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沉默，君昊天又問："你來朕的營帳，有什么事嗎？"

　　無憂趕緊搖頭："沒什么，聽聞皇上要夜襲南軍大營，特來鼓舞，祝皇上馬到成功。

　　聞言，君昊天緊蹙的眉舒展，幾不可見的笑了下。他拉緊肩上的披風："有你這句鼓舞，朕怎么也得立了頭功回來。"

　　無憂忍不住笑："皇上可別過于自滿，萬一出師不利，可是大大的折損軍心。"

　　君昊天難得縱容："不怕。朕已查清，渭河以南駐軍的是江蘇徐維。南楚當真是無人了，這種草莽也派來與朕叫陣。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市井小兒披上戰(zhàn)甲，也能上陣打仗了。朕要輸給他，這皇帝不做也罷。"

　　無憂嘴角動了一下。往日里總見君昊天沉默冷凝的模樣，這次他出征，倒顯出男兒血性，更有狂傲不羈的快意了。

　　"既然皇上早有勝算，那無憂便不打擾了。今夜在帳中溫酒，等待皇上旗開得勝，凱旋歸來。"無憂說著便要告退。

　　君昊天忽然站起身，拉住了她手腕。男子滾燙的肌＊膚與她相貼，無憂生生地頓住了腳步，僵在了原地。

　　"別走......"薄唇微動，君昊天的眸子里因為疲憊，沒了震懾人心的寒光，反而顯得溫柔繾綣，"離子時還有幾個時辰，在這陪陪朕吧。"

　　無憂正對著他臉孔，心底像有只鼓在咚咚地敲打。無形中，她默默地點頭，君昊天拉著她在行軍榻上坐下，大手將她細嫩無骨的小手包在中央。他的指腹上帶著薄薄的繭，摩挲在無憂手背的皮膚上，帶起微微癢而麻的感覺。

　　無憂覺得兩人這樣實在別扭，于是提議道："皇上，您不是困了嗎？躺下休息一會吧。"

　　"嗯。"君昊天出奇地聽話。但他躺下來時，卻側(cè)頭枕在了無憂的大腿上。

　　無憂整個人一僵，立刻就要起身，卻被他大手按住："就這樣，讓朕好好休息一會。"

　　無憂于是不敢說話了。靜靜地看著這個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只溫順無害的小貓咪，安靜地枕在她懷中，闔上了眼睛。

　　他好像疲憊極了，很快就入睡。這些天大軍南渡，遇到諸多困難，他身系軍心，的確壓力很大。

　　他的臉如冬日雪原，安詳肅殺。長而濃密的睫毛安靜地搭在眼下，此人睡覺的姿態(tài)......

　　無憂剛才進來時看到他睡著的模樣，就像一幅水墨畫。而此時，他修長的身軀蓋在毛毯之下，就像一頭毛色雪白的美麗神狼。

　　傳說古代的狼群都聚集在一起，以狼王為首。如果北軍是草原上的蒼狼，那么君昊天就是當之無愧的狼王！

　　＊

　　子時，月光灑進轅門，大營內(nèi)，卻靜得出奇。遠處的荒野上，狼群的嗥叫慘烈雄壯。

　　皇帝親率先鋒軍夜襲南軍大營，遠處的草原在夜風中波蕩起伏，掩埋了狼群綠幽幽的眼睛。

　　＊

　　君昊天醒來時，無憂已經(jīng)靠著榻邊睡著。他將身上的毛毯披到無憂背上，短暫地凝視了一眼，踏出營帳。

　　那一晚，無憂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這個夢境，只圍繞著蘆花殘的黃河岸，還有巍峨的潼關(guān)。

　　夢里，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我軍。只有無頭鬼們，在黃河岸上，因找不到回家之路而嚎哭。

　　夢里，成千上萬的士兵，被一支隱藏在蘆葦中的先鋒軍隊攔腰截斷，主將大驚失色。他們四散奔逃。斷裂的肢體，血淋淋的人頭，堆滿了黃沙古道。

　　夢里，有個尊貴驕傲如狼王的男人，明黃的披風被血染紅，狂野的作戰(zhàn)。他銀色的劍，刺過天與地。

　　無憂的夢，是被一波又一波雷動的歡呼聲驚醒的。她張開眼睛，就是那張熟悉的白色毛毯。

　　毛毯順著身體滑落，她匆忙走出營帳，蒼茫夜色中，她第一眼看到了那個明黃披風裹身的男人！

　　見他笑容滿面，在士兵們敬畏卻又親愛的眼光中向自己走來，無憂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燙了起來。

　　身體里像有一把火在燒，在這個激情的歲月，每個少年郎都希望能像那些沖鋒殺敵的戰(zhàn)士們一樣，揮灑自己的青春熱血。

　　無憂注視著君昊天，士兵們捧著酒壇，倒出那聚集了將士們鮮血的酒來。君昊天將第一碗盛滿，對著蒼穹黃土，凝重地灑到地上，祭奠陣亡的將士。

　　第二碗，他才舉過頭頂，敬今夜所有一同沖鋒陷陣的戰(zhàn)士。他喝了一口，整座大營的士兵紛紛跪下，將手中武器在大地上碰撞，伴隨那沉郁的響聲，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昊天無瑕的臉面帶著風霜，沒有過多的興奮。他將喝剩下的酒給了身后的副將，而后一一傳遞下去。那些先鋒軍的少年，每個都散發(fā)出矯健的雛鷹之氣。無論老兵新兵，向前擁擠著，口中不斷叫喊著"皇上萬歲"。

　　這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整座軍營在歡呼中沸騰起來。

　　無憂靜靜地看著一切，這位年輕帝王的第一場勝利，轟轟烈烈的勝利！但這不會是個句點，他還會繼續(xù)贏下去，一直到整個九州大地，再無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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