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發誓，一定會重整河山，中興大寧，絕不讓你和大寧的列祖列宗失望。”

        陳昭突然跪下，以手指天，立下誓言。

        陳郢欣慰點點頭，隨即問道：“吾兒有此大志，朕心甚慰，你且說說，你繼位之后，該當如何？”

        陳昭面色有些尷尬，他方才一番豪言壯語，更多是為了讓父皇寬心，他自己心中并沒有什么主意。

        陳郢看出了兒子的窘迫，卻也沒有生氣，只是提示他：“你可還記得朕是如何封賞晱兒的？”

        陳昭眼前不由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家在雍州投入了大量的錢糧，最終卻是白白便宜了晱兒。”一說到此事，陳郢直到現在還是感覺十分暢快，畢竟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他也因此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拿捏世家，除非世家公開造反，否則任他們如何強勢都得乖乖遵從自己的旨意。只要他們家主還在京中為官，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公然造反，頂多就是像兗州牧盧濟那般陽奉陰違。

        “父皇的意思是要兒臣派宗親去地方奪權？”陳昭還是決定確認一下。

        陳郢點點頭，隨即卻勸道：“不過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需徐徐圖之，免得世家們集體反撲，反而壞了大事。”

        陳昭認真點點頭，但面色有些遲疑道：“兒臣知道了。只是……”

        陳郢卻笑著打斷他：“你是擔心宗親勢力坐大，尾大不掉，反而威脅到你的皇位吧。”

        陳昭點點頭，他熟讀史書，對這類事情自然是有些敏感。

        不說遠的前漢“七國之亂”和晉朝“八王之亂”，單說近的，后趙的石虎殺叔父石勒之子石弘奪位，蕭鸞殺叔父蕭道成諸子奪位，蕭衍奪同宗蕭齊江山，這些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如何讓他不憂心忡忡。

        陳郢理解陳昭的擔憂，他早就想好應對之策，他笑問道：“昭兒，你熟讀史書，可知后漢之事？”

        陳昭點點頭。

        “后漢末年，天下大亂，后漢亦是行廢史立牧，以劉虞為幽州牧，劉岱為兗州牧，以劉繇為揚州牧，以劉表為荊州牧，以劉焉為益州牧，他們皆是漢室宗親，昭兒，你且說說，他們最后誰篡奪了漢室江山？”

        陳昭徹底悟了：“父皇的意思，派大寧遠房宗親去地方奪權，可無威脅皇位之憂。”

        陳郢微微頷首。

        ……

        王湛沒有回相府，而是驅車前往了洛陽城外的王家莊園。

        今日之事讓他有了深深的危機感。

        皇上為了招降薛沖這個叛將居然要封他為大將軍，那可是掌管天下兵馬的最高武職，位在三公之上。

        一旦薛沖接受朝廷的招降，成了大將軍，必然會大肆提拔寒門將領入朝為將，寒門崛起勢頭將不可遏制。www.bǐqυgetν.℃ǒm

        寒門一旦崛起，意味著他們世家的權勢將被大大削弱，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他們瑯琊王氏身為天下世家之首，必須要拿出一個應對之策來。

        王湛的車駕一到莊園門口，王湛就被早就守候在門口的族人引進了祠堂。

        因為王湛早就提前派人快馬加鞭趕在前面通知，王家各房的人都早早齊聚在祠堂等候王湛的到來。

        平時他們議事都是在議事廳，但今日商議之事事關王家的生死存亡，因而改在了王家祠堂議事，希望可以得到列祖列宗的保佑。

        王湛大致說了今日之事，族人們紛紛面色大變，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陳家是不打算給我們這些世家活路了嗎”

        說話的是前雍州牧王靈，他被罷免了雍州牧，灰溜溜回了京城，自然對朝廷和皇上一肚子怨氣。要不是家主反對，他其實是打算繼續留在長安，利用自己在雍州多年積攢的關系和人脈架空陳晱。

        王湛也沒辦法，王家這么多族人都在朝廷眼皮底下，若是王靈在雍州做得太過分，恐怕其他族人就要遭殃了。

        王湛看了王靈一眼：“現在抱怨沒有用，說正事。”

        一看家主發話了，王靈也不敢再多嘴，但他也確實沒有什么好辦法。

        “我們必須要阻止朝廷勸降薛沖。”王湛的兒子王寵站了起來。

        王寵原來是東海郡太守，曾在郯城不幸被姜維所擒，王家通過崔家花了五萬斤精鐵才將他贖回，他被從徐州放回來后一直閑賦在家，無官一身輕。

        “如何阻止？”王湛追問道。

        王寵笑了：“我們只需要將此事泄露給高成，高成會知道該怎么辦的。”

        王湛點點頭，其實他也是這個意思，雖說可能會造成河北的局勢進一步惡化，但那不是他們王家該關心的問題。

        朝廷招降薛沖的事討論完，接下來要討論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王家的站隊問題。

        如今寧朝日薄西山，與他們世家更是貌合神離，他們也該想想別的出路了。

        王湛其實看好的是蕭錚，之前聽說謝家有子弟考中了下邳科舉的榜眼，他就有意要派王家一些偏房子弟去下邳的羊山書院進學，以便下一次科舉高中進入蕭錚的陣營。

        可惜族人因為家族土地被沒收之事對蕭錚意見很深，反對者甚多，王湛雖身為家主，也不好一意孤行。

        但現在情況已經到了這一步，王湛又舊事重提，而且按照他的意思，這次不要再派什么偏房子弟，要派就派一個有地位的王家子弟去下邳，想辦法加入蕭錚的陣營。

        族人不再反對，畢竟形勢擺在眼前，但是對于派誰去，大家卻都沉默了。

        他們可都聽說白巾軍在河北殘殺了多少世家子弟，雖說瑯琊軍目前看起來沒這么兇殘，但誰敢保證將來不會拿他們動刀子。

        王湛只好看向自己的兒子王寵，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有一子王睿，可去下邳。”王寵嘆了口氣，開口道。

        他在瑯琊軍的牢中待過幾個月，受了些苦，但沒遭受到什么虐待，感覺蕭錚也不是什么殘暴之人。自己的兒子主動投奔，應該不會有什么性命之憂。

        其他王氏族人紛紛松了一口氣，總之我不入地獄，誰愛入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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