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掙扎
關山斜靠在紐約一家酒店的客房床上,一手端著一杯金濱·波本威士忌,一口口地抿著,另一只手抓著電視遙控器,心煩意亂地來回調頻道。
他不斷問自己,當哪兒都去過之后,還有什么地方會引起他的興趣?
只有紐約一直吸引著他。
從前,當他偶爾有一個空閑的周末或假期,他都會不由自主選擇來到這里。
百老匯,大都會歌劇院,現代藝術博物館…這些地方總是像有魔力一般一次次地吸引著他。
白天里,他常常會在中央公園呆上很長時間,單單是在里面看人來人往就可以他心曠神怡。
之后他會去基恩斯餐廳用午餐,再去思存二手書店里翻閱那些上了年頭的舊書報刊,或者在華盛頓廣場上觀看街頭藝術家的表演。
晚間,他喜歡去韋伯斯特音樂廳或麥迪遜廣場花園聽音樂、看街頭藝人演奏樂器…
在紐約,總會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
但這一次他什么也不想做。
肖恩·科里正在王牌酒店音樂廳演出。要是在以前,關山保準是第一個去訂位的,可這一次他沒有興趣。
湯姆·布雷迪是關山特別喜愛的四分衛,今晚他們要在大都會球場上進行一場關鍵比賽,但關山卻沒有力氣收拾自己去看臺上為他吶喊。
他僅有的一點兒力氣剛好給自己的杯子里添加更多的威士忌,以及沒完沒了地摁電視遙控器上的頻道切換鍵。
從倫敦飛回國后,他壓根兒沒想過再回弗吉尼亞州亞歷山大城的那套小公寓。
他對那間公寓里的臥室、客廳、廚房以及里面所有的物品沒有絲毫的留戀。
那里不是他的家,那里只是他存放個人物品和在執行任務間隙提供睡覺的地方。
以前每當他回到那兒,一進門撲面的灰塵就會讓他鼻子發癢,噴嚏連天,之后他就會開始頭痛。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違反安全原則,雇人來公寓打掃衛生,好在他歸來時會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可一想到陌生人會隨意翻動自己的物品,他就會渾身不自在…
事實上,他也從未在那間公寓留有任何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東西。
在他遞交辭呈的時候,他的上司有意無意地打問他以后的打算,就是想掌握他的去向,對于關山會來紐約的可能,也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關山自己也清楚,按照常規,他們會確定他所乘班機的目的地,同時也會派人跟蹤他。
在他抵達紐約時,同以往一樣,他也采用了反追蹤手段,并且住進他以前從未住過的阿羅蘇荷酒店。
然而,就在他登記入住不過短短幾分鐘后,電話鈴就響了。
當然是他的前上司打來的,電話里前上司請關山重新考慮一下他的辭職。
關山放下了話筒。
兩分鐘后,電話鈴又響了。
這一次,是他前上司的上司打來的,“…會有一間新的辦公室給你…”
關山又一次掛上了電話。
他敢肯定,如果他現在試圖走出旅館,會被兩個早等在門廳里的人攔住。
他們會向他出示證件,并會對他說,鑒于他在倫敦事件中所作出的反應,他的朋友十分擔心。
而且他們會提議開車帶他去一處安靜的酒吧,在那兒跟他聊聊那些使他煩惱的事情。
關山心想,讓他們好好等著吧,我可以無拘無束地在房間里喝酒,我自斟自飲難道它不香嗎?
而且他們嘴里說的酒吧,絕對不會是個好地方。于是,關山拿起電話,告訴前臺再送一瓶金濱·波本威士忌和一些冰塊到他的房間。
然后他拔掉電話插頭,又拿起遙控器開始選臺。
兩小時之后,拉上的窗簾外夜色已經顯現,他已經在喝第三瓶威士忌了,手中的遙控器仍在不停地選頻道。電視屏幕上不斷閃現的圖像仿佛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樣。
他又問自己,我要去哪兒呢?
金錢倒不是問題。
當特工的這6年里,他把自己薪水的絕大部分投資到共同基金中。
除開這筆穩定收益以外,他另外還積攢了一筆血汗錢。那是他以前作為秘密反恐特種部隊成員時提著腦袋拿到的作戰津貼、爆破津貼、營救津貼和專業津貼等補助。
同許多受過高強度訓練的特種部隊士兵一樣,當他到達一定的年齡,身體就不能有效地從事職責所要求的特殊活動時,他加入到了情報機關。
當時,他已經30歲了,斷過一條腿和三根肋骨,而且曾在執行秘密任務時遭受過兩次槍傷。當然,雖然他的體能已經大為下降,但他仍然比絕大多數的同行要出色得多。
他粗略地估計了一下,自己的凈資產接近40萬美金。除開這筆錢以外,他還計劃提取他給自己交納的6萬塊政府人員養老金。
相較于金錢上的自由,在其他方面卻束手無策。
世界那么大,眼下他卻只能待在這間酒店客房里。
假如他的父母依然健在(有時他會這樣幻想),他一定會去探望他們,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想做卻又一推再推的事情。
令人遺憾的是,他的母親在五年前死于一次車禍,一年后,他的父親因心臟病發作辭世,兩次都趕上他在外面執行任務。
他最后一次見到活著的父親是在他母親的葬禮上。
關山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結過婚,關于這一點,他認為在那樣的工作、生活方式下,他無法找到一個他可以放心大膽去愛的人。
他僅有的幾個朋友都是他的同行,而現在他已經辭職退出這一行,這樣讓他和朋友的見面會變得尷尬,比如當他和朋友們在一起時將會有所顧忌,拿不準談論哪些話題不至于引起爭論。
關山輕呷一口威士忌,想到,也許真的沖動了一些,可能就不應該辭職。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繼續切換著頻道。
至少干這一行使他有一個明確的方向,有一種寄托和依靠。
但很快另一個念頭又提醒著他,干這一行完全是耗費生命,而且,無論你去哪兒執行任務,那個地方對你來說就徹底地毀滅了。
他曾到許多風景迷人的地方工作過,新西蘭米爾福德灣、瑞士阿爾卑斯山、法國的里維埃拉度假地、捷克布拉格…這些僅僅只是他去過的幾個地方而已。
但是,他在這些地方的經歷給它們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一點也不想再到這些地方去。但諷刺的是,大多數人把這些風景迷人的地方,納入自己的年度甚至家庭旅行計劃。
在影視文學作品中,他之前從事的工作常常被描繪成英雄壯舉。但關山認為,這其實是一種乏味、無趣而且極度危險的工作。
追捕大毒梟和危險分子確是崇高的事業,但獵手難免會沾染獵物身上的污穢的。關山想,我肯定也是沾染上了。
關山問自己,我還做什么呢?
他已經喝得昏昏欲睡了。他強睜開發澀的眼皮,瞅了瞅電視。
屏幕上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使他皺起了眉頭。
他不明白自己剛才看到的是什么,好奇地想弄清楚,于是打起精神調回到剛才撥過去的頻道。
他一看見圖像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他說不清楚為什么被吸引住,只知道其中有某種東西是專門講給他聽的。
(https://www.dzxsw.cc/book/28319149/3049755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