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

        王府門口早已經是張燈結彩，全府上下每一個人都在忙上忙下，顯得喧鬧非凡。

        一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大門前，一個個世家大族的家主從馬車里下來。

        家主親臨，也算是給足了王家面子。

        王家這邊，王湛的嫡子王寵親自站在大門外迎接來訪的客人，禮數也是周到之至。

        眼見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宴會也快開始了，但是王家最想等的客人卻始終沒有出現，王寵心中也微微有些焦急，但仍不得不陪著笑臉招呼其他客人。

        就在王寵心中有些慌亂的時候，他終于看到門前的大道上出現了一隊人馬，蕭錚一人騎在馬上，后面跟著一隊親兵。

        并非蕭錚端著架子非要壓軸出場，只是瑯琊軍剛占領洛陽，要處理的事情千頭萬緒，他也是剛剛才忙完手頭的事，就立即趕來王府了。

        王寵是認得蕭錚的，當初他還是東海太守的時候，因為動作慢了一步，結果被姜維破城擒獲，關了好一段時間，后面是王家通過許轍花了五萬斤精鐵才把他贖回來。

        不過王寵被蕭錚關押那段時間除了失去自由外，并沒有遭受任何虐待折磨，因此王寵對蕭錚倒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當父親提出王家要派子弟去下邳羊山書院讀書時，王崇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派出了自己的兒子王睿，這也算是對蕭錚的一種信任。

        見蕭錚到來，王寵忙叫下人去告知父親，隨即一臉笑容迎了上去。

        “大都督蒞臨王家，當真是令我王家蓬蓽生輝呀。”

        蕭錚翻身下馬，一看出門迎接他的居然是王寵，也不由一樂，笑道：“王使君，好久不見。”

        態度之熱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王寵笑容一滯，但隨即恢復笑容，有些自嘲道：“大都督說笑了，東海郡早已落入大都督之手，如今王某不過一介白身，如何擔得起使君之稱。”

        蕭錚倒沒有揶揄王寵的意思，他原以為以王家的權勢地位，怎么說都會給王寵安排新的官職，卻沒想到王寵如今居然是無官一身輕，這多少讓蕭錚感覺說錯了話，有些尷尬。

        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王寵。

        蕭錚笑了笑：“如此說來，倒是蕭某有些失禮了。”

        “不敢，大都督里面請。”王寵也心有默契跳過了尷尬的話題，將蕭錚迎進府內，還特意交代下人，隨蕭大都督一起來的親兵，要安排去后院好生招待，絕不可怠慢。

        蕭錚跟親兵校尉交待了兩句，隨即轉身走入王府。

        他相信王家不敢對他不利，就算王家真有那個心思他也不怕，畢竟金蟬寶甲在身，誰也傷不了他分毫，但從明天起，天下可能再無瑯琊王氏了。

        蕭錚剛走進前院，王湛就親自從前廳出來相迎，其他來做客的世家家主也跟他在后面，算是給足了蕭錚面子。

        蕭錚暗暗發動“火眼金睛”技能，眼前很快出現了僅他可見的屬性面板——

        人物：王湛

        身份：丞相

        統率：66

        武力：48

        智力：94

        政治：92

        魅力：83

        人物評級：ss

        這個老狐貍很不好對付，蕭錚心中暗暗對這個王湛下了定義。

        “大都督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望大都督恕罪。”

        隔著大老遠王湛就給蕭錚作揖行禮，臉上堆滿笑容。

        蕭錚蕭錚心中暗笑，你們王家這樣還寒舍，那天下除了皇宮恐怕就再沒有房子稱得上豪宅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蕭錚也笑道：“王相國哪里的話，王家如此周到，倒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

        王湛身后的高官和世家家主也紛紛向蕭錚見禮，王湛也一一為蕭錚介紹，這位是司徒趙慎、這位是尚書左仆射崔茂、這位是司空盧淵、這位是尚書令李弘……蕭錚也一一回禮，像極了前世過年的時候長輩一一向晚輩介紹來訪親戚的場景。

        只是介紹到崔茂的時候，蕭錚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畢竟瑯琊軍能有今天，崔家那十萬斤精鐵功不可沒，尷尬的是崔家花費如此巨大代價贖回了崔進，轉眼間又在臨淄被姜維抓了……

        崔進看蕭錚的眼神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自然……

        好不容易終于等王湛一一介紹完蕭錚一一見完禮，王湛才帶著眾賓客往宴會廳的方向走去，王湛身為主人自然走在前，其余賓客都簇擁著蕭錚，也是給足了蕭錚面子。

        宴會上，美酒佳肴，輕歌曼舞，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好不熱鬧。

        所有賓客都搶著向蕭錚敬酒，搞得好像蕭錚才是今晚宴會的主角一樣。

        礙于顏面，蕭錚都是小小淺泯一小口，不讓自己喝多，他要保持大腦的清醒，他心里明白這些世家大族等下肯定還會有后招。

        王湛看似在招呼客人，眼睛卻一刻沒有離開蕭錚，見蕭錚堅持不肯多喝，他心中了然，暗暗向兒子王寵使了一個眼色，王寵會意，將所有的下人和其他無關人等通通帶了下去，只留下蕭錚和一幫世家大族的家主。

        蕭錚也注意到了王寵的舉動，心中冷冷一笑，好戲就要開場了。

        王湛手拿酒爵走向蕭錚，原本喧鬧的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王湛，等他開口。

        蕭錚也站起來，目光看著王湛，也想聽聽他嘴里會蹦出什么詞來。

        “老夫這一杯敬大都督，提前祝大都督龍登九五，君臨天下。”

        果然，王湛高舉酒爵，一開口就是虎狼之詞。

        其他賓客也不意外，畢竟瑯琊打下洛陽，寧朝法統不再，蕭錚也到了該稱帝的時候了。

        蕭錚微微一笑：“王相國說笑了，如今天下未定，蕭某不敢有稱帝的念想。”

        似乎蕭錚的回應完全在王湛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客氣，直言不諱道：“大都督不敢稱帝，是否是因為忌憚小平津關外的二十萬白巾軍？”

        蕭錚倒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既然話已經說開，王湛也就索性直接攤牌了：“若是大都督愿意，在老夫看來，小平津關外的白巾軍不過土雞瓦狗爾，彈指間便可灰飛煙滅。”

        蕭錚玩味一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如此本事？”

        王湛微微一笑：“若只是大都督一人，自然是做不到，但若是與我們世家合作，何愁白巾軍不平？”

        蕭錚笑而不語，等王湛繼續說下去。

        王湛也不客氣，繼續道：“小平津關和孟津關的糧餉都是我們世家供給，只要我們愿意，可以要他們馬上倒向大都督，我們另外再給大都督提供更多的錢糧，助大都督招兵買馬，我們的子弟也可以投奔大都督麾下為大都督效命，如此一來，大都督何懼白巾軍。”

        蕭錚環視全場，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遂笑笑道：“諸位愿意如此幫我，卻不知道需要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王湛眼睛死死盯著蕭錚，似乎要透過眼睛看穿他內心的想法：“只要大都督愿意放棄均田制、科舉制和攤丁入畝。”

        蕭錚心中冷笑，果然世家眼睛永遠只盯著這三樣最傷害他們利益的制度。

        似乎是怕蕭錚拒絕，王湛繼續加碼：“我們也理解大都督的難處，我們在座的世家為了表示對大都督的支持，都可以將手中一半的土地交給大都督，由大都督分給百姓。”

        “若大都督認為九品中正制不好，我們也愿意恢復漢朝的察舉制。”

        這是王湛和其他世家家主商量一致后的最終方案，將他們世家手中一半的土地交給蕭錚收買民心，實行察舉制給寒門一點上位的希望，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他們能給蕭錚做的最大的讓步了，足以最大限度展現他們的誠意了。

        然而在蕭錚看來，王湛提出的方案簡直就是在糊弄他，世家交出的一半土地看起來是很多，但隨著天下承平，權勢不減的世家會慢慢蠶食回這些交出來的土地，到頭來百姓手中還是一樣一無所有。

        至于改九品中正制為察舉制更是糊弄鬼，察舉制是由地方長官在轄區內隨時考察、選取人才并推薦給上級或中央，經過試用考核再任命官職。但只要世家還把持壟斷著地方大權，他們考察、選舉、推薦的都是什么人自然可想而知，根本就是換湯不換藥，時間日久，世家遲早還是會架空皇權。

        蕭錚笑著搖搖頭：“感謝王相國和諸位的一番美意，只是恕蕭某不能同意。”

        此話一出，在場的世家家主面色紛紛有些色變。ъìqυgΕtv.℃ǒΜ

        王湛面色一沉：“大都督拒絕得如此決絕，此事當真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嗎？”

        “對，沒有回旋的余地，均田制、科舉制和攤丁入畝是我瑯琊軍立足的根本，絕不可動搖。”蕭錚看著王湛，一字一句道。

        王湛顯然還是有些不死心：“大都督當真不需要回去再考慮一下？”

        蕭錚搖搖頭：“再考慮多久我也是這個答案。好了，今夜感謝王相國的款待，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告辭！”

        蕭錚說完，轉身瀟灑離去。

        王湛看著蕭錚的背影，心中也是十分惱怒，這蕭錚如此冥頑不靈，不識好歹，我們世家不支持也罷。沒有我們世家的支持，我看你蕭錚如何坐得了這天下！

        蕭錚走到宴會廳門口，卻突然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眾人。

        王湛和其余賓客以為蕭錚回心轉意，還未來得及高興，卻聽蕭錚說道：“我們當初有言在先，你們獻城投降于我，我會放你們離開洛陽，如今我既已取洛陽，明日開始，洛陽城自會大開四門，你們盡可放心離去。”

        言罷，蕭錚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宴會廳內眾人面面相覷，王湛的臉色更是難看，蕭錚臨走前的一番話扯下了他們世家最后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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