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丫鬟【小修】
五年前。
劉府內(nèi)。
瑩雪將燕窩粥奉進(jìn)暖香閣后,聽見簾子后豎著的屏風(fēng)內(nèi)傳來了一陣陣女子壓抑的哭聲。
瑩雪認(rèn)命地候在屏風(fēng)外等了一刻鐘,等里頭女子的哭聲減弱之后,她才笑著出聲道:“表小姐,奴婢將燕窩端來了。”
屏風(fēng)后緩緩走出一個身材豐腴,眉目清秀的女子,眼若秋濯,唇如粉砌,當(dāng)是春色無限,可一身黑黃的肌膚卻令這惑人的美色蕩然無存。
被喚做表小姐的女子雙眼通紅,卻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瑩雪手里捧著的燕窩粥,嘴里說道:“從前在李家,這般粗糙的燕窩也只配賞給廚灶上的燒火丫頭。”
說完,她便接過了瑩雪手里的燕窩,轉(zhuǎn)身坐在了臨窗大炕上,也不用人服侍,自己一勺一勺便享用了起來。
不過片刻,那碗燕窩粥便見了底。
瑩雪仍掛著得體的笑容候在一側(cè),等她吃完燕窩粥后,便收起了碗勺,屈膝行禮后便要退出暖香閣。
“你且去趟清風(fēng)苑,去請二表哥來,只說我病了就是。”女子靠在臨窗大炕上,睥睨著瑩雪道。
瑩雪應(yīng)是,隨后便出了暖香閣。
一出暖香閣,她臉上的笑容便霎時垮了下來,心里卻是惶恐不安,表小姐與二少爺暗通曲款便是了,何苦要搭上自己這個小丫鬟?
她如今雖在表小姐的暖香閣里伺候,卻也是劉府里正經(jīng)的家生子,瑩雪的親娘是灶上的王婆子,統(tǒng)管整個外廚房,而親爹則是外院專門負(fù)責(zé)車馬的管事,在主子跟前也有幾分體面。
按理說,爹娘都是排面上的人物,瑩雪好歹也該去個嫡出小姐屋里伺候才是,可怎得她竟來了西南角最偏遠(yuǎn)的暖香閣,伺候一個討人嫌的表小姐?
卻因瑩雪生了一張眉顰含情、又清婉婀娜的臉蛋,此刻她只綰著一支梅花素釵,配一套淡紫色青緞,卻襯得肌膚勝雪、姿骨瑩潤。
便是她老子娘瞧了,也在家里數(shù)次感嘆道:“以我女兒的才貌,若是托生在世家夫人的肚子里,便是神仙妃子也做得。”
可這等容貌生在一個丫鬟的臉上,卻不是什么好事,好一點也不過配個齊整些的管事,差一些便是通房、滕妾的命。
王婆子一雙慧眼瞧過后宅多少陰私?貌美的丫鬟哪里有什么好下場?若是隨著主子陪嫁去了別處,去母留子之事難道還少了?
她與丈夫都極其疼愛瑩雪這個幼女,一番合計后,就使力把瑩雪送到了暖香閣,不讓她的美貌露于人前。
等瑩雪到了歲數(shù),她就舍了這張老臉去求太太一個恩典,好生為瑩雪挑一個如意郎君。
如今的劉府乃是這幾年才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的新貴,劉老太爺前幾年病逝,老太太便把庶子的幾房分了出去,只留下嫡出的兩房。
如今在劉府當(dāng)家做主的是大老爺,時任正三品鴻臚寺少卿,娶的是金陵世家中的嫡長女黃氏,生了三子一女,二老爺與妻兒常年在任上,是以劉府只有大房這一家人。
而表小姐賀云則是老太太娘家庶妹的孫女,因賀家人遇事的緣故,賀云無人照料,便前往京城投奔老太太。
老太太并不喜娘家的庶妹,對賀云也不過是面子情而已。
可自從賀云見識過劉家鐘鳴鼎食的奢靡生活后,她又如何肯再去外頭嫁個平頭小子?老太太那條路行不通,她便把目標(biāo)放在了劉家的幾個嫡出少爺身上。
大少爺劉一昭清正自持,且早早地定下了婚事,賀云不想做妾,便歇了這份心,三少爺如今不過十歲,對待男女□□還未開蒙,賀云自然也不會在他身上白花心思。
思來想去,也只有風(fēng)流多情的二少爺那兒有幾分鉆營的空間,賀云便花了不少心思與二少爺劉一寧在內(nèi)花園里偶遇了幾番。
一來二去之間,劉一寧竟也對賀云起了幾分心思,這對郎有情妾有意的男女便總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溜出去私會,倒也很有些真情意志在。
而今日賀云之所以在暖香閣內(nèi)痛哭,也是因為劉府里甚囂塵上的劉一寧婚事之說。
傳聞大夫人瞧上了光祿寺少卿家的嫡女,其母乃是秦貴妃的娘家堂妹,在宮里很有幾分臉面,而這嫡女自身也才情過人,且端莊有氣度。
賀云聽了這消息以后便止不住心內(nèi)的哀傷,一開始她對劉一寧的確是存了幾分利用之心,可之后的種種往來,皆是出自自己的真情肺腑。
如今劉一寧將要娶貌美賢妻進(jìn)門,竟把她們的山盟海誓拋之腦后,她如何能不傷心?
瑩雪被賀云差使去清風(fēng)苑遞信,心里慌得直打鼓,大夫人治下嚴(yán)明,決不許府里出現(xiàn)私相授受的事情,更何況這事還牽扯到二少爺娶妻的名聲……
她越想越心驚,穿過庭院內(nèi)的羊腸小道后,就放慢了腳下的步子。
她正靠在一處偏僻的廊下發(fā)呆,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瑩雪立刻起身,端起身子便要行禮。
頭上卻傳來一記輕微的響痛,王氏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可唬死你娘了,大白天的你在這兒做什么呢?”
瑩雪抬眼,瞧見王氏那張熟悉的面容后,心里的那點擔(dān)憂立刻一掃而空,她連忙纏住了王氏的胳膊,說道:“娘,你怎么在這兒?”
王氏笑著避開了瑩雪的話頭,道:“我去你春嬸屋里送了點東西,你呢?可是那個表小姐給你氣受了?”
提到表小姐,瑩雪臉上的表情果然沉郁下來,她支支吾吾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愣是沒擠出一個字來。
王氏啐了一口,笑罵道:“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孩兒,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
瑩雪思來想去,便將賀云差使自己去二少爺院里遞信一事說了,誰知王氏卻勃然大怒,扯著瑩雪的手臂就教訓(xùn)了起來:“你娘我聰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了你這么個木魚腦袋?你是劉府的家生子,只有姓劉的主子,那賀云不過是個來打秋風(fēng)的窮親戚罷了,如今這蹄子眼界兒寬了,竟想攀扯上府里的少爺了,大夫人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主兒,你若是去遞了信,只怕明日死的就是你了。”
大夫人黃氏此刻正倚在榮禧堂的紫檀木貴妃榻上,為著當(dāng)家主母的體統(tǒng),盡管此刻頭痛難忍,也未曾讓丫鬟將頭上貴重的珠翠釵環(huán)卸下。
大丫鬟明珠素來是黃氏身邊一等一的得意人,眼見著自家夫人日日為了二少爺?shù)幕槭聭倚模闵锨拜p柔地為黃氏捶起肩來。
“夫人且寬寬心吧,那光祿寺夫人一時不肯應(yīng)下這門婚事,可到底得瞧著老爺在官場上的面子,天長地久的磨一磨,總也得應(yīng)下來才是。”明珠軟糯輕柔的聲音飄進(jìn)黃氏的耳畔。
黃氏雖年逾四十,卻保養(yǎng)得宜,面白如玉的臉蛋上尚沒有一絲皺紋,且一雙眼睛生的微揚上挑,一瞧便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
“若不是婉儀那孩子當(dāng)真大方又知進(jìn)退,我怎會三番四次地替寧兒去求娶?”黃氏說著,便嗤笑了一聲:“以為母家出了個貴妃就能拿腔作勢了,殊不知滿京城都在笑話她們秦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事涉皇家隱秘,黃氏到底不欲多談,只閉上眼假寐起來。
明珠手上的勁道強(qiáng)弱得宜,三兩下的工夫黃氏身上便松泛了不少,正要漸入夢境之時,外頭忽而響起了一陣通傳聲。
一身青色細(xì)襖的雪鴛正側(cè)身躲在榮禧堂外的廊柱后,朝著里屋的明珠使了好幾個眼色。
明珠連忙退身走出了榮禧堂,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么了?我正伺候著夫人呢。”
雪鴛潔白的額頭上滲出不少細(xì)汗,她略有些慌亂地說道:“外廚房的王婆子來了。”
明珠擰眉不解,只道:“她來做什么?”
雪鴛環(huán)顧四周,見四下無人后,才俯身貼在明珠耳旁密語了一陣。
明珠聽完,大驚失色地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姐姐快去稟告夫人吧。”雪鴛道。
明珠知曉茲事體大,一刻也不敢耽誤,打發(fā)走了雪鴛后,就陪著笑叫醒了黃氏,將雪鴛報上來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榮禧堂內(nèi)傳來一陣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暖香閣內(nèi)。
賀云倚在黃梨木書桌旁,只著一身淡色五鴛紋樣紗裙,套了件薄襖,臉上敷了一層蜜粉,頭上未簪花釵,端的是一副柔弱無依、脫俗如仙的模樣。
瑩雪已替自己去向那人遞了信,若那人心里還念著些舊日里的情分,必會想了法子來暖香閣瞧一瞧自己。
自己穿的這樣單薄,少不得要惹那人憐惜幾分。
想到劉一寧素日里的好處,賀云對著窗外凋零蕭條的杏花枝兒,竟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她低頭撫了撫自己還未顯懷的肚子,心里一陣火燒似的疼痛。
賀云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直至夜色入幕,也未等到劉一寧的身影,她不免灰了心,便吩咐瑩雪服侍自己洗漱入睡。
剛換下薄襖,便聽見暖香閣外傳出一陣刺耳的吵嚷聲,賀云剛要發(fā)作,自己閨房的大門卻被兩個粗壯的婆子一腳踹開。
賀云剛要質(zhì)問之時,黃氏便領(lǐng)著人怒氣騰騰地沖進(jìn)了暖香閣,說話間已差人將她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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