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傍晚，艾中國在河源市連平縣元善鎮下了車，這里是縣政府所在地。艾中國分配的單位是縣偉峰制藥廠，這時候去報到肯定不適合，人家都差不多下班了。于是艾中國背著行李，找了家小招待所住下，明天再去廠里報到。

        艾中國的家在31公里外的陂頭鎮，西與韶關市翁源縣交界，南與韶關新□□接壤，北與江西省全南縣毗鄰。這里屬石灰巖地區，境內頗多奇峰突兀，其間碧水環流，有巍巍九連的雄奇險峻，也有桂林山水的溫婉清幽，滿眼山清水秀，處處風景怡人，素有“小桂林”之稱。然而此時猶未是后世旅游經濟興旺蓬勃之時，而是依然沿襲農業耕種，可人均耕地又不多，農產品價格又偏低，農戶每年收入有限。

        艾中國是家中長子，其下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大的弟弟艾祖國17歲，已經輟學三年了，在外打工掙錢來支持艾中國的學業。雖說艾中國上的是免費包分配的重點中專，每月國家發放31斤飯票和二十一塊多生活補貼及糧油補貼，艾中國也是每餐只買最便宜的菜，可每個月還是需要支出七八十元，這可是有六十元的缺口，錢哪里來？艾祖國每個月工資只有九十元，自己省吃儉用寄給哥哥七十元來支援他的學業。黃玉龍每個月的支出是一百五到二百元，而家里條件好的同學，每個月要支出三百到五百元，有少數人月支出達上千元呢！圣耀中專的飯堂在學生們罷課抗議后重新承包給外面的人，衛生是達標了，可價錢一點都不親民，承包飯堂的老板兩年就在穗城買了三套房，可見有多賺錢。小的弟弟艾建國十一歲，正讀小學四年級。大的妹妹艾青梅十歲，小學三年級。最小的妹妹艾白蘭七歲，小學一年級。艾中國父親艾幸福四十三歲，老實巴干的精廋漢子，終年在地里下死力氣，可收入有限，日子一直緊巴巴。艾中國母親李春秀四十一歲，身體一直不怎么好，下不了地，只在家里操持家務。

        艾中國住的這家小招待所是私人開的，地方比較偏僻，他也是找了快一個小時才挑中了它，條件十分簡陋，每天只要四塊錢。艾中國兜里其實是有錢的，早上在宿舍黃玉龍避開少帥送給他的一千元，他可舍不得大手大腳亂花，再說他也節省慣了的。

        艾中國草草沖了個涼，下樓來找家小吃店吃了一碗面，三塊錢，份量卻不少，味道挺不錯的。因為地點偏僻，人流不旺，小吃店做的都是熟客生意，價便宜，份量足，來吃過的人基本都成了經常光顧的回頭客。

        小吃店老板許遠志四十六歲，身材中等，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開門做生意，笑臉招客來，溫言和笑語，客人記心里，價平還味美，幫襯是首選。許遠志左腿是瘸的，十五年前老婆病故，留下一個三歲的女兒許文菊，他不容易也不想再娶老婆，便獨自拉扯孩子長大。許文菊學習不怎么好，初中畢業就沒再念書了，在小吃店給父親幫忙，這一晃已經三年了。許文菊身高一米六二，在粵省算不矮的了。許文菊一張瓜子臉白嫩又光滑，模樣甚是可人。

        雖然艾中國只點了一碗三塊錢的面，但小吃店本來就是豐儉由人的，許文菊可從來不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區別對待態度不好，一樣是笑臉相迎言語輕柔，讓艾中國心里很覺舒適溫暖。許文菊對相貌普通，皮膚有些偏黑，神情落寞的艾中國本來不大留意，但他挺有禮貌，張口閉口都是“謝謝美女”，讓許文菊開心又羞澀，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艾中國吃完面就直接回招待所房間了，這縣城他只是在中考時第一次來，以及拿到圣耀中專錄取通知書后，來這里做預前體檢，總共就兩次。陂頭鎮有班車往返穗城的，并不需要在這縣城上車落車。艾中國在這縣城一個熟人也沒有，沒地方可去，再說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明天去單位報到，這里人生地不熟，這節骨眼要是出點什么意外可就麻煩了。

        艾中國躺在床上，頭枕雙手，眼睛望著天花板，想著自己今后的路該怎么走。明天去報到的單位他有打聽過的，很不景氣，人多活少，像他這樣的中專畢業生，一個月拿到手的只有一百六左右，根本不足以養家糊口，這班上了有什么勁？看來還是按黃玉龍建議的辦理停薪留職手續到穗城發展好過，他承諾給予幫助的。艾中國對黃玉龍的建議也是認可和同意的，可是停薪留職也不是說辦就能辦的，總得報到后上個一年半載的班領導才會同意你停薪留職。讀了十幾年書，好不容易獲得的城鎮戶口和國家干部身份，可是誰都舍不得丟掉不要的。

        艾中國想著工作的事，一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林穎虹，自己是該徹底放下這段感情，忘了林穎虹，彼此各自安好呢，還是像黃玉龍所說的那樣，等自己事業有成了之后，光明正大上門提親去？可這事業能不能有成，什么時候有成猶是未知數，況且林穎虹愿不愿意等自己，能不能等自己還另說呢！

        艾中國想著想著，腦中忽然閃現剛才小吃店那個笑容暖人心的姑娘的臉，這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七點，艾中國如常在一柱擎天的狀況下醒來，年輕就是好啊！昨晚都不知道幾點睡的，這一覺醒來又是生龍活虎。

        艾中國洗臉刷牙后，特意到昨晚的那間小吃店買了兩根油條和一碗豆漿，坐在店里慢吞吞地吃著，一邊饒有趣味地看著那個笑容溫暖，模樣可人的姑娘忙里忙外做事。

        許文菊察覺到了昨晚那個張口閉口對自己說“謝謝美女”的年輕小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又是羞澀又是開心，還有一些慌張，漸漸手慌腳亂起來，還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盛豆漿的碗……

        八點半時，艾中國帶著行李到了縣偉峰制藥廠，廠門口的招牌經過長期的日曬雨淋已經褪色開裂了，一付衰敗不堪的樣子。艾中國在門口傳達室做了登記，問清了廠里辦公室的位置后去到那里，，辦公室副主任侯一兵接待了他，辦公室主任李福長年休病假是不來廠里上班的。

        侯一兵今年四十八歲，身高一米七左右，臉圓微胖，身體有些弱，一動就出汗，人送綽號“大汗（汗字讀寒音）”。侯一兵今天心情很不爽，因為昨晚跟幾個同事打麻將，手氣太背，一家輸三家，整整輸了四百塊，這都兩個月工資了，回家后被老婆罰跪了整整兩個小時，膝蓋到現在都還疼呢。

        艾中國看見侯一兵辦公桌上有附著照片的職位銘牌，上面標明“辦公室副主任侯一兵”，便畢恭畢敬地說：“侯副主任，您好！我是新分配來……”

        侯一兵聽艾中國稱呼自己為副主任，雖然自己事實上也是副主任，可依然心里不悅，同事們平時稱呼自己都是侯主任，哪會沒有眼力見把副字帶上的。于是侯一兵就打上了官腔：“艾中國同志，你好，歡迎你加入偉峰制藥廠工作。你今年18，我就叫你小艾了。小艾啊，廠里去年開始規定新分配來廠里的大中專畢業生，都必須到車間里實習勞動半年，這樣既可以了解我們藥廠的這個生產流程的每一個環節，從而掌握產品成本核算的精確步驟，還能和生產第一線的同志們打成一片，幫助你更好地融入到藥廠大家庭里。你家庭不在本地，本來應該給你安排宿舍的，可是藥廠宿舍長期短缺緊張，許多來了三四年的同志仍然沒能分配到宿舍住呢，只能在外面住招待所，當然，這租金由廠里報銷。我這就讓人帶你去招待所住下，明天你就開始下車間實習鍛煉吧，希望你努力學習呀……”

        侯一兵一邊說一邊心里嘀咕“這下車間鍛煉的規定是真的有，可是只需一個月而不是半年，誰讓你小子讓我不爽呢！自己的表姐夫可是副廠長，沒有人會把這實習勞動只需一個月的事情來揭穿的。”

        填好入職表格辦完入職手續后，侯一兵讓辦公室科員孟俊帶領艾中國，到廠里定點合作的招待所去。

        孟俊三十八歲，在辦公室呆了十五年了，是個惜言如金的人——廠里單身宿舍其實有空著的，可他跟艾中國非親非故，干嘛要告訴艾中國。卻見孟俊七繞八繞，把艾中國帶到一家招待所，正好就是艾中國昨晚住的平安招待所，藥廠在這里長期租用了四間房作為臨時工單身宿舍，十平方的房間住兩個人，而這種房間大小和艾中國昨晚住的房間一樣，招待所是作為單人房出租的。

        看著窄小又臟亂的房間，艾中國心里好多草泥馬在奔馳，臨時工宿舍人員流動頻繁，大家都不講究環境衛生，自然沒有干凈整潔可言。

        可是嫌棄歸嫌棄，艾中國也沒有辦法，在孟俊離開后就動手清理起房間衛生來。當然艾中國心里也是有想法的，過段時間再向侯副主任反映反映，看能不能申請到廠里的單身宿舍，這臨時工宿舍實在不是適合住人的地方啊

        艾中國同志的新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https://www.dzxsw.cc/book/28350124/3193930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