢業生們丟棄不要的床上用品，衣服，書本試卷，熱水瓶，塑料水桶，飯盆碗筷，破舊鞋襪…扔的到處都是。黃玉龍嘆了口氣，拿過掃把將地上各種垃圾推送歸集到一堆兒，再將它們裝到舊床單里，綁成大包袱，提到走廊盡頭的垃圾桶旁放下，明晨自然會有學校的校工把垃圾運走。忙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宿舍才沒那么臟亂了。

        “玉龍，走，上508去，看看謝潔走了沒有。”剛剛送走張海的少帥回到305，對光著膀子用作業本子扇涼的黃玉龍說。

        “稍等幾分鐘，我沖個涼先。”黃玉龍拿齊東西急匆匆鉆沖涼房去了。沖涼房很殘舊了，地上鋪貼的小馬賽克陶片缺失了好幾塊，水泥墻壁上是淺淺的綠苔。沒有淋浴花灑，都是擰開水龍頭把水放桶里再撩潑沖洗。黃玉龍打量自己年輕的身體，處處充滿生機活力，美中不足苗條了點，肌肉線條不明顯。青春年華真是美好啊！花三兩分鐘沖完涼，黃玉龍與少帥結伴上五樓女生宿舍去。艾中國送林穎虹去了，此時還沒回來。

        508宿舍就剩程文馨，謝潔和周晶晶三個，其他人都走了：米莉回了汕尾，隋玉珍回了中山，胡燕回了吳川，張靜回了惠州，林穎虹回了順德，肖紅萍回了韶關，盧曉燕是穗城的——剛才回家了，趙荔分配留穗，剛才也啟程先回家鄉茂名了。

        507宿舍只剩劉玉娟和池小月，劉玉娟是戀愛美夢剛剛破滅，心情還沒有平復，先休息兩天再去單位報到。池小月將會回汕頭市，后天走。其他人都已離校了：鄒鳳英回了英德，唐心悅回了陽江，柳艾晴回了惠州，劉艷影回了臺山，楊蕓回了肇慶，羅舒敏回穗城家里了，曾佳薇分配留穗，此刻先到華師大表姐那里了，鄭嘉音回佛山了，鐘青萍回韶關南雄了。

        至于李佳，季盈，黎蘇她們仨，加上另外兩名女孩陸飛雨、董白露，是住506，跟別班的幾個女生混住，她們也已回各自分配地方了。

        “玉龍，你看這是什么？”謝潔手里拿著一封信朝黃玉龍揚了揚，他過去拿過來一看，卻是王愛昕那封失而復得的示愛情書，可能那天不小心落在這里了。這些天自己也沒留意，以為自己把這封信夾在哪本書里面了，未發覺它其實遺落在這里。

        “是哪個青梅竹馬給你的情書？好家伙，你是腳踏兩只船呀，快快坦白交代，阿馨對你傷心失望的很！”謝潔大聲地嚷嚷，那封信的信封上面娟秀的字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孩子之手，無需猜測。

        黃玉龍望向程文馨，卻見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神情中透著一份緊張。于是黃玉龍便把這封信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程文馨聽完輕舒了一口氣，心上的石頭終于放了下來。

        黃玉龍打量一下這間女生宿舍，卻不見任何臟亂，畢竟是女孩子，細心又自覺，臨走前各自把不要廢棄的東西拎垃圾桶那邊了。

        黃玉龍把王愛昕的信放到褲兜里，準備找機會退回給她。其實這樣做會造成第二次傷害，但他卻未曾細想過，只是想著把此事干凈徹底地了結，讓王愛昕斷了心思，好去等待和迎接她生命里那個對的人。

        “大頭美女，什么時候去報到？”少帥竭力平抑如潮起伏的心情，裝出一付風輕云淡的表情。

        “不著急，分配通知書上寫著，7月1日之前報到，差不多還有兩個禮拜的時間，可以好好玩一玩。上了十幾年學，讀書都讀的快要吐了，現在終于畢業脫離苦海了，可要好好地瘋上一瘋。以后上班了，就不再是自由之身了，想放松都放松不了。”

        “那你計劃去哪里玩啊？”黃玉龍問謝潔。

        謝潔臉上神色一頓，沮喪起來。大前天晚上看電影，在電影院里，黑暗中張東偷摸她的手，假模假樣的找機會攬抱她肩膀，她心里反感，沒有一點驚喜甜蜜的感覺，唉，這繼續下去要怎么應對才好，真的要接受他，嫁給他嗎？“還沒計劃好呢，我剛才跟阿馨討論了一下，這個時候去海南挺不錯，那天涯海角聞名遐邇，早想去看看了，多浪漫的名字啊，你和阿馨正好去那里浪漫一下！

        ”浪漫你個頭！”程文馨嬌嗔著假裝要打謝潔。“不好意思了呀？青春好年華，此時不浪漫更待何時！玉龍你說對吧？”謝潔調侃程文馨。

        “我無所謂，去哪里都行，我聽阿馨的，她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哎呀，這就婦唱夫隨了呀！將來你一定是個’妻管嚴’，阿馨可就是老虎乸，八面威風了！”

        “你才是老虎乸！”程文馨嬌嗔地推了一下謝潔的肩膀。

        “要不就去海南玩幾天？87財會和87技工有好幾個師兄師姐是海南人，正好找他們當向導，狠狠地敲詐他們一頓海鮮大餐。”黃玉龍向程文馨探詢。

        程文馨有些意動，但立刻想及爸爸的病情和手術，心情馬上落入陰霾，“算了，不去了。玉龍，我爸爸的手術還沒有做，實在沒有心情去旅游…”

        黃玉龍馬上隨聲附和，“那就不去海南了，我們就在珠三角玩幾天，你爸爸的手術哪天可以做了的時候，我們立馬就可以回去，你看怎么樣？”黃玉龍對著程文馨說。

        “好呀，那就沒問題了。”程文馨高興地說。

        “大頭美女，那你呢？”黃玉龍轉問謝潔。

        “你們玩你們的，我去當電燈泡呀？”謝潔笑著說。

        “拉倒吧你，你可以跟少帥一塊來啊！做伴一起玩多好！”

        “是啊，一起去唄，正好做伴。這珠三角有好多好玩好吃的！”黃玉龍竭力鼓動謝潔，反正上輩子少帥，謝潔兩人各自的婚姻都破裂離異了，證明他們的配偶不是那個對的人，不值得惋惜。少帥是自己的好哥們，干脆盡力撮合他跟謝潔，或許是一樁美滿良緣呢！

        “有好吃的？那樣的話，去溜達溜達也不是不行…”這時候可沒有“吃貨”這一說，可誰不愛吃好吃的呢？人生在世，可不就是為了這個肚子這張嘴而奔馳嘛！謝潔被說的心動了。

        “是啊，姜撞奶，雙皮奶，炸牛奶，艇仔粥，紅豆豆腐腦，蹦砂…唉呀，多到講不完，還有口味重的不知道你敢不敢吃——炸田鼠，龍虱，禾蟲…這些黃玉龍上輩子都品嘗過的，現在一一數來，竟有些饞了。”

        “哎喲，炸田鼠這些我可不敢吃，多惡心啊！”謝潔拍拍她高聳的胸前，表示怕怕。

        “冇睇田鼠嗰樣得人驚，包伲食過翻尋味（別看田鼠的樣子讓人害怕，包你吃了還想吃）！”

        “我才不吃呢！”

        于是幾人興致勃勃地商量起旅游攻略來。


　　(https://www.dzxsw.cc/book/28350124/3193996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