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歲晏隨意朝窗外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這時，車廂外駕車的隨從突然出聲，壓低聲線詢問道：“主上，從城門入城需要驗明身份，可要換條道？”

        殷歲晏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放在臉側，手指輕輕敲了敲臉上的銀制面具，心中的思緒稍稍回轉。

        片刻過后，他忽然勾起嘴角輕輕嗤笑一聲，眼中流露出幾分諷意，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進這城池何須驗明身份，給些銀錢不就放了？”

        聽到殷歲晏如此說，車廂外的牧野神情一怔，忍不住低聲喊了聲：“主上……”

        “駕車吧�！币髿q晏打斷了他的話語，再次闔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見此，牧野只好將落在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緩緩吐出一口氣后，才揮起馬鞭，朝城中駛去。

        到了城門口，站在一旁的官兵看見這輛奢華的馬車，頓時上前了幾步，輕輕咳了幾聲，才沉著嗓子出聲詢問道：“你們是何人？進城做什么？”

        坐在外面的牧野面色冷淡，冷冷地看了眼他，隨即從腰帶中取出一包銀子丟給了他。

        那位官兵見狀立刻伸手接了去，順便拿在手中掂量了兩下，但是他的目光卻沒從馬車上移開。

        見這馬車如此華貴，他心中敢斷定這人絕對是個有錢的主，于是他眼珠子提溜一轉，伸手攔住想要進城的牧野，厲聲道：“哎，你憑這點錢就想打發小爺？”

        牧野看這官兵如此猖狂貪婪，頓時眉眼一橫，眼中露出一絲兇光，手也在不經意間放到了腰側的佩劍上，似乎隨時都要抽出長劍給他來一下。

        那官兵看到這人突然拔高的氣勢，冷不丁被嚇得往后一退，腿都有些哆嗦了。

        “你你…你想干嘛！我可是守城的官兵，小心我讓人捉了你！”他聲音發顫，但言語卻仍就強硬。

        不過，這官兵心中也清楚自己這話根本起不了什么左右，只能給他自己壯壯膽罷了。

        這駕車之人身上的氣勢，一看便知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才能擁有的，說不定就是那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他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衙役，哪斗得過他們？

        往上了說，那朝廷的皇帝都比不上那些大門派的掌門人！

        若要是自己得罪了哪路江湖人，肯定死得無聲無息的，到時候連個說理的地都沒得去。

        牧野這邊可不管那官兵心中所想，直接冷聲說道：“我們只想安安靜靜的進城罷了，別無所求�！�

        聽到牧野這句話，官兵這才壓下心中的恐懼，抽了抽嘴角，僵著聲音回道：“行，你們進�！�

        說完，他朝城門旁其他人揮了揮手，示意放行，等到牧野駕著馬車完全駛入城中后，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拍了拍胸口，安撫了下自己驚魂未定的情緒。

        他平時檢查的大多都是些平民百姓，哪像那人如此可怕，而且看情況，那人還只是個隨從而已，天知道他主人多么恐怖，果然這種高門貴人的馬車攔不得！

        牧野進城后，便駕著馬車朝殷歲晏在榆城郡中的宅院駛去。

        到達目的地，牧野躍身下車，為殷歲晏搭好臺階后，這才躬身對殷歲晏說道：“主上，到地了�！�

        舒舒服服窩在車里的殷歲晏聽到牧野的話，終于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忍不住用手遮住嘴巴打了哈欠。

        待他將身上衣物全部整理好后，這才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這宅子不錯�！币髿q晏望著眼前的被修飾得蒼翠幽靜的庭院，不禁開口稱贊了一句，“那老家伙倒是比我會享受�！�

        聽殷歲晏如此說，牧野卻不敢作聲，只能沉默地低著頭跟在自己主子身后。

        殷歲晏緩步走上庭院中木制的小橋，眼睛靜靜地瞧著橋下蜿蜒流淌地小溪。

        靜謐半響，他忽然伸出舌尖，輕輕舔舐了下殷紅的下唇，眼神變得幽深，語氣陰森地問道：“恒久的帳查得怎么樣了？”

        “主上，我們的人只在韋成濟的書房找到一些明面上的賬簿，其余的還尚未發現�！蹦烈俺谅暬氐�。

        對于這個消息，殷歲晏并不奇怪，要是這些賬簿這么好找到，那他倒要懷疑是不是作假的了。

        “繼續查，記得觀察他的行蹤，看看他是否把賬簿放置別處�！币髿q晏眼眸微瞇，側頭瞥了眼牧野，淡聲吩咐道，“對了，查查萬利商行東家的去向，我倒想知道和他能不能達成合作。”

        “是，屬下這就去辦�！蹦烈吧袂槊C然，沉聲領命。

        “下去吧，讓人把馬車上的東西搬到房里�！币髿q晏轉過身子微微頷首，接著略作思索狀，挑了挑眉頭，悠悠道，“再換個人幫我駕車，我要去紫煙樓一趟�！�

        牧野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即飛身離去。

        莫約半個時辰后，殷歲晏再次坐上了馬車，來到了紫煙樓。

        現在不過未時而已，紫煙樓大門緊閉，根本沒有營業。

        但殷歲晏卻跟沒看見似的，隨口便吩咐手下上前敲門。

        不知過了多久，這紫煙樓的大門才有了動靜。

        只見紅翠一手捻著帕子，一手搖著扇子，滿臉不耐煩地開了半扇門：“敲什么敲，敲什么敲！沒看見現在是閉門謝客的時間嗎？懂不懂規矩��！”

        “紅翠娘，幾年不見你不記得我了？”殷歲晏聽見車外紅翠的喊聲，輕挑了下眉頭，掀開簾子下車，似笑非笑地問道。

        “殷……”殷歲晏！

        紅翠看著眼前帶著面具的男人，頓時瞪大了雙眼，消了聲。

        殷歲晏沒管她的反應，不緊不慢地從她身邊擦身而過，進了紫煙樓。

        等到紅翠回過神，趕緊回樓時，連跟在殷歲晏身邊的隨從都已經隨著他主子進去了。

        “大人，您來是做什么？姑娘們現在可不接待客人的�！奔t翠強忍著心中的顫意，上前幾步來到殷歲晏身側，壓著嗓子低聲說道。

        殷歲晏沒理會紅翠，抬了抬下巴朝下屬示意了一下。

        下屬瞬間便領會其意，趕緊走到桌邊給主子倒了杯熱茶，親手遞到殷歲晏手中。

        殷歲晏隨手接過茶杯，輕輕掀了掀杯蓋，吹了下熱氣，低頭抿了口茶水。

        “嗯，還是當年我吩咐下去的雀舌茶，味道不錯。”殷歲晏將茶杯放到一旁，抬眸望向紅翠，嘴角掛起一抹笑容，只可惜那笑意未達眼底。

        紅翠聞言只是僵著身子，并不做回應。

        見紅翠如此，殷歲晏斂去了臉上的幾分笑意，輕嘖了一聲，也不繞彎子了，直接開口說道。

        “紫煙樓雖然對外聲稱一冉姑娘閉門苦練技藝，不再登臺見客，但是我據我所知，這幾年一冉根本不在樓中。不過如今我又得到消息，說一冉近幾日回來了，作為她的老朋友，不知道我能否見上她一面呢？”

        聽出殷歲晏話中威脅的意味，紅翠忍不住一顫，但想到一冉如今已經離去后，她才稍稍穩了穩心神。

        “大人，一冉姑娘確實回來了幾日，但是如今早已離開，根本就不在樓中�！�

        聽到這話，殷歲晏頓時止住手上摩挲玉扳指的動作，側頭看向紅翠，目光似箭般，盯得紅翠背后直發冷，只能將頭低深，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殷歲晏收回視線，眼中微閃，抬手朝下屬揮了揮。

        下屬見狀立刻運起輕功，向樓上飛去。

        紅翠見此只能在樓下無力地揮著帕子，喊幾聲，卻不敢上前阻止那人的動作。

        一炷香后，那位下屬便回到了殷歲晏身邊，對著他搖了搖頭。

        殷歲晏此刻才相信一冉確實不再樓中。

        他心中不禁泛起幾分煩悶，冷冷瞥了眼紅翠后便甩袖離開，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這紫煙樓既然已經被他給了出去，他便不會再要回來，此次若不是他想來看看故人，定不會踏足此地半步。

        待殷歲晏離開后，紅翠這才松了口氣。

        她將大門關好，回到桌子旁收拾茶杯。

        瞧著手中殷歲晏用過的茶具，紅翠不禁嘖嘖兩聲，搖了搖頭，有些感慨。

        自己姑娘果真是妍姿艷質，什么樣的男人都能迷得住。

        想到這，紅翠眼中不禁浮起一絲笑意，有些驕傲，緊接著她的神情突然一頓，面上的嫌棄溢于言表，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就是眼光不太好，哎！

        已經出城的桑弦摸了摸有些發癢的鼻頭，繼續專心驅趕著馬車。

        她才剛剛離城沒多久，還沒走多遠，現在可不能停下。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個人早已經運著輕功跑到她前面，準備去堵她了。

        謝扶光憑借高超的輕功，輕輕松松便追上了桑弦的馬車，但看著馬車一騎絕塵的背影，他思忖片刻，便想到了一個合理攔下馬車的法子。

        隨即，他加快腳步超過了桑弦的馬車，在往前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謝扶光打量了會兒腳下的地面，琢磨著找準了一處地方，拿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運起內力就朝那砸去，直到鑿出個大坑才作罷。

        現在就等著“兔子”自己撞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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