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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視力


市局,清晨八點。

        速溶咖啡廉價的香甜氣味彌漫在刑偵隊辦公室每個角落,但提神醒腦的作用甚微,該困的人依然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

        侯朗掐了煙,敲了敲桌子,眾人齊刷刷抬頭看向他,眼里寫滿了“苦大仇深”四個大字。

        他揉了揉眉心,懶得安撫軍心,直接下旨:“都清醒清醒,那邊睜不開眼的,去洗把臉,餓了的,去食堂墊吧口,歇夠了留幾個人跟我走一趟菁華高中,陳堯必須在。”

        “好——”眾人有氣無力地給了領導一個面子,陳堯趴在桌子上給他比了個中指,以示同意,然后率先出去醒神了。

        眾人也稀稀散散地“飄”出了辦公室,侯朗掃舒了口氣,發(fā)現(xiàn)南梔還在位置上神情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一腔為國為家為人民安危的熱血足矣抵抗所有身體上的疲憊!

        他走上前,看著南梔的電腦屏幕,不禁念出了聲:“建安市市內(nèi)保健品傳銷產(chǎn)業(yè)鏈分析…”

        南梔倏然回頭,連忙把電腦屏幕摁滅,本就不小的眼睛,此刻滴溜圓地盯著侯朗,仿佛聽候發(fā)落的小土狗。

        侯朗無奈地嘆了口氣——他讓南梔去調(diào)查好像是個錯誤。

        蘇可在醫(yī)院說的話太匪夷所思,像極了被傳/銷或者邪/教組織坑騙洗腦的失足少女發(fā)言。

        他本意是想找到一點和案件有關的蛛絲馬跡,但沒想到,南梔這個倒霉孩子好像陷進去了。

        “南梔,”侯朗斟酌了下措辭,說,“讓你調(diào)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南梔見侯朗沒有要發(fā)威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氣:“我覺得基本可以排除蘇可誤入傳銷組織這種可能,這些組織的目標人群是教育程度不高、收入中等或中等偏下的中年人,和已經(jīng)退休了的、最好是身體上還有些不大不小毛病的老年人。蘇可是菁華高中的學生,又是從小學舞蹈的藝術生,家境殷實,見識過得世面比一些成年人都要多,而且菁華高中實行的是全寄宿制,蘇可誤入這些組織被洗腦的可能微乎其微,她父親蘇達和母親姜也翠都沒有宗教信仰。”

        侯朗點了點頭,手機忽然亮了起來,標紅的詞條寫到:“行星文化:菁華高中高三學生宮外孕,現(xiàn)代中小學生性/教/育刻不容緩!”

        這些天網(wǎng)絡上并沒有太多水花,突入起來的熱搜砸的他頭有些暈。

        “新聞評論是昨天晚上凌晨發(fā)出來的,今天早上被頂上了熱搜,現(xiàn)在在熱一上,很明顯是有人花錢操作,不想讓熱度降下來。”

        顧疏放推開刑偵辦公室的門,隨手把墨鏡摘下來掛在衣襟上,剛想繼續(xù)說的時候,速溶咖啡的味道卻強烈到她無法忽視,她忍不住岔開話題問:“侯隊,刑偵隊晚上加班還有邊抽煙邊喝劣質(zhì)香精的不良嗜好?”

        侯朗冷冷地睨著她,嗤笑說:“是,我們不僅腦子抽風愛喝香精,餓了的時候還特別喜歡吃老太太用腳搓出來的地溝油產(chǎn)品充饑。”

        顧疏放沒聽明白,但她不傻,知道侯朗這說的不是什么好話,干脆沒有接,言簡意賅地把話題拽了回來:“文章是行星文化發(fā)的,營銷號和熱度也是他們找的,蘇達是行星文化的執(zhí)行總監(jiān)。”

        蘇達是蘇可的父親,在醫(yī)院時他格外沉著冷靜,和一旁要死要活的妻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想到是把大招憋在了這里。

        “蘇可從小學舞蹈,但她沒什么天賦,”顧疏放遞給侯朗一份文件,里面條理清晰地列著蘇可的生平,“她四歲開始學舞蹈,六歲確定了現(xiàn)代舞方向,國內(nèi)外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了不少,但成績一言難盡,最好的成績是行星贊助一場友誼賽里取得的。”

        “文化課成績也一般,”顧疏放努力抑制住她內(nèi)心真實的不理解,說,“中考滿分760,她考了230,數(shù)學個位數(shù)。好在她有一對足夠努力的爸媽,菁華高中雖然家喻戶曉,但本質(zhì)是私立民辦中學,相比賺點外快還需要用借讀打掩護的公立高中,他們干脆連裝都懶得裝,學費交夠,歡迎新生入學。”

        陳堯醒完神,進門就聽到這番話,頓時覺得牙疼:投胎確實是門技術活。

        侯朗難得沒有世俗的想法,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篇通稿表面上是在呼吁公眾重視未成年性/教/育,但其實,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在給他們施加壓力:祖國的花朵疑似被采了干干凈凈,警察居然到現(xiàn)在都不發(fā)一句聲?!

        在泛娛樂化的時代,網(wǎng)絡媒體的聲音愈發(fā)舉足輕重。

        但最開始,沒有人會覺得一個不大不小的屏幕會影響整個世界的生產(chǎn)生活秩序。

        行星文化率先察覺到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前景,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他們的業(yè)務涉及電影電視劇綜藝動漫出品、ip改編、文化出版,甚至滲透人們?nèi)粘I钪械纳缃幻襟w大戶們的股東名單上,也少不了行星的名字。

        但行星文化并不是獨立的上市公司,它是跨國集團周氏眾多子產(chǎn)業(yè)中的一個。

        最開始,它也只是董事長周止行,送給太太沈驚蟄的生日禮物。

        沈驚蟄婚前是小有名氣畫家,結婚后為了照顧家庭,逐漸淡出了畫壇。或許仍然放不下心中的熱愛,02年和周止行回國定居后,就到美院當了老師。

        董事長夫人是位藝術家,沒有心思在銅臭味里翻滾,周止行又不想行星荒廢掉,干脆找了一群職業(yè)經(jīng)理人管理,逐漸成了周氏文化產(chǎn)業(yè)中舉足輕重的一環(huán),在社會熱點新聞評論和追蹤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明星八卦。他們最開始起家是靠著正經(jīng)社會新聞,干起狗仔營生也把“小心謹慎,認真求證”貫徹到底,憑借放出來的料沒有一個是假料的業(yè)務能力,讓人又愛又恨。

        媒體監(jiān)督是把雙刃劍,他讓知情權的落實有了途徑,讓弱勢群體有了為自己發(fā)聲地勇氣。

        但同時,為了流量,他們也讓本該嚴肅的話題披上了娛樂的外衣,讓本應該引發(fā)公眾重視和思考的事件成為了網(wǎng)絡熱梗,在某種程度上消耗了大眾對真相的耐心和期待。

        真相到底是什么,隨著新的新聞熱點的出現(xiàn),變得好像沒那么重要了。

        蘇達選擇的路,無疑是步險棋——蘇可遭遇到的一切無法逆轉,但人生總要繼續(xù)。

        成了,她可以獲得所謂的公道和大眾的同情心,等事情冷下來,改名換姓后,或出國深造,或出道當明星,總而言之,她能輕松開啟新生活;

        不成,這篇評論沒有提及女學生的名字,蘇可依然可以換名更姓出國開啟新生活。

        這個方案哪里都好,唯獨缺了警方的德——事情鬧到了這個份上,學校已經(jīng)是十級警戒,他們?nèi)プ咴L,問出有價值信息的難度堪比唐僧西天取經(jīng)沒有仨徒弟和白龍馬,全靠兩條腿和一身正氣怎么能活著見到佛祖?

        侯朗把文件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千言萬語匯成一句精煉:“操/他麻/痹的!”

        顧疏放把文件收了起來,波瀾不驚地說:“蘇達不想讓事情這么不聲不響地過去,他想要一個交代,但也不想讓蘇可名聲受損,他掌握著這個社會上最珍貴的資源——話語權,自然會想,他為什么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南梔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指節(jié)微微泛白,嘴唇緊緊抿著,像是一座在爆發(fā)邊緣的火山。

        侯朗氣歸氣,但還是冷靜了下來,瞥了眼低著頭的南梔,問:“南梔,你有別的便裝嗎?”

        南梔回過神,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侯朗皺眉:“有,還是沒有?”

        “沒有。”南梔低聲說。

        侯朗望著她,嘴張了張,最后還是一句重話都沒能說出口,朝她揚了揚手,示意她先去忙別的事。

        她出去后,他才說話:“這孩子挺聰明的,就是太木訥了,容易吃虧啊。”

        顧疏放的視線追隨著南梔的身影,直到南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才收回視線。

        ——木訥,不見得吧。

        一個剛畢業(yè)沒多久的愣頭青,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從分局提到市局,怎么可能會是木訥的人。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侯朗在顧疏放眼前打了個響指,顧疏放回神搖了搖頭,轉身邊朝門外走邊說:“我也去換身衣服。”

        十分鐘后,一行人開著車往菁華走去——當然,一行人里不包括顧疏放。

        顧老板是真情實感地擔憂市局所有車輛的質(zhì)量。

        她可以死,但絕對不能死在友軍手里。

        ——

        建安市市內(nèi)所有的高中,每年都會定期給學生安排體檢。

        一般高中隨便安排兩個空教室,走個過場,草草了事;菁華高中則是專門抽出兩天時間給學生體檢。

        第一天,醫(yī)生先到學校給學生做身高體重之類的基礎查體;第二天,學生到醫(yī)院抽血排片,心理檢測不達標的學生還會安排去專門的心理咨詢室做進一步檢查。

        菁華高中的體檢常年由人民醫(yī)院負責,一般遵從自愿原則,誰想去誰報名,補貼三百。

        林一笑并不是貪圖那三百塊的補貼,主要是想為建設祖國的花朵茁壯成長之路出一把力,而且還主動領了個極具趣味性的任務——查視力。

        查視力對全中國的學生來說,壓力不亞于查體重。

        處于安全區(qū)的人會忐忑,擔心自己劃出50標準視力,邁入“知識分子”行列;已經(jīng)成為“知識分子”的人,則更加忐忑,生怕“知識濃度”超標,壓垮鼻梁上的鏡片。

        “50,49。”林一笑沒有任何表情的把一個安全區(qū)小朋友的半條腿拽進了知識的隊伍里,然后很缺德地默數(shù)了三個數(shù)。

        覃辛不負林一笑所望的意外道:“啊,醫(yī)生姐姐,我能不能重新測一次啊,49,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了,”林一笑學著上學時候班主任的語氣,說,“這個表擺在這兒沒人動,距離也都是這么個距離,剛才站在那里指方向的人應該不是你的影分身吧。你們班一共45個學生,你一個不滿意要重新測,他一個不滿意要重新測,你們一人重新個3分鐘,其他人還測不測了?”

        覃辛被林一笑這一番班主任味兒十足的話懟的無話可說,只能撅著嘴悻然轉身——她后面的人,應該是蘇可了。

        林一笑裝模作樣地看了眼名單,提高音量對準備測視力的女學生說:“姓名?是蘇可嗎?”

        話音剛落,嘈雜的房間倏然安靜了下來。

        所有學生的表情都變得難以言明。

        剛才被林一笑懟的女學生,轉過身,懶于掩飾眼神中的嫌棄,冷切了聲,說:“醫(yī)生,蘇可已經(jīng)申請休學了,那是我們班長,周瑤。”

        “是嘛,高三休學,還挺少見的。”林一笑掃了眼蘇可下面的名字,確實是周瑤。

        余光里,覃辛對著天花板翻了一個漂亮的白眼,林一笑都忍不住擔心她翻得頭暈。

        林一笑裝完樣子,抬頭便對上了周瑤粲然有禮的笑容。

        菁華高中雖然是全寄宿制,但并沒有要求學生在校期間必須穿校服的規(guī)定,只需要在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和有重要活動的時候穿校服就行,充分照顧到了青春期孩子的愛美之心。

        今天不是周一,來體檢的學生多半沒有穿校服,林一笑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周瑤是唯一一個穿校服的學生。

        “50,51。”

        林一笑給她填完視力后,客套的對她說:“你是你們班的班長吧,能麻煩你在這邊留一下嗎?后面還有你們班的幾位同學,你幫著他們把視力填上去,然后把表收齊交給你們班主任,對了,你其他檢查做完了嗎?”

        ——最后一句是成年人虛與委蛇的套路話,她這邊是最后一個項目,她先問出來,相當于堵住了周瑤推拒的口。

        周瑤點了點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拿上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伏案填表。

        剩下的人不多,很快就填完了,等下一個班來的空隙,林一笑和周瑤一人半沓體檢表,林一笑邊數(shù)著表,邊自然地和她搭起了話:

        “同學,你是學什么的啊?”

        周瑤:“我不是藝術生。”

        林一笑有些意外地問:“那成績應該不錯吧,當時怎么不去市一中啊?”

        周瑤不慌不忙地數(shù)著體檢表,回答道:“我家不是市區(qū)的,中考完出成績的時候,學校給我打了電話,說可以給我免學費和住宿費,要是可以考到全市前十,還有獎學金,我就來了。”

        “這樣啊,”周瑤數(shù)完了手里的體檢單,林一笑把自己手里的單子遞給她,沒有繼續(xù)問東問西,淺笑說,“我這是23張,你看看加起來是不是45。”

        “是,”周瑤把兩沓體檢單整理齊整,又迅速數(shù)了一遍,確認識45張后才說,“齊了,謝謝醫(yī)生,我先去交給班主任了。”

        說完,便抱著體檢單,不疾不徐地離開了體檢室,她的腳步輕快,仿佛隨時準備翱翔天際的飛鳥。

        林一笑一心二用,一邊給學生查著視力,一邊琢磨高三(13)班的同學對蘇可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

        他們的反應好像蘇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超級細菌,恨不得躲著走;但覃辛懶于掩飾的憎惡又仿佛她是一只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誅之。

        “林一笑。”

        林一笑循聲回頭,和站在門外俯視著她的顧疏放的視線撞了個滿懷。

        “來了,”林一笑摘下口罩,并沒有要起來迎客的意思,下巴朝查視力要站的線揚了揚,說,“你是哪個班的,怎么現(xiàn)在才來,快過去吧。”

        顧疏放挑了挑眉,乖順地站了過去。這下倍感意外的人換成了林一笑——她為什么沒懟回來了?

        小辣椒忽然轉基因成甜椒了?

        “開始嗎,醫(yī)生?”

        林一笑當然不會傻到和她玩老師學生的家家酒游戲,但話趕話說到這兒了,也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她把用來指視力表的桿子放下,用手指了指自己,問:“看得清我嘛,看得清視力就在49以上。”

        “看得清,”顧疏放慢慢悠悠地說,“醫(yī)生,你脖子偏右大約一橫指的位置上有一顆淺棕色的痣。”

        林一笑怔住了。

        顧疏放緩緩上前,最后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位置站定,淺笑問:“這種程度的話,視力是多少,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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