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村民們聚在空地前扯著閑磕，東家長西家短，聊得熱鬧，李連生站在臺子上掃視人群，人到齊了他才清了清嗓子說：“大家伙安靜一會兒，我有話要說�！�
人們頓時噤聲，抬眼盯著臺上，村長拍了兩下巴掌高聲道：“上面來了消息，相信大家伙也有所耳聞，這兩年咱們這個郡糧食大豐收，耕地也越來越多，我們村主要以耕地謀生，不種田的人家也都把地租給了別人耕種，但是有的人名下地少或者壓根兒沒地?zé)o法養(yǎng)活一家人，這次上頭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頒了分田令，不管是分家的還是沒分家的，都按人頭分地，有去世的老人空出來的地分給剛出生的孩子，沒添丁的人家按壟數(shù)均分�！�
村長話音剛落，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啥！哪個大官想出來的餿主意，我聽說是按人頭全村一起分，咋是各家分各家的！”
“哎呦，我家吃虧了，我三弟家添丁了，我家老爺子那塊地輪不到我了！”
“這不公平！”
“太好了，我兒子有地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喜的是人多的能多分點(diǎn)地，憂的是地少的人家本來能多拿一份的，卻白白送了人。
相比看上去情緒激動的村民們，江現(xiàn)離顯得事不關(guān)己，平靜地擦了擦柳兒黏糊糊的小手，目光轉(zhuǎn)到周禾時才見他認(rèn)真地聽著，好像在發(fā)呆。
“周禾，你和柳兒名下有田地嗎？”
周禾搖搖頭，他暗自在腦中回想，記憶中多年前周老爹和周大伯私下里定了契，周家老爺子留下的房子和地都?xì)w了周大伯。
正是因?yàn)檫@件事周老爹帶著周禾日子才過得這樣辛苦，按理說是不能把糊口的田地白白分出去的，仿佛是有隱情的……
面對兒子周老爹閉口不談這些事，還是左鄰右舍說閑話時被周禾聽過幾次，才能拼湊個大概，那個嬸子說和周禾的娘張?jiān)聝河嘘P(guān)系，一切都是因?yàn)樗椭芾系闪擞H。
他出生后娘就沒了，關(guān)于娘的記憶少得可憐，只能從別人的口中聽來有關(guān)娘親的事。
大家伙都說她是溫婉柔善的女子，周禾不論是模樣還是性格都像了個十足十，說起來周老爹也是良善之人，性子寬厚，怪不得周禾會這么老實(shí)膽小，身子骨弱也是因?yàn)槌錾鷷r受了寒，后天又缺肉少米，才沒補(bǔ)過來。
私下里分地這件事除了周老爹只有大伯知道，但兩家也斷了聯(lián)系，自然不會有人為他解惑，周老爹去世后周禾更沒勇氣去找他，只能默默吃虧了。
“我爹的地都在大伯手里，他們有約再先，不會給我的�！敝芎坛艽蟛姆较蚩戳艘谎�，他個子矮被人群遮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依稀見到那兩道緊皺的粗眉，額頭都多了幾道褶子。
江現(xiàn)離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周大伯哪里只是皺了眉，整張臉都皺得像塊用舊的抹布，仔細(xì)看連胡子都在顫抖，看那樣子是又氣又驚。
“村長不是說頒的新律法大家都得遵守嗎，再說人已經(jīng)去世了，我看他反對也沒用，你的東西早晚會還回來�！苯F(xiàn)離語氣篤定，冷靜地像個局外人，“這次是個好機(jī)會，周禾，不用怕�！�
“我才不怕，我只是不想…不想惹麻煩�！�
周禾慢慢拖長聲調(diào)好像在給自己的逃避找借口，他來到這雖說有原身的記憶，但是心里并不輕松，反而還沒有失憶的江大哥看得開，他只想和柳兒好好過日子，他原本也是不爭不搶的性子，若是碰到需要爭搶的事，他第一時間就想避開了。
江現(xiàn)離偏著頭一眼看穿了周禾的小心思，他輕飄飄地提醒：“你退一步別人就進(jìn)一步，是你的為何不敢拿回來，難道你不為柳兒想想？”
這話才是戳中了周禾的軟肋，他說了要帶著柳兒好好活，什么都不要對柳兒也不公平。
他還在垂著頭發(fā)呆，似是在猶豫，江現(xiàn)離沒催他做決定，只是抱著柳兒調(diào)整了姿勢。
約摸一刻鐘人群還沒靜下來，反而愈說愈烈，后頭王家兩兄弟一言不合已經(jīng)打起來了，他們動作大擁著人群撞到了周禾。
周禾本來還在盯著自己的腳尖發(fā)呆，后背被推了一下猛地往前撲去，卻被江現(xiàn)離用身體擋住了，避免臉朝地磕傷了頭。
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好像在江現(xiàn)離懷里，雙手還抓著他的腰帶，頓時緊張起來，連忙后腿一步。
周禾抬眸，見他眉頭平緩并沒有厭惡的表情才松了口氣，江大哥近日好像不抗拒別人碰他了？
村長指著臺下打架的那兩兄弟厲聲喊：“把他們給我拉開，像什么樣子！”
“都別吵了，定了規(guī)矩就得遵守，若是出了事我管不了縣老爺可有的是法子！”
李連生在村里還是有些威嚴(yán)的，又搬出了縣太爺?shù)拿^，王家兄弟被眾人拉開也收了手，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安靜聽著。
“我手里有咱們村的單子，誰家有多少田這里都記著呢，一會兒我念到名字的上前來，按人頭重新分壟，明年就做數(shù)了�！�
就算有人不同意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們計(jì)較片刻也只能服從了，村長一家一家的分好田登記好，很快就輪到了周家。
周禾從村長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看向江現(xiàn)離，他長得高大，往那里一站把身后的人都擋住了，眉眼冷峻面無表情地樣子算不得溫順，但莫名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只是看著眼前人沒說話，但在江現(xiàn)離眼里，周禾細(xì)軟的黑發(fā)扎在腦后，額前幾縷碎發(fā)被風(fēng)拂在額角，烏黑葡萄般的眼睛眨了又眨，目光含蓄又內(nèi)斂，但卻透著一股可憐巴巴的意味。
江現(xiàn)離了然，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你有柳兒，還有…我在你身邊，不用害怕，他是你的親戚又不是吃人的野獸，難道比山里的野獸還嚇人？”
周禾被揶揄也不在意，深深地呼了口氣，努力保持鎮(zhèn)定，“我去試試看，江大哥你在這兒等…”
“我和你一起去�！�
明知道周禾沒底氣他還要逗他，真是…
有時候也不必什么都學(xué)會自己面對。
江現(xiàn)離看了他一眼大步上前走在前頭，嚴(yán)實(shí)地頂住了周圍大多數(shù)人打量的視線。
周禾比他身量矮小跑著跟在他后面，像是被保護(hù)的小雞崽。
村長坐在桌子后頭，看著周大伯和周禾問，“你們周家就兄弟倆，周禾的爹沒了，他的那一份自然要給孩子，現(xiàn)在都在你手里吧？”
“這個什么鳥令和我無關(guān)，東西都是我的，我們早都說好了。”周大伯鐵青著臉問：“我和周致在契約上按過手印的，那個咋不能算數(shù)？”
李連生被他噎住一瞬，簽字畫押是最可信的，不過那都是上一輩的約定了，聽說過父債子償，但和這不是一回事�。�
周禾喏喏地開口：“我爹已經(jīng)去世了，當(dāng)時的約定都不作數(shù)了。”
周大伯心里本就窩著火，聽了這話那股火噌地竄上了頭，“憑什么，他說得話畫的押還能賴賬不成！”
他惡狠狠地盯著周禾，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大的仇，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忽地收斂神情，嗤笑一聲：“也對，你爹做得都是說話不算數(shù)的事，你爹最愛奪了別人的東西過后再假惺惺的彌補(bǔ)，他說得話還真不算話！你們一家都是一個德行！”
周禾被他吼懵了，茫然地不知所措，他從沒見過周大伯失態(tài)的模樣，話里也像在意有所指，什么說話不算數(shù)？什么奪人所愛？他怎么聽不懂。
“老周，你和小禾一般見識干什么，他還是你親侄子，你別把他嚇壞了�！崩钸B生見情況不對急忙緩和氣氛。
柳兒在江現(xiàn)離懷里掙扎著下了地，小身子擋在周禾身前，用力地吸吸鼻子喊：“不許你欺負(fù)我爹爹�！�
直到背后一熱周禾猛然清醒過來，這才感覺自己后背不知不覺貼上了江現(xiàn)離的胸膛，隔著幾層衣裳也能感受到身后平穩(wěn)有力的震動。
他被風(fēng)嗆了嗓，咳了幾聲才摟住柳兒的肩膀安撫他，下一瞬就聽頭頂響起一道涼颼颼地聲音，“兇人算什么本事，若是不服氣你親自去和周禾的爹掰扯掰扯吧，你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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