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和趙郡之間有一處山寨名叫黑龍寨，為一伙土匪所盤踞，兩郡地方官多次派官兵圍剿，但土匪異常狡猾，官兵屢次出兵皆無功而返。

        最近朝廷屢下文書，要求冀州諸郡縣搜捕出逃鄴城的白巾軍賊首高成，趙郡和魏郡地方官把全部精力和兵力都用在搜捕高成上，也就更無暇顧及這黑龍寨了。

        但整個冀州一連忙活了十幾天，高成就如人間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

        他們不知道的是，高成已經收攏了一幫敗兵，神不知鬼不覺趁夜偷襲了黑龍寨，將寨中土匪盡數滅口，鳩占鵲巢，在寨中就此蟄伏下來，對外卻繼續打著黑龍號的名號行事，給官兵玩了一手燈下黑。

        今日山寨中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高成甚至把原來黑云寨土匪們珍藏的酒水全部拿出來，與大伙兒開懷暢飲。

        高成率先端起一碗酒敬龐賁：“當初先生勸本王暫且隱匿蟄伏不出，斷言朝廷必容不下羅林，想不到而今果然是一語中的，軍師之謀，本王佩服，本王先敬軍師一碗酒。”

        言罷，仰頭率先一飲而盡，擼起衣袖一抹嘴角的酒漬，大呼痛快。

        龐賁也輕輕仰頭喝了一小口，他其實不太喜歡飲酒，但是高成的面子他得給。

        高成問道：“只是本王還有一事不明，羅林對朝廷忠心耿耿，又立下如此大功，朝廷為何卻如此待他？”

        龐賁淡淡一笑：“功高震主，本就是取禍之道。”

        高成聽懂了，笑道：“如今羅林一死，本王再無畏懼，依軍師之見，下一步我們該當如何？”

        龐賁輕輕撫摸頷下幾縷胡須，道：“時機已到，魏王當出山再圖天下。”

        入夜，高成率人趁著夜色下山，直奔趙郡而去。

        他們身后，是火光沖天的黑云寨……

        高成一把火燒了黑云寨，也燒了自己的退路，他要讓每一個人知道，此行破釜沉舟，有去無回，不成功便成仁……

        成了，他高成東山再起，白巾軍死灰復燃；

        敗了，他高成和白巾軍自此灰飛煙滅。

        ……

        幾日后，剛到鄴城走馬上任沒幾天的車騎將軍霍儀就接到了趙郡各縣雪花般飛來的急報，內容清一色都是白巾軍賊首高成出沒，率軍四處襲擊郡縣，不僅開倉放糧招募流民，還燒毀官府文書地契把土地分給當地百姓。

        百姓紛紛贏糧景從，短短幾日，白巾軍再度聚攏數萬之眾。

        白巾軍死灰復燃，霍儀也是無奈，只得一面派人快馬加鞭通報朝廷，一面召集七個中郎將過來議事商討對策。

        霍儀先大概說了白巾軍重新作亂之事，七個中郎將聽完卻都默然不語。

        他們一直都是追隨太尉羅林，在羅林帳下聽事，與羅林情同父子。如今羅林雖死，他們一時之間也很難接受新的上官。

        霍儀看了他們如此模樣，也明白了幾分，不由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臨出發前一晚，謁者仆射杜瑾深夜秘密來訪，美其名曰來給他送行，實則提醒他鄴城那幾個中郎將追隨羅太尉多年，與羅太尉早已情同父子。如今羅太尉身死，他們因拜將一事對朝廷早已心懷怨恨，他霍儀未必指揮得動這幫驕兵悍將，勸他及早打算。

        他聽明白了杜瑾的意思，是要他處置掉這七個中郎將，徹底消除隱患。

        他也知道杜瑾是皇上的寵臣，這實際上就是皇上的意思。

        因此，他并非單槍匹馬來鄴城走馬上任的，而是帶來了一批親信，意欲用來取而代之。

        其實，霍儀并不愿意做這些臟事，他知道這七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將，又在平定白巾軍之亂中為朝廷立下大功。但君命不可違，若是他不能為朝廷剪除隱患，皇上必然會對他起猜忌之心，到時候羅太尉就是他的下場。

        只是他們七人在軍中多年，深受士卒擁戴，若是貿然撤換處置他們，極有可能引發士卒不滿，嚴重的話甚至造成嘩變。

        因此盡管到任數日，霍儀也沒有輕舉妄動，只能考慮徐徐圖之，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再出手。

        然而他沒等到什么合適的機會，卻等來了高成東山再起，白巾軍死灰復燃。

        霍儀現在只能暫且把其他事放在一邊，先想辦法在白巾軍沒有再次做大之前鎮壓下去。

        畢竟，一旦白巾軍再度起勢，他難辭其咎，朝廷必然會拿他當替罪羔羊。

        因此，他召集來七個中郎將，希望能商討出一個應對之策。

        他們的消極早在霍儀的預料之中，他知道他們幾人只認死去的羅太尉，對自己還是有諸多不服。

        但他也沒辦法，他們在軍中根基太深，若沒有他們配合自己根本不好調動一兵一卒。

        看他們一個個沉默不語，霍儀只能親自點將：“薛沖何在？”

        薛沖是羅太尉帳下第一猛將，霍儀自然第一個挑中他。

        薛沖上前：“卑職在。”

        霍儀直接下令道：“你率領一萬兵馬，赴趙郡剿滅白巾賊寇，斬殺賊首高成。”

        薛沖抱拳：“卑職領命。”

        霍儀點點頭，勉勵道：“好，本將就在鄴城等你凱旋的好消息，待你平亂歸來，本將親自為你請功，朝廷必有重賞。”

        此話不說還好，一說七個中郎將個個面露冷笑。

        薛沖心中更是無語，這次不知又打算重賞我多少銀兩布匹珠寶。

        他們過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再多的金銀珠寶都不一定有命花，他們所求的不過是可以封侯拜將，光耀門楣，可朝廷卻一再薄待他們，他們早已寒心之至。

        霍儀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我麾下有一個校尉名叫王寶，跟隨我多年，我也想給他一個殺敵立功的機會，不如這次就給薛中郎將當個副將，也好掙些功勞，不知你意下如何？”

        薛沖知道霍儀語氣聽似客氣，但并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在通知他。

        他心中也清楚，這個副將與其說是跟他去對付白巾軍，不如說是派來監視對付他的。

        看來，這趟平亂之征注定不會太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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