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草長鶯飛，又步入陽春三月。

        清水鎮一中高考倒計時一百天誓師大會上，許不言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講話。

        這半年里，幾場聯合大考和模擬考下來，許不言被辦公室的那些老師稱之為最大的黑馬，他一騎絕塵，成績顯著爬升，在高三上學期期末已經考到了全校前五的成績，都說他有機會沖到北京的好學校。

        高文斌也時常做他的心理工作，讓他穩下心來必須沖一沖北京的學校，但每次他都靦腆的笑笑也不說自己的真正想法。

        幾次下來，高文斌也就不說了，畢竟高考是選擇自己未來要走的道路機會之一，他說多了反倒是讓人家學生心煩。

        這屆的誓師大會在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舉行的，每個人拿著一張小板凳坐在操場上盯著正烈的太陽，聽著學校領導一一講述那些振奮人心的故事。

        遲念和幾個女生坐在后邊，趁高文斌不在班級后方，偷偷用脫下來的校服上衣蓋住頭，抵擋上方持續的暴曬。

        那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調侃一些天南海北的事，遲念安分的坐在那里悄咪咪的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動。

        “今天是誓師大會，天氣真的很熱。”

        “你們那有誓師大會嗎？”

        “高文斌讓我們都說說想去哪個學校學什么專業，我還沒想好，怎么辦啊？”

        “我真的想明天就高考，那樣我就能快單見到你了！”

        她一股勁的發了一通消息，但對面的人始終每回一條，遲念往上翻找他們之前有空聊天的消息往往都是自己發了一大堆而季醒詞總是回不到十個字。

        遲念不禁有點泄氣，剛把手機放回兜里，上方的校服就被人拿了去，頭頂瞬間被一層熱氣覆蓋，不止她的校服身旁的幾個都被高文斌拿走了。

        “你們幾個，給我過來！”高文斌在他們后面低吼出來，很顯然是要打算語言教育他們一通了。

        遲念緩緩吐出一口氣，顯得很輕松，她很慶幸自己剛剛把手機收起來，不然被他抓個現行，遲興文又得去他辦公室喝茶水。

        她們被訓完一通后高文斌讓他們幾個人站在后面聽，此時陽光沒那么足了，反倒是天上有些陰還吹來陣陣涼風。

        許不言站在臺上調整話筒，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今天他穿著一身白襯衫每顆扣子都系好，衣服表面整潔干凈。在陽光下打出他衣服里面瘦勁的腰形，偶爾一陣風吹來卻顯得里面若隱若現。

        他面容清俊，微微笑起來唇角帶起一股柔意，在他說的每一句宣誓詞時，眼底又充滿著熱烈。

        前面的幾個女生都有些看呆了，有些還在下面小聲談論。

        在季醒詞走后，高文斌不知怎么又把她安排和許不言一座，再次成為同桌的日子里，許不言幾乎擔任了季醒詞的‘職務’監督她學習，這讓她在巨大的壓力環境下還穩步保持前十的成績。

        有些變天了，起風了，許不言手上的演講稿被涼風吹得嘩嘩作響，但他的聲音卻很堅定，沒有一絲動搖。

        在說完最后一句話后，天空響起幾聲轟鳴聲，豆大的雨點落下，很快便匯聚成一條條透明的絲線，傾斜而下。

        這次她們名正言順的將校服披在頭頂，往教學樓奔去。

        跑到中途，瘦小的遲念被前面幾個理科班的男生擠到了最后，頭頂的校服完全被打濕，一股刺骨的冷意竄衣服里直透皮膚。

        但下一秒，一陣好聞的木質香氣鉆進鼻間，同時還伴隨著一陣暖意緊緊包裹住自己的上身。

        遲念詫異抬頭，只見許不言正站在自己上方用他那件干燥的校服擋在自己頭頂，他彎著眼睛對著自己展露笑容。

        “低頭，向前跑。”

        又是一聲轟隆聲，一條閃電劃破寧靜的天空。

        不一會兒外面下起大雨，雨滴落在窗上響起一陣噼啪聲，在靜謐的自習教室尤為清晰。

        季醒詞盯著手機屏幕上一中貼吧里置頂的那條帖子看了許久，他抿著唇，深邃眼里像是浮上一層濃濃漆黑的霧氣。

        他雖然沒說話，但身邊的舍友卻看出來他的情緒有些不對。

        “你怎么了？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季醒詞輕嗤了下，轉眼關掉手機，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剛剛的問題：“我就不在幾個月，家里的小兔子都快被拐跑了？”

        舍友：“？？？”

        隨著高考越來越近，遲念每天都劃掉一個日期的日歷最后翻到了六月。

        高考前一天的夜里下過一場雨，早上起來霧蒙蒙的，籠罩整個城市的上空。

        遲念被楊姝拉著起來早早又檢查一番考試帶的東西，準考證，身份證還有新買的鉛筆和水性筆，臨走前又給她拿了兩根，生怕考試的時候出現意外。

        臨走前，一向以嚴厲自稱的楊姝突然拉住即將要出門的遲念，在她身側猶豫了一會兒，思考再三才道：

        “沒事，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考，千萬別緊張。”

        遲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平時最抓她學習的便是楊姝了，有一點懈怠都會被拎起來暴打一頓，可真到了上考場的時候，她卻能寬慰自己成績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努力的堅持，堅持到了最后，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走出單元門遲念感覺無比輕松，即使到了考場上她也沒太緊張，按部就班的填寫自己的信息。

        高考這兩天一直在下小雨，等到最后一科考完，遲念合上筆從頭到尾檢查無誤交上卷的那一刻，外面竟然放晴了。

        雨后的氣溫陡然回聲，又恢復了高考之前那段悶熱煩躁的樣子，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肉眼清晰可見。

        遲念跟隨一眾考完試的學生出來，只見他們走出校門口后都奔著自己的家長跑去，她根本看都沒看，直接想攔輛出租車回家，因為她特地叮囑遲興文他們誰也不用去陪，這么糟糕的天氣，站在外面等著也遭罪。

        她剛要拉開出租車的后門，突然手臂下方出現一個手，緊緊環在自己的手腕處。

        遲念怔怔的抬頭望去，夕陽下的少年背后正散發著暖意的光亮，季醒詞帶著全部的光亮再次走進她的世界。

        這是最重要的一天，人生岔路口的抉擇地，也是季醒詞想要和遲念一起回家的日子。

        緊繃一年就準備這一次考試的學子們紛紛都像脫了韁的野馬，考試結束的當晚就約好一起吃吃喝喝看電影去了。

        遲念拒絕了班級上的聚會和林一鳴他們出去玩的邀請，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萬籟俱寂，她萌生出一周空落落的失落感，這是被千軍萬馬踏過獨木橋的高考折磨后踹產生的第一個反應。

        遲念從床上掙扎著起來，一直坐到了天大亮。廚房內又開始逐漸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她幾乎是反射性的從床上跳下去想要抓緊時間去洗漱，可還沒等開門，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不需要這么么早起來，最惱人的高考已經結束了。

        六月中旬，高考成績開始慢慢的公布。

        遲興文特地把遲進步店里那臺供他看動畫片的筆電借來，三人從中午就一直守在電腦前等著，一直到下午四點多。

        最先查到成績的是宋仰星，她考了一個不錯的成績，可以去外省，但她還是決定要在周邊的城市里選擇一個不錯的理科學校。

        接著是他們之中成績最差的林一鳴，比之前測試的成績好很多，能上一所普通的學校，但對于他來說也很滿足了。

        遲念的成績一直沒查到，遲譽抽空還挖苦她是不是落榜了，接過被楊姝進屋打了一頓，這才乖乖的閉上嘴巴。

        反倒是當事人安靜的可怕，躺在床上邊吃水果邊看漫畫，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仿佛今天出的不是她的成績一樣。

        她正看著入迷，身旁的手機響了。

        “查到成績了嗎？”電話那頭是一聲郎朗的少年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慵懶。

        遲念翻了個身，懨懨道；“還沒，你出了？”

        “嗯”季醒詞坐在電腦前，手指靈活的按動鼠標，將查詢成績的頁面一次又一次的退出重進。“584”

        584對于他這個藝術生來說成績很高了，如果在加上他藝術專業課的成績，肯定能去理想的學校。

        遲念在心里為他高興，可高興至于又是滿滿的擔心，她擔心自己的成績會達不到預想的標準，會和季醒詞再次分開。

        她鼓足了勇氣，小心翼翼問：“你想去哪個城市？”

        季醒詞目光停留在電腦屏幕上，對著上面剛顯示的一串數字突然笑了出來，“杭州啊，你呢？”

        遲念很想說自己還不知道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達標，就聽客廳傳來一聲驚呼，為首的遲興文一把抱住身旁顫顫巍巍看屏幕的遲進步，把他勒的直掉眼淚。

        “出來了！出來了！”遲興文大喊，遲念突然緊張了，心砰砰直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念念你總分555！”

        遲念差點尖叫出來，閉了閉眼如釋重負，感覺多少天懸著心在此刻終于能落下來了。

        “恭喜啊，成績不錯。”

        “你都聽到啦？那你剛剛問我什么問題來著？”遲念笑嘻嘻的道。

        季醒詞很寵著又問了一遍：“我說，你想去哪個城市來著？”

        遲念莞爾一笑，對著面前墻壁上掛著的小兔子掛件揮舞下拳頭：“杭州！我要去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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